第十九章 犀死谁手（一）
双犄犀的眼睛奇小，庞大的身躯只有人类大小的眼睛，它的视力极差，在战斗时动作迟钝，伤了它的眼睛它的迟钝性会加倍。而且它的眼睛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只有攻击它的眼睛才更容易使它受伤。 阮丰的拳头上戴着一层布满铁钉的拳套，每一根都用精铁打造，长一寸二分，刺穿双犄犀的眼睛绰绰有余。 但是拳套的坚硬程度辜负了阮丰的期望。铁钉穿透无形的空气，穿透双犄犀在身外凝聚的护体妖力，刺在它眼睛上的时候却停住了，锋利的钉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就在拳套击中双犄犀眼睛的同时，满布的铁钉瞬间崩断，飞射四周，反射着金属的光芒，犹如黑夜迸溅的星火。 双犄犀感受到眼处传来疼痛，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拳头一顶。如山般的重量碾压而来，阮丰挥拳的手臂咔咔作响，臂骨似乎断在了里面。 阮丰想要后退，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想要扭身，但身体不知为何僵硬了。他眼睁睁看着双犄犀硕大的头颅越来越近，感受到那股强横的力量顺着手臂碾压到肩胛，再一路碾压他的五脏六腑。 被死神敲门的感觉很恐怖，阮丰头上渗出的汗水在下巴汇聚，一滴滴落下，晶莹如珠，折射出光线的璀璨，摔碎在地，破灭了一切美好的希望。 阮丰缓缓闭上畏惧的眼睛，花季的年龄他从未考虑过死亡，他不敢面对。 忽然间另一股力量从他背后传来，拉扯着他的身体飞离原地，在空中旋转一圈，卸去了手臂中碾压之力，然后平稳落下。 阮丰感激地望向身后救自己一命的人，却万万没有想到是态度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武石惊。 “我不喜欢欠人情。”武石惊指的是阮丰帮他打扫书馆。“现在我们扯平了，所以……滚！” “武哥……” 阮丰还想在说什么，被晋恒拦住，晋恒对自己的伙伴们说道：“双犄犀的实力你们也见识过了，我们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咱们还是走吧！” 晋恒的模样很失落，他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得到双犄犀的消息，结果两手空空而归，什么也没得到。 晋恒是团长，也是团队中实力最强、威信最高的人，所以大家虽然都心有不甘，但还是跟着晋恒离开。 赶走了这些人后武石惊的态度就变了，冷漠淡去，挂上惋惜，他在可怜五朝佣兵团，在可怜这些穷学员。可是猎捕双犄犀是乞襄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 双犄犀努力瞪着它的小眼睛，似是想看清楚敢抢夺它食物的是个什么东西。 “大块头，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武石惊一步步朝它逼近。一阵阵肃寒的风在他身后堆积起淤泥，形成一堵泥风墙，跟随武石惊的步伐向双犄犀移动。 黑暗乌阴的墙后仿佛隐藏着千军万马，而武石惊就是这些兵马的统帅，他每走一步都有千万人在迈步，他每一次摆臂，都有千万人在摆臂。再弱小的物种聚集多了都会形成一股悍然的力量，即便是千万只蚂蚁也能咬死恶犬凶狼。 双犄犀忌惮地后退一步，它从未见过人类，初见总有对未知事物的神秘感和惧怕感。它不知道在人类那弱小的躯体内积蓄了怎样的力量。 它发现眼前的人类不再是食物那么简单。 武石惊最后一步迈出，泥墙也推到了双犄犀面前。距离已经很近了，一种肆虐的声音透过墙面传出来，似是无数人的吼叫，似是战场上万人喊杀。 妖兽亦有妖兽的尊严，尤其是开启灵智的妖兽，它怎能容忍低阶人类吓到自己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 双犄犀低头俯身，舒展的四蹄紧缩在一起，循环于周身的妖力也随之往体内收缩，犹如张开的手指攥成拳头，蓄势待发。 它低头露出头顶那两根锋利的犄角，四蹄踏动，敛息于内的妖力突然间外放，一颗危险的陨石即将爆炸，它蹄下的石子颤抖着拼命地往四周逃窜。 用陨石来比喻双犄犀并不为过，它庞大似磐、坚硬胜铁，它的速度亦如陨石般迅疾。 一颗巨大的陨石，带着两根尖锐的棱角，带着它无与伦比的力量和速度，狠狠地撞向那面风泥之墙。 墙后的喊杀声越来越浓重，震耳欲聋，双犄犀感觉到有千万把战鼓锤在全身各处敲打，把皮rou敲痒了，把骨头敲酥了。 武石惊的冬夜风等若一种极残酷的刑法，风过之处专毁rou体，说如万蚁噬体也不为过。可双犄犀的感觉却仅仅只是瘙痒，足见身体的防御力有多强。 痒不但不能阻止双犄犀的攻击，反而激起了它的兽性，前冲之势更加猛烈。锋利的犄角撞上风泥墙，它庞然巨躯为之一顿，但也只是一顿那面神秘的墙便被撞开，破了一个比它身躯还大的洞。 泥风墙的浑厚气势开始减弱，呼啸的风声弱了，墙后喊杀的声音也弱了。本该肆虐的泥风墙现在就像是和煦春风，轻轻拂过却无法做任何改变，任由双犄犀在其中横冲直撞。 泥风墙是武石惊玄力凝聚、功法化形的产物，又有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志作用其中，等若他炼制的本命兵器。 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泥风墙受损对武石惊的身体亦有损伤，似有一头缩小版的双犄犀也在他体内撞出破洞。 武石惊受了内伤，脏腑血液渗出，把他体内搞得一团糟。 然而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赤红如丹的薄唇一角微微上翘，他竟然在笑！ 笑是冷笑，有种骄傲与阴谋的味道。武石惊邪恶的目光望向风泥中的双犄犀，口中吐出两个字，“蠢货！” 武石惊就在这里，不曾躲避，双犄犀却弃他不顾去对付泥风墙，扔下真正的敌人偏和泥风墙较劲，不是蠢货是什么？ 武石惊拔出腰间的佩剑，速度很是缓慢，他每拔出一分剑上附着的玄力就涨上一分，当整只剑都已出鞘时，剑上凝聚的玄力已饱和到顶点，剑锋因这股力量的恐怖而隐隐颤动。嗡鸣声骤响，仿若无数铁骑踏着冰河而来，勇往直前，无可阻挡。 气势成、剑已寒，武石惊手中握着他的寒剑，凌空跃起，极速飞矢，射入泥风墙内，剑锋直指那头庞大的妖兽。 双犄犀的目力本就极差，在这泥风蔽日的阴寒中更是难以视物，直到腹间传来“锵”的一声响，它才知道自己受到了攻击。 武石惊的剑没能破开双犄犀的防御，剑尖仿佛刺中的是世间最坚硬的钢铁。唯有剑上的寒风可怜地吹散兽皮上的泥尘。 双犄犀转过身来，巨大的头颅猛然一摆，就像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向武石惊的胸口。 全力一击后想要收势哪有那么容易，武石惊只来得及把剑撤回横在胸前，玄力尚未灌输剑中，他便被双犄犀一头撞飞。 亦是飞矢的速度，撞断了三丈外孤零零的矮树，砸碎了五丈外稳卧的大石。 泥土绿渍中，武石惊艰难地站起来，右手支撑着佩剑，剑身已有明显的裂痕。他左手捂着腹周三寸，手掌中玄力游龙，不断地平复他气乱的源头。 双犄犀在泥风昏暗中看不到五丈外的武石惊，但它能凭感觉判断目标被自己撞飞的方向以及距离。所以它理所当然把头转向武石惊所在的位置，一步步踏去。 双犄犀的步伐并不快，但能带来更多的压力，使人陷入更剧烈的恐慌中。 此时的武石惊已被撞击的痛苦折磨得浑身颤抖，每一个动作都会让他脸色苍白，就连动一下手指都会导致气血逆涌，更不用说怎样躲避那双犄犀的攻击。 双犄犀似乎感觉到对方羸弱的状态，似乎能凭这感觉描绘出对方不堪一击的模样，所以它的步伐异常坚定，冲天高昂的犄角异常骄傲。 所以当那张黄纸朱纹贴在它脖子上时它都没有任何警惕。 纸是书符黄表纸，纹是朱砂血色流，意是腐化筋骨皮，百花堂天才符师柒慧的杰作，腐字符。 乞襄与柒慧很早便认识，乞襄曾帮助柒慧获得一本极珍贵的符书，两人交情不浅。柒慧成为百花堂第一符师后得到学院重点培养，符术远远超越同阶修为学员，并再一次在乞襄的帮助下开了一家符店，名为“符缘”，时至今日此店在广兰城已经小有名气。 有了这层关系，乞襄身上自然不会缺少纸符，而武石惊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会缺少这种东西。 腐字符是柒慧对符道修炼能领会的最高奥义之一，算是她的巅峰之作。听说这种符不但晦涩难书，而且极耗费精力，柒慧自己也没有多少，武石惊更只此一张，若非双犄犀太过强大，他能一直把这张符保存到失效期也说不准。 符师了解自己炼制的符，就如同女人了解自己脸上每一丝每一毫，符只有在符师手中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只有炼制符的人才能发挥出最强效果。 所以柒慧炼制的符在武石惊手中威力依然减半，但莫要忘了，能升入百花堂的学员最低修为也是四阶，柒慧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炼制的符其威力定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