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老汉的回忆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白慕灵给吵醒了。我一看时间才八点，那相当于就睡了四五个小时啊。 我狠狠地瞪着她，“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你不知道小爷我昨晚几点睡的吗？” “还长脾气了？你昨晚不是在山上就睡着了吗？谁都没睡，你就先睡了几个小时了，还要怎样？快点，吃点东西，去找尸体，他现在这种半人半尸的情况，白天也是可以活动的，跑远了就完了。” 我一听她这么说，赶紧爬了起来。别看我平时挺浑，背地里叫爷爷老头，叫宋老伯宋老汉，可我心肠老好了。咳咳，虽然这次是因为我。 我才洗脸刷牙完毕，宋柒就跑来敲门，非拉着我们去他家吃饭，说是一来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二来他们要一起去找宋老汉，吃了饭可以一起出发。 我也懒得客气，那么熟了，虽然是他欺负我。但我们不去吃这顿饭的话，想来他家也不会安心。 我还担心老头还没起呢，谁想到他正好从外面回来了，原来是去找艾叶了。说是一会儿去找宋老汉的时候，为了防止他身上的阴气侵染我们，贴在灵窍上用的。 老头也说答应了过去吃饭，也正好，我省了做饭。 宋柒一家都很热情，我们到了才知道不只是我们一家，咳咳，白慕灵不算我们家。还有王大壮和李笑一家，宋柒的mama姓聂，我们都叫她聂大婶。 聂大婶人脾气好，谁都知道，宋老汉喜欢喝点小酒，经常喝多了就在路边躺下，但是这聂大婶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他，在他没有回家的时候，总是出门去找他。 然后叫上宋柒把他背回来，一句重话都没有，最多也就是劝他身子要紧，少喝点。 但宋老汉总是咧着嘴笑着回答她说，“反正喝不喝都一样了，我这辈子啊。也就这样了。” 这话自然是话里有话，我还是偶然听到王大壮说起的，王大壮和宋老汉算得上是老表，虽然年龄差了将近十岁。 王大壮说这宋老汉啊，年轻的时候，喜欢写书，据说他当时可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那家伙，那风光的，村里的人都当他是神童一样的夸赞。不过呢，由于家里穷，没能去上。 村里人热心地发起了募捐，可惜啊，募捐还没正式开始，就有另外的人考上了大学，他再也不是那个‘神话’。 我不知道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据说，募捐的事，最后不了了之。他也没能去上大学。 于是在家里务农的同时，开始写书。起初还有人看，但是后面宋老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写的东西让人越来越看不懂，读者没了。 可宋老汉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只是一直名不见经传。宋老汉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个兴趣却从来没有丢。 村里的人见到他都嘲笑他，说没有那个命，就别想着吃闲饭了。踏踏实实务农吧。 宋老汉不管他们怎么嘲笑，也没有放弃过。聂大婶其实早就认识宋老汉了，两个人也私下有亲密来往。有人还说其实他俩早就搞到一起去了。 真相是怎样的，没人知道，但是宋老汉的聂大婶的确是结婚没多久就生下了宋柒，自打宋柒出世之后，宋老汉的书也丢下了。 专心赚钱养家糊口，但是有人经常看到他路过书店时，会在那里愣住，看里面，但又不进去找书。 我想他心里是不甘心的，可能正是因为壮志未酬，宋老汉才喜欢以酒为乐。 其实我当时听到王大壮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没有笑话宋老汉，反而觉得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虽然这个故事悲伤了一点。 吃完饭，我们就准备分头出去找了。老头的意思是虽然他能在白天活动，但是毕竟不是生人，应该往后山找。 白慕灵则不同意见，觉得宋老汉现在是半人半尸，而且刚死没多久，一部分记忆还会残存，所以说不定会游离在他平常去的地方。 这可倒好，意见出现分歧，并且没有我插嘴的余地。我就为难了，坦白说，我更倾向于白慕灵的说法，但是老头那种眼神，又好像是在告诉我。 假如我不支持他，零花钱什么的就可能有问题了。 犹豫了一下，我想，白慕灵说的有道理，按照她的脾气，肯定会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找，那还是能够找得到宋老汉的。我还是支持一下老头吧。 “爷爷，我跟你去后山找吧。” 我这话一出，白慕灵投来鄙夷的目光，低声说了句“眼光狭隘。蠢货一只。” 我擦，算了，为了老头的面子，我还是忍了吧。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老头，我，还有王大壮和李笑去后山找。因为王大壮他俩不认识白慕灵，肯定就听老头的了。 但是呢，聂大婶同意了白慕灵的看法，要跟他在村子里，集市，书店这些地方去找。所以，宋柒也就跟着聂大婶和白慕灵一起了。 “爷爷，你为什么觉得宋老伯会来后山？”我们到了后山后，连那个有僵尸的山洞都探头看了，但是一点踪影都没有。 “傻小子，白慕灵说的虽然对，但是忽略了一点。”老头很神秘地说。 “这个山洞这里是聚集阴气的四阴之地啊，这里对因为阴气复活的老宋，那是致命的诱惑。” 我一想，他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可是山洞里也看了，除了那只在睡觉的僵尸，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可是，我们都找了一上午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不如还是回去村里跟他们找找看吧。” 老头顿时黑着脸，看着我问“怎么？嫌我老头老了，不中用了？觉得我猜得不对是不是？” 这是要翻脸的节奏啊，我不敢看他的脸，四下张望，脑袋里在想办法糊弄糊弄。当我看到山洞的时候，顿时有了主意。 “爷爷，我知道您老当益壮，老骥伏枥。您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宋老伯不会来山上。” 老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王大壮和李笑也因为我的化工感到奇怪。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说。 “山洞里的僵尸就是秀秀的男朋友，阿发。我梦里看到那个道人担心阿发被咬之后变成僵尸跑出来，特意在洞口做了法阵。” “僵尸跑不出来，半人半尸的宋老伯肯定也进不去，所以就算来过了，也一定回去了。而白慕灵是我的女朋友，脾气怪了点，喜欢争强好胜，您这是给我面子，让让她，才故意猜错的，对不？” 老头听完，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看着我大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 “不愧是我的孙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好吧，那我们就回去。” 搞定，我心情舒畅地跟着老头回村里。其实老头平时没这么好面子，可能是因为觉得我交了个天师女朋友。 而他，又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天师。要是在我面前猜错了，怕我会笑他不如白慕灵。 我也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才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回到村里，白慕灵他们已经回来，并且说找到了。我一看白慕灵那嚣张的样儿，就知道那是在故意气老头。 我赶紧问，“你们在哪里找到的？爷爷早知道你们会找到，他就是让让你，别摆样子了哈，快跟我说说，怎么找到的？” 白慕灵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老头，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倒也没呛他。我心里总算踏实了，这丫头虽然胡闹居多，但有时候也很机灵的。 白慕灵跟我说，是在书店里找到的，他们去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本书，蹲在角落里看。 那本书叫做岁月静好，据说是跟聂大婶结婚的时候出版的最后一本书，不过一直没什么读者，为此还赔了出版社许多钱。 宋老汉现在已经被白慕灵做了法术，乖乖地躺下做好他的尸体了。灵棚已经重新搭建过，听说宋老汉找回来了。 村里很多人跑来看，不过都不敢进来，只是在外面伸着脖子瞅。聂大婶跪在宋老汉身边，哭的很伤心，宋柒也跪在一旁抹眼泪。 我问这是怎么了？虽然是废话，可我觉得已经过了最伤心的时候，还哭的这么伤心，一定有原因。 白慕灵摇摇头，跟我说找到宋老汉的时候，聂大婶去扶他，看到那本书，一下子就哭起来了，一直哭到现在。 那本书就放在宋老汉身边，我想这宋老汉也是，人家那些失忆了，残留点回忆的什么剧情，都是去跟自己最爱的人去的地方什么的，他就惦记着他那破书。聂大婶能不伤心吗？ 不过这书到底讲的什么故事？我倒是有点好奇。我伸手拿起了书，翻开的第一页是前言。 署名就是宋老汉，虽说是前言，但只有短短几句话。 ‘心自安然，有你便好。相伴相随，岁月静好。’ 我接着翻开书看正文，第一章就是写的聂大婶和他相遇的故事。 宋老汉的文笔很好，修辞什么的让我这个大学生都很惭愧。但是剧情就让人哭笑不得了，说的是宋老汉因为喝醉酒，恍恍惚惚回家的时候。 不小心撞到了聂大婶，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而且这段描绘的很直白，甚至带了粗话。 这书很厚，我又直接翻到了最后面。结尾是这样写的。 ‘我是个失败者，也是个倒霉蛋。喝啤酒从来没中过再来一瓶，可我却遇到了你。 我们的故事粗俗而冗长，我知道也许没人会欣赏。可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假如我有一天意外死了，我也会爬起来，把这个故事带着走。黄泉路上，我定不会孤单了。’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谁说只有那些翩翩公子，优雅小姐才能有感人的故事？ 宋老汉表面上，又脏又难看，还嗜酒如命。但是没想到他的内心，却令人这么敬佩。 他站起来的时候，没有神智，还咬伤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却记起了自己书里的话，当作承诺一样的去完成了。 “书里说了什么？”白慕灵小声问我。 我没说话，把书递给了她，这丫头看到开头，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可这不怪他，你不知道宋老汉的事，但看这本书，肯定是非常糟糕的。 聂大婶足足又哭了两三个小时，眼睛都肿起来了，才停下。村里的人都来帮忙，订的棺材也到了。 把宋老汉装进棺材，将那本书放了进去。王大壮，李笑都留下来帮忙了。 我把宋柒叫到一旁，跟他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得走了，不能跟着送他老爸，很过意不去的。 宋柒这小子一下变得很理解人，跟我说不要在意。让我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说实在的，经过这件事，我把他当成了我朋友了，还挺舍不得的。 该告别的告别，老头嘱咐了我很多，又跟我说钱转到我卡里了。学校人多，阳气重，女鬼的事又告一段落，回去读完书是没问题的。有空会来看我。 又把白慕灵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我和白慕灵走的时候，问她老头给她说了什么，这丫头却只是冷笑，不肯告诉我。 经过村里的书店，我顺手买了那本宋老汉的书，打算好好看一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异想天开想成为作家的小伙子，最终一事无成，但是身边却有一个任劳任怨，相伴相随的女人陪伴。 它的描写方式一点都不美，直白得令人发笑，这也是这本书卖不出去的原因，但是当你知道了宋老汉的故事，再看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根本笑不出来。 又一次看到结尾，我脑袋里浮现出宋老汉蹲在书店里，双手捧着这本书阅读的情形，双眼不觉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