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风流韵事百年传
小默雪心里没底,但盘蜒督促甚切,又见情势危机,脑中回想,将那拔牙咒、春风咒念了出来。 这咒语于她而言,早听得滚瓜烂熟,可生平从未大声读出,说来也怪,她一加念诵,就感到四周真气向她汇聚,好似狂风暴雨。她福至心灵,手掌摊开,只见一道细小旋风飘飘欲飞,旋风中夹杂数颗尖牙,不知从何而来。 小默雪心头一喜,盘蜒道:“我出去替你挡着,你将这咒术扔出。”数了三下,闪身而出,以木板做盾,叮叮当当,拦下那女妖一通冰雹。 小默雪壮胆一动,将旋风如暗器般扔了过去,只是准头不佳,偏的离谱。盘蜒暗中手掌一拨,那旋风力道登时倍增,转个弯,正中那老妇,老妇惨叫一声,被卷的东飞西撞,手脚皆断,砰地一声,直摔下来。 盘蜒接过小默雪匕首,抵住老妇脑袋,问道:“你实话实说,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咱们?” 这老妇仍有声息,并非死人,只是鬼迷心窍,模样不人不鬼,她大声喘气,道:“二十多年前,我....我是凤依族的巫师。” 小默雪喜道:“你....你是咱们族的巫师么?啊,是了,你是巫师奶奶的师父,你原来还活着!” 老妇眼神痛苦,似乎要涌出血来,她道:“你....你快出去,走的越远越好,那....那鬼灵控我心神,我....我....不能令它得逞” 盘蜒想要救她,但见这老妇受害已深,身心腐蚀,若贸然搭救,转眼便送她性命。小默雪伸手上前,老妇神色剧变,吓得五官扭曲,小默雪花容失色,只得住手。 盘蜒道:“你是天灵者,身体洁净,可驱散她体内冤魂。稍有不慎,她立时魂消魄泯。” 小默雪心下怜惜,问道:“这塔中仍有恶灵?许多年前,这塔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妇道:“婴儿!婴儿!它....它想要你将它...生出来。” 小默雪脸色羞红,却也更为惊惧,道:“它想让我生...生孩子?” 老妇道:“当年....我....我替她接生,腹中有双胞胎,其中有一个....死了。她....她发了疯,想要杀我,血溅在....其中一子身上....那恶灵.....” 盘蜒道:“你替谁接生?是那生孩子的女子要杀你?” 老妇又道:“血寒,血寒!她...她....的神术....惹来祸端。” 盘蜒神色迷茫,问道:“血寒?那生养之人,名叫血寒?” 老妇神智更乱,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突然间,她一声惨叫,就此气绝。盘蜒探她鼻息,实则欲唤醒她灵魂,可又怕这塔中恶灵知觉,于是作罢。 小默雪泪水涔涔,颤声道:“她怎会死了?” 盘蜒见老妇目光痴傻,似投向盘蜒身后,盘蜒一转身,见道儿粲然俏立,她欢喜道:“恭喜meimei练成巫师奶奶不传之秘,有你坐镇,这塔中妖魔,不值一提,咱们今后定能万事顺利。” 小默雪慌忙道:“不,我那是误打误撞,以往从未听说这咒术能伤人。” 盘蜒道:“咱们之所以能进入此塔,正是因你这天灵者指引,否则恶灵附体,与这老妇下场一般。道儿,你也莫离你meimei太远。” 道儿笑容勉强,作势走近几步。 盘蜒思索片刻,说道:“这塔中妖魔怕这位老巫师婆婆透露机密,故而杀她灭口,它自个儿无法加害你,故而须得借助旁人。” 道儿惊呼:“原来如此,幸亏先生提醒,上头定然还有它爪牙了?” 盘蜒看她一眼,笑道:“但愿不过是庸人自扰。”心里则想:“老妇本有好心,想将咱们逐走。她拖道儿入水,也是阻拦之意。尔后见无法得逞,只得下杀手,宁愿咱们死了,也不能令咱们中那恶灵jian计。她说那恶灵想令小默雪生出‘它’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会儿,摇摇脑袋,道:“咱们上去瞧瞧。你二人莫要远离。” 三人走上旋梯,层层向上,每一层皆愈发阴暗,墙上皆似是黑血,传来腥臭。到某一层,许多猫妖伏在地上,双目发直,瞪视众人,忽然尖叫起来,跑的没了踪影。 盘蜒若有所悟,伸手抹开墙上血迹,见皆是猫爪挠印,不过尺寸细小,并非猫妖所留。 小默雪道:“看来这位巫师奶奶的师父,以往很爱养猫。” 盘蜒在那爪印上一触,心中一动,察觉先前那老妇残存魂魄,她生前片段如浮光掠影,晃过心头。 那场景就在此层,有一汉子与一少妇,那汉子以布遮体,不露半点真容,少妇则青春动人,瞧她容貌,正是那凤依族巫师年轻时候,只是她肚子圆滚滚的,已快产子。周遭全是猫,悠闲自得,或静或嬉。 盘蜒听见这老妇严厉说道:“你身为首席巫女,深得我器重,将来这巫师之位,非你莫属,你怎能....怎能....” 巫师奶奶哭泣道:“师父,我....我与他....真心相爱,实难抑情··欲。” 老妇心中一软,指着汉子说道:“你做出这等事来,为何还不敢露面见人?” 汉子惭愧无地,道:“我求您替她接生,我....我....身份不能...” 老妇咬牙道:“好,但此事不能隐瞒,待孩子平安之后,我必召集全族人,公示此事,你藏头露尾,又能瞒得了谁?” 景象变化,如水中倒影,盘蜒听见孩子哭喊,老妇手中捧着一个男婴,交给那蒙面汉子,道:“死了一个,还一个活着。” 那汉子登时嚎啕大哭,道:“我....我....苦命的孩儿,她...她呢?靡葵呢?” 老妇冷冷说道:“她的事,你不必再管。这孩子你快些带走。” 汉子苦苦哀求,想再见情人一面,老妇执意不允,只道:“她对你而言,已经死了,你快滚回你那山中!” 汉子大震,道:“你...都知道了?” 老妇神色凶狠,道:“你想生出事端,让咱们两族交战么?快滚!再不走,我一掌杀了你。” 汉子朝老妇磕头,一转身,匆匆下塔,终于没了声息。 老妇又抱起一死婴,随手放在一水池旁,似是当做贡品。几只猫走来走去,嗅死婴味道。
她绕到后屋,那靡葵抬头问道:“他走了?我孩儿呢?” 老妇道:“我交给他带走,你以后一辈子不见天日,还挂念此事做什么?” 靡葵喃喃道:“不见天日?” 老妇板着脸道:“当然如此,你累得我凤依族巫者颜面无存,这等大耻辱,不杀你雪耻,已是极大恩德。我若隐瞒此事,乃是对血寒鬼灵天大的不敬!” 靡葵哭道:“不要啊,不要啊,我要见我孩儿!我....我...还年轻...” 老妇狠狠打她一巴掌,骂道:“野·鸡崽子,不要脸了?还给我哭?”靡葵身子虚弱,脸颊疼痛,心里害怕,只得小声啜泣。 远处扑通一声,旋即传来几声猫叫,起初只是零星半点,尔后越发密集,尖锐钻心。老妇大急,匆匆跑去查看,只见那水池上浮着数具猫尸,而那婴儿尸体已然不见。 老妇骂道:“哪只畜生,这般贪吃?连死尸也不放过了?” 此时,群猫毛发直竖,双目惊恐,望向老妇背后,老妇一愣,蓦地被一剑刺穿后腰,从腹部扎了出来,她大叫一声,回头一看,见是靡葵,她手持利刃,神色阴森残忍。 她低声道:“我杀了你,没人能知道此事!” 老妇捂住伤口,急忙转身,踉踉跄跄跑上顶楼,靡葵想要追赶,但群猫一起叫嚷,朝她扑来,靡葵魂飞魄散,将匕首一抛,也沉入水池,她抱住脑袋,大叫大哭,往下狂奔而去。 老妇在塔楼顶取出一卷经文,正是那构地文书,她将文书抱在胸前,大声念咒,试图治愈伤势,一时之间,头疼欲裂。 猫叫声穿透墙壁,追了过来,充斥老妇心中,老妇感到宽慰,又感到恐惧,似乎猫叫声透着邪气,渐渐化作婴儿啼哭,融入她心里。 她忽然想道:“那婴儿尸体沉入水池里,那儿...那儿是血寒所留的神水。它死了么?它如果未死,在水中一泡,会变作什么?” 万籁寂静,猫叫声也停了下来,她听见地板传来啪嗒声响,似是湿漉漉的手足在地上爬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老妇感到恐慌,却又感到宁静。她的猫陪伴着她,在她身边,在她耳中,在她心里。 ... 盘蜒手臂摇晃,一睁眼,见小默雪拉扯他衣袖,问道:“吴奇先生,你怎地出神这么久?在想些什么?” 盘蜒抬头往上一瞧,说道:“巫师婆婆要那构地文书,这文书有何用途?” 小默雪道:“用途可多啦,听她说,这文书能安抚死者,还能够令土地肥沃,长满玉米、稻谷,对了,更有些厉害法术,可对付凶恶可怕的敌人。只是当年那位老巫师奶奶死去后,这文书失传,现在的巫师奶奶法力便不算圆满了。” 盘蜒道:“巫师婆婆可是叫靡葵?” 小默雪奇道:“你连这都知道?为何打听得这般清楚?咱们都不敢叫她姓名呢。” 盘蜒淡淡笑道:“我瞧她长得忒俊,咱俩年岁差不多,没准可结伴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