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纯黑之瞳（三）
真的，就只差一步了…… 可是，男人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那是，哀求？ 男人突然就感受到了内心中，一股难以抑制的哀求之意。 那不是痛苦，不是理智，不是后悔，而是哀求，好像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哀求自己，不要按下去，求求你不要按下去。 但是随后，那股哀求的力量就消失了。 消失了，为什么？ 这个疑问盘桓在男人的心中，然后，一股滔天怒火冲破了某种桎梏，在发出清脆的结界被破除的声响后，让男人彻底醒悟了过来。 我，不是陈夫，我，我是郭曲！！！ 在郭曲的意识彻底复苏的时候，这单调的病房也化作飞灰消失，同时原先他所经历的问心之练也消失无踪，他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没想到，你这个小子，还有着这种力量，可以打破我的结界？不过，这其中也有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无聊灵魂的功劳啊！” 游魂一脸惊愕地看着归来的郭曲，随即冷笑着甩了甩手中的灵魂，似乎对于那灵魂坏了自己的事情感到相当不满。 而满是邪气的它，面对自己不满的事，只有一个简单的对策。 滋啦啦！ 在游魂满意的狂笑中，它手里的灵魂突然被一道纯白色火焰烧着了，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郭曲的身形也是一动，就想要抢下那灵魂。 可是，只是下一刻，在郭曲的寸阴是惜尚未发动的下一刻，那灵魂便化作一道轻烟，燃烧殆尽了。 游魂的火焰，竟然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此时的郭曲却没心思想这些，他的脑海里被那灵魂彻底消失后，最后的留言填满了，已经无暇去考虑其他东西了。 凡是在识海中消失的灵魂，都可以给身为识海主人的郭曲留下点什么，就比如当年的酆都精英，留下的就是他们秘术的修炼秘诀，而这个灵魂所留下的，却是一段记忆。 一段，郭曲先前体验的记忆的后续。 灵魂就是陈夫，郭曲先前的体验的都是他的真实经历，甚至最后，即将按下红色按钮的决定，也是陈夫在相同的思想挣扎下作出的。 不过，那时的陈夫可没有人哀求着他不要做出这个决定，所以他的手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只是，结局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本该到来的医生和护士没有来，原本平稳的地面却开始剧烈得摇晃起来，甚至在窗外他也可以看到，于摇晃中轰然倒塌的大楼。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天崩地裂，这让平日了过惯了安稳日子的陈夫恐惧不已，甚至一向不信鬼神的他心里闪过“会不会是老天在惩罚自己丢弃了老父”的念头。 平日里学的所谓紧急应对措施全都在这一刻变成了狗屁，陈夫只知道紧紧抓住父亲病床上的杆子，不敢撒手。 即使现在情况乱成了这样，在陈夫的眼里，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却也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看起来是被打了熟睡针了。 “该死的死老头，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你永远都是舒舒服服的，我却要因为你而倒霉！” 看到自己父亲如此舒服的样子，内心中早已没了方向的陈夫不由低声咒骂着，发泄着内心中由于惶恐不安而带来的恐惧与愤怒。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天哪！” 陈夫还在骂骂咧咧间，突然听到头上，一阵碎裂的声音，在他不安地抬起头，他才发现头顶上一块水泥已经不堪重负地要掉落下来，正好就会砸在他和熟睡中的父亲的头上。 陈夫想要撒手，可是情况到了这个时候，他早已吓得四肢无力，身体不听使唤，只能哀嚎间闭上眼睛等死。 可是下一刻，他感觉到了身体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到了一边。 “呃！” 后背撞在墙壁上的感觉让陈夫不由闷哼了一声，旋即睁眼后才看到，病床本来躺着的父亲，此刻却坐起身来，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先前将陈夫推开的动作，而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爸……” 震惊之余，陈夫看着一把推开自己的父亲，喃喃着。 父亲微笑着，看着自己震惊的孩子，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重病而无法发声，可是陈夫却依旧听出了自己的父亲此时想说的话。 “快跑！” 然后，那天花板就掉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父亲头上，将他与整个病床压在了地上。 “爸！爸！！爸！！爸！！！啊！！！！！！！！！！！” 楞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压在天花板下，鲜红的血液流淌到了自己脚下，陈夫这才反应过来，状若疯狂地嘶吼了起来。 此时此刻，陈夫才回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好，回想起了父亲除了带给他痛苦之外，更多的是幸福的家庭与安逸的生活。 此时此刻，陈夫才醒悟，之前的恶念，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催眠，为了可以让已经成为他们家拖油瓶的父亲消失的，自我催眠罢了。 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在这无情的灾难面前，即使是父亲付出了生命又能如何呢？陈夫最终也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这就是陈夫最后留给的郭曲的东西，哦，还有一句话。 “谢谢你，可以让我再做一次选择。” 在听完陈夫的道谢以及他最后的记忆后，郭曲沉默着，内心的愤怒也已经汹涌到难以抑制。 在郭曲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却看见了被禁锢住，正对他龇牙咧嘴的游魂，却丝毫没有惊讶。 同样的，在游魂凶恶的外表下，也潜藏着它无比惊愕的内心。 游魂之所以搞那么多事，又是屏蔽郭曲记忆，又是让郭曲体验他人人生，甚至还动用自己的力量灭杀一个微不足道的灵魂，这一切都是因为熟知不生不灭体特质的它，想要最大限度地利用郭曲接受那灵魂最后遗留之物的时间，施展秘术占据郭曲的身体，成为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可是，就在郭曲彻底沉入那灵魂的遗留物中，游魂也大笑着就想要行动的瞬间，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降临到了它的身上，压制住了它，也破坏了它出其不意的战术。 这个时候，感受着身上这股无法使其动弹的力量，游魂转念一想，却又是一条jian计上头，诡笑中刺激着此时的郭曲。 “看到了吗？人在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只会是自己，也只会是自己，这种自私贪婪的东西，你们酆都却非要立什么无聊的规矩去保护他们，无聊！真是无聊！” 同时，在游魂的心中却默念着“快发怒快发怒快发怒”，看来是要借郭曲发怒之时，搞些不好的事情。 只是，此时的郭曲会随它的愿吗？ “难道，这就是，你利用他们的原因吗？” “什么？” 原本在游魂的想法里，就算它的话没有让郭曲同意它的说法，至少也可以让郭曲愤怒，可是令它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郭曲却丝毫不为它的话所动，而是平淡地反问着它，质疑着它。 “不用你来告诉我，我也知道人性的黑暗，不单单是我，全酆都的人都知道，可是这就代表着我有资格去否定他们的存在吗？” 郭曲回想着先前那对父子，还有自己五年来的所见所闻，略有感伤地说道。 “普通人，他们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充满了无奈，现实的残酷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即使如此，他们也顽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内心中的一点点希望，为了自己那小小的家庭，他们可以放弃一切。” “哼，归根结底，人不就是自私的吗？就算是你这个小子不也一样，除非你不是人了。”听完郭曲的话，游魂不屑地冷笑着，“不，应该说你比那些人更无聊，空有力量却不去用它，而只是放在守护别人这种无趣的目的上，真是浪费！” “浪费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郭曲看着在自己的双手，语气悲伤地说道：“我的力量，很强，但是，它从来就不是我可以自我夸耀的存在，也不是我去征服别人的资本。这份力量，就和我的不死不灭之体一样，是以别人的牺牲，换来的强大！自然，也是要用来守护别人的强大！” 随着话语的深入，郭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在对于游魂无尽的暴怒下，他再度睁开了自己已经因为极怒而变样的双眼。 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此刻被纯黑色的暗焰所包裹。 那是，纯黑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