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袒护
五爷在浴盆里泡了半个时辰，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楚云天还没回来。安子着急的问楚强：“你家公子呢？” 楚强不慌不忙的说：“在你家地盘上丢的人，我怎么知道？” 看安子进进出出几趟，着急的来回踱步，这才不忍心的告诉他，这汤药多泡会也没事，添点热水就行了，解毒还怕解得彻底吗？若想起来，也没人拦着。 如若不是这五爷还在药缸里泡着，楚强还真担心少爷是被情敌设计陷害了。他家少爷是谁？天才神医。如果这五爷这么没眼光，救了也白搭。 直到外头莫名的鼓声停了，才见自家少爷志得意满得回来，看他眼里的光芒就知道有好事。奇怪的是后头的龚小姐，出去一趟还换了个发式，原先披着的头发都挽了起来，最醒目的是，眉头间的梅花，分外妖娆。这是什么情况？ 五爷已经起了身，半躺在床榻上，穿着一身洁白的亵衣，半湿的头发贴着脸颊。看着楚云天一行人进来，虚弱的笑了笑。 “怎么样，好些了吗？”嫣然关切的问。 “嗯，好多了。” 楚云天打开药箱子，取出一个卷好的布套，展开一看，长短不一的一整套金针。手上在忙着事情，却不耽误耳朵“偷听”，这针还没扎呢，这就好多了？也就这傻丫头相信。 “跳舞了？”五爷看着嫣然未卸的妆容，疑惑的问，今时今日，嫣然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若让闲人捡了漏，到处乱嚼舌根，龚将军的面子也挂不住。相信这点，嫣然比她还清楚。平日里，也处处小心，今日是怎么了？ “雪衣姑娘扭伤脚了，我临时救场。放心！” 楚云天看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不禁恼火，“还杵这干嘛？”楚云天瞪着嫣然。 嫣然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楚云天，这大爷又抽的什么风。 “帮你们家少爷把外套脱了，多取些干净的棉布。”楚云天交代安子，将金针，烛火一一移到床榻边的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瞪了眼嫣然，“别在这影响我！” 嫣然不甘示弱的回瞪了一眼，走就走，还怕人偷师了不成，扭头大步向前走。 楚云天拿起金针，一一过了烛火消毒，一根根扎在不同的xue位上，取出金针的时候，针眼里涌出黑血，染黑了一块又一块的棉布。 别说在一旁打下手的安子惊得面色惨白，就连和楚云天见识过无数疾病的楚强也心里一颤，这该是中了多毒的毒药，才可以让鲜血变了色。 楚云天面不改色，小心翼翼的扎着金针，数百玫金针没一会就扎满了五爷的前胸后背。楚云天不得不承认五爷是条汉子，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这是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去给你们五爷熬点稀粥！一会别饿晕了。”楚云天难得善心大发，看着面色渐渐苍白，汗水淋漓的五爷，提醒安子。 安子放下手中的棉布，着急的往厨房奔去。 半个时辰过去，扎下的金针总算又一根一根拔完，安子哽咽着用温水给五爷擦拭身体，生怕弄疼五爷，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衣裳。 嫣然领着丫头进了屋，丫头放下热气腾腾的稀粥，安静的站在一旁。 楚云天把洗过的金针一枚枚装了袋，收拾妥当，瞄了一眼嫣然，“还不走？” 嫣然望着虚弱的五爷，小心嘱咐着安子，“好好照顾五爷，有事就去找我，我先走了。” 今日不同往常，安子点了点头，没有像往日一般送到大门口。 一路上，嫣然心事重重，沉默不语的跟着楚云天。 楚云天故意放慢脚步，直到与嫣然肩并肩并行，“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一刹那的恍神，抬手轻轻抚了一下额头，貌似还真有，“今日的事，希望你替我保密。” “如果我说不呢？”楚云天盯着嫣然的眼睛，想一直望到她的心底，探究她所有的秘密。眼前的女子，谜一样的女子，勾起了他的兴趣。说她简单，也简单，龚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如一张白纸般一目了然。可她既是一位官宦小姐，又是一位舞艺惊人的舞娘？还有一位来历不详，身份不明的五爷？对此，她偏偏又不遮不掩，坦坦然然的让他看到。这样的矛盾，这样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展示了非同寻常的胆识与魄力。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欣赏。 游历江湖这么多年，走遍各国，见过美貌女子不计其数，对于身为大夫的楚云天来说，再美的躯壳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百年之后，还不是一堆白骨。不是他不好女色，而是，他自认为看得通透。女子的浅薄，入不了他的眼。 嫣然璀璨一笑，继而笃定的说，“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你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嫣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五爷是什么人？”楚云天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人和事不计其数，有果必有因，谁会对一个孩子下那么罕见歹毒的毒。其间的复杂不言而愈。 楚云天的一针见血倒让嫣然另眼相看，此人的睿智又岂能是区区一名赤脚大夫，“英雄不问出处。我只知道，五爷是嫣然的救命恩人，嫣然欠他一条命。” 顶着那清透坚定的眼神，楚云天内心又再一次被撼动了。 有情有义，加分。若是此生必须得结婚，又何必舍近求远？眼前的妙人儿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吗？月老早就牵好了的红线，必然是有他的缘由。 想透了这一点，心里一派轻松，之前所有庸人自扰的烦闷烟消云散。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味深长。 “人，我替你救，这条命你欠我的。怎样？” “好！” “放心，我不会真要了你的命。” 嫣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楚云天，一副痞子样。 龚夫人，直到晚膳问了看门的家仆，才知道白日里嫣然和楚云天一道出了府，迟迟未归，不免担心。 马车在龚府大门前刚停下，便有家仆匆匆忙忙跑去夫人院里禀报。 此时碧霞站在马车下，搀扶着小姐，趁此时提醒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在等着你呢。” 话音落到楚云天耳朵里，眉毛一挑，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一群人陆陆续续入了大门，挑着灯笼的嬷嬷远远赶来，“小姐，楚少爷，老爷请你们过去。” 正堂之上，老爷和夫人黑着张脸。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懂得分寸了，你看你——”夫人忍不住念叨。 嫣然低着头，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说和楚云天冒雨游湖，一游就是大半夜？估计呆板的父亲该说她不知检点了。据实相告，也不是不妥，只是，以后估计自己就被禁足了吧，父母再疼自己，也不会让堂堂将军府的小姐出入歌舞场所，虽然今日的兰桂坊只以歌舞侍人，但也摆脱不了青楼的影子。 “嫣然知道错了，今日——”嫣然突然跪在大堂之上，此时服软总是没有错。 “伯父，伯母息怒，今日之事，是云天思虑不周。”一旁看戏的楚云天此时却抢了话。 众人望向楚云天，嫣然更是不解。 “今日云天约了一位患者，要给他施针解毒，无奈云天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又遇大雨，无奈之下，才让嫣然meimei领了去。治疗的过程繁复，没想到就耽误了回来的时辰。让伯父伯母担心了。”楚云天把宽大的袖口展开，之前也没仔细看，此时一看，不禁大惊失色，灰色的袖口上，星星点点全是暗黑的血迹。 趁着老爷夫人不注意，楚云天偷偷向嫣然眨了眨眼睛。 嫣然莞尔一笑，这个情，她领了。 老爷和夫人这才释怀，龚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搀扶起了跪地不起的嫣然。 嫣然很配合的低眉顺目，一副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让人看了不禁动容。 楚云天心里嘀咕一句小狐狸，眼睛里含着笑意，最后，留了一句话，雷了一屋子人：“嫣然是云天未过门的妻子，伯父伯母放心，云天定然不会让嫣然出事的。” 嫣然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戏演得过了吧，红着脸低着头。夜深人静，又是三堂会审，也该散了吧，今日运气不好，不宜久战。 最先回过神的龚老爷，尴尬的咳了一生：“忙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 嫣然兔子一般溜出了大堂，站在月亮门等着不慌不忙的的楚云天。 月色皎洁，月下美人灯下玉，果不其然，楚云天看着眼前灵动的小女子，越发满意。 “大恩不言谢！”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应该的。”楚云天接话比谁都快。 嫣然咬了咬唇，皱着眉头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蹬鼻子上脸的功夫那是一个了得。 楚云天看嫣然不吱声，收起了玩笑不恭的样子，“明日你有空吗？” 嫣然狐疑的看着一脸正色的楚云天，犹豫着该是有空还是没空，经过一天的相处，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对手。 “明日陪我。早些休息。”话音一落，不容拒绝的大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