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自强自立不求人
众武人死里逃生,虽损失惨重,却都喜胜于悲,欢喜之余,又不明就里,纷纷询问缘由。 郭远征愣了一会儿,回过身,朝盘蜒拜了三拜,道:“先生几句指点,令我终生受益不尽,先前对先生诸多怠慢,郭某好生惭愧,万望先生恕罪。” 她麾下帮众接连问道:“帮主,是这位老先生助你破敌的么?” 郭远征大声道:“吴奇先生传授深奥口诀,令我转瞬间顿悟奥妙,非但内力大增,更得了神奇法门,真是学究天人,不可丈量。” 阳问天虽精神萎靡,这几句话听得清楚,喜道:“吴奇前辈,是你救了...救了郭帮主?” 盘蜒道:“眼下非多舌之时,咱们速速撤走。” 群雄领悟,舍了死去兄弟,互相扶助,急急钻入山林,往最深最偏处赶路,行至黄昏,终于抵达一处湖水旁,料想海山麾下元兵万难追及。 盘蜒这才说道:“这海山兵马在滇地横行无阻,可见此地官府已投靠于他。此人心狠手辣、雷厉风行,果然非同一般。” 郭远征忙着赶路,憋了许久,此刻得闲,又来向盘蜒道谢,盘蜒双目上下打量她,道:“你身上内力并非自行修炼而成,到底从何而来?” 郭远征如实道:“家父当年在龙虎山正一道观中修道,无意间受山下妖魔蛊惑,挖掘出一柄短剑。那短剑乃是大禹治水时一位大宗师遗留,其中蕴含奇妙真气。随后正一道教门人张修真将我爹爹害死,那短剑流失在外,辗转多年,终于由苍鹰大侠得手。他又将那短剑送归于我,并解开短剑中奥秘,令我收获其中神通。” 盘蜒心想:“原来是当年我那梦中化身留下之器,难怪她身上幻灵真气潜力惊人,稍加点拨,便一发不可收拾。”得此传人,毕竟欢喜,笑着点了点头。 郭远征道:“先生,你为何也精通这绝学的法门?” 盘蜒叹道:“在下阅尽道家经藏,点破天下玄通。我碰巧于一本秘籍中读到过此节。” 郭远征心知这等习武机缘旷世难逢,她样貌虽年轻,年纪已逾四十,今后若再要突破境界,更是难上加难,岂能放过这等际遇?当即朝盘蜒跪拜道:“还请先生尽传所知,弟子愿终生侍奉先生。” 阳问天听她这般说,心中酸溜溜的,暗想:“她不愿陪伴我,一个劲儿撵我走,却愿追随吴奇先生?” 道儿忽然说:“吴奇先生,你与郭帮主倒也般配,为何不凑在一块儿,结下姻缘呢?”说着看阳问天一眼,神色愤怒。 阳问天心头大震,暗想:“道儿她为何这般说?她知道我与郭帮主之事了?” 郭远征脸蛋红扑扑的,忸怩道:“姑娘莫要取笑,我....我不过想拜先生为师罢了。” 盘蜒将她扶起,道:“拜师之仪,倒也不必。咱们习武之人,相互探讨,自也寻常。我所阅篇章,于我自身毫无用处,对郭帮主却有莫大好处,我自愿成人之美,又何必吝啬?”于是附耳详述一段口诀,乃是她体内幻灵真气的运用之法。 郭远征身怀幻灵真气,与这太乙法诀极为投缘,边听边想,用心记忆,不多时已牢牢记住。她以往运功,不过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时得知原理,更是触类旁通,妙悟不断,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知道自己不出三年,武功必然大进。届时身手之强,当不逊于她那位好友文秋香了。 盘蜒传完口诀,拍拍她肩膀,以示鼓励,郭远征喜到极处,加上性子豪放,久居西域,不像寻常中原女子那般拘束,忽然抱住盘蜒,在他脸颊上一吻。盘蜒苦笑一声,说道:“郭帮主莫要作弄老夫。” 阳问天忍耐不住,硬撑着伤势,道:“郭帮主,我....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郭远征脸上一红,见道儿神色不善,道:“小王爷请讲。” 阳问天道:“我心意已决,不愿麻烦师兄、师姐与众位兄弟,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如若不死,今后必竭力报答。咱们就此分别吧。” 那江龙帮的老者大呼不妥,郭远征挥手制止,妙目如水,流过阳问天脸庞,阳问天也朝她深情凝视,目光中满是无尽的依恋。 郭远征笑了一声,在他耳畔道:“你知道我昨天为何因你心动,非勾引你不可?” 阳问天神魂颠倒,低声问道:“为何如此?” 郭远征道:“因你昨日晨间回绝我等好意,自强自立,不愿托庇于赤蝇、秋香羽翼之下,这才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听人说你以往言行稚嫩,并无担当,可单凭这份儿硬气,足令我刮目相看了。” 刹那间,阳问天感到热血沸腾,雄心升起,不再因她与盘蜒亲昵而嫉恨,也不因那即将到来的分离而伤感,他又道:“若我...我将来干成一番事业,定会回来迎娶帮主。” 郭远征柔声道:“我年纪大你太多,并不相配。且我绝不愿为人妻妾,受尽拖累,还不如独身一人,逍遥快活。” 阳问天哈哈笑道:“吴奇先生说的不错,帮主真乃海内无双的奇女子。”虽是慷慨而笑,可眼中已饱含热泪。 郭远征淡淡一笑,捏了捏他的手,招呼丐帮兄弟,顷刻间走的干干净净。江龙帮那老者又苦口婆心的劝阳问天,但阳问天委婉拒却,语气坚决,老者无奈,也不禁暗暗钦佩,遂率众人辞行离去。 阳问天将手掌放在鼻尖一闻,似仍有郭远征掌心香味儿,着实如痴如醉,深深沉迷。就在此刻,道儿“哇”地一声,掩面哭泣起来,道:“你与那郭帮主做了一整天不要脸的事,你....你好狠的心!” 阳问天惊呼一声,心虚难安,颤声道:“你....你怎地都知道了?” 血玉女童格格娇笑,道:“你俩叫得这般响,咱们又不是聋子,谁还能听不见?” 小默雪替jiejie不平,虽一贯脾气温婉,可此时也忍不住斥道:“问天哥哥,想不到你是这等凉薄之人!前脚与jiejie吵嘴,后脚就上了其余女子床头!” 阳问天愣了半晌,歉然道:“道儿姑娘,我....我这人狼心狗肺,对不住你,你莫要再念着我了。天下九成九的男子皆远胜于我,我....我决计配不上你这样的好姑娘。”
道儿冲上前来,狠狠打他一个耳光,又要独自奔出,盘蜒瞪她一眼,道儿想起之前曾被他一掌击晕,暗自忌惮,大喊道:“你别管我,我不愿再见他!” 盘蜒道:“咱们大伙儿一同经历风风雨雨,岂能说散就散?我不管你,难道任由你跑的无影无踪,害得你meimei为你担惊受怕么?” 他在众人中年纪最大,智慧最深,宛如中流砥柱一般,道儿被他喝止,心中虽气,却也感到温暖,默默无言,低头站定。小默雪松了口气,拉住道儿手掌,在一旁坐下,任由她搂着哭泣,荧儿也老气横秋的出言劝慰。 盘蜒又问道:“小王爷,白铠老弟,咱们合计合计,今后又去何处?” 白铠道:“首要之事,乃是躲开那海山亲王追兵,其后当设法替义兄报仇雪恨。” 盘蜒道:“滇地广大,多得是人烟稀少,深远幽静之地,那海山要捉咱们也非易事。” 阳问天恨恨道:“我武功低微,连区区几个元兵都敌不过,真是无用透顶。”有心苦练那逐阳神功,若能达到白夜、伏火那般境界,即便面对千人,亦有自保之道,报仇便大有希望了,可那逐阳神功境界越高,越是难如登天,若无明师指点,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成。 他曾想求盘蜒指点武艺,可盘蜒收敛修为,瞧来仍远不及那白夜,阳问天便无心再向他拜师,而他那师父苍鹰,这些年又销声匿迹,不在梦中现身,他又该去求何方高人? 阳问天苦苦沉思,无意间摸过胸口,想起一事,不由得欢呼一声,喊道:“昆仑!昆仑!” 白铠奇道:“昆仑?那又是何处?” 阳问天取出一长长铁尺,笑道:“这是...这是我爹爹传给于凡叔叔的圣火令,于凡叔叔曾要我前往昆仑,找两位昔日明教圣女,他说这两位圣女武功出类拔萃,深不可测,又曾是我爹爹师长,若能得她二人指点,学成明教神功,报仇未必无望。” 白铠昔日在抑天山中,虽有些孤陋寡闻,可也遍览群书,知道这昆仑山脉在西域极苦寒偏远之处,闻言喜道:“咱们若真能在昆仑山住下,海山决计找不到咱们。” 荧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一辈子没见过雪山,正好过去瞧瞧。小默雪,小道儿,你俩也不许分开,都随我同去吧!”她与这两位晚辈交情已然极深,绝不愿就此分离。 道儿暗想:“问天对我无情,不过是一时糊涂,哼,我道儿岂是知难而退之人?”于是道:“好,就去昆仑!”小默雪见众人都去,自也并无异议。 盘蜒寻思:“我观星象所指,那当世最后一处天门,正在西南极寒处,若我所料不差,就在昆仑群山间。如此说来,天意使然,正要我在昆仑山中,找到回归的途径。”念及于此,不由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