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大道相争（三）
在玉泉寺的规矩中，每一代的方丈都会挑选一些被抛弃的孤儿，由特殊的资金抚养长大，最后再通过培养让他们成为未来玉泉寺的中流砥柱。 毕竟，在这个虚拟时代，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理由，谁又愿意去当和尚？ 其中，觉醒了气劲的人，将有机会竞争下一代的方丈之位。 齐林，由于他日日苦练的身体素质，他始终都是一众收养儿中的大哥。 同时，也是上一代方丈眼中最有机会觉醒气劲，突破神道，并且成为下一任方丈的人选。 只不过，在十四岁突破神道的那一年，齐林失败了。 或者说，实际上在齐林九岁那年，收纳天地之气并且转化为己身气劲的时候，他的败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气劲，是可以充盈人的身体经络内，日常时温养人的身体，对敌时化作有力的屏障，且不说最后需要掌握的三重劲，就初次形成气劲的人来说，那吸纳天地之气所形成的气劲丝线，就基本上代表了这人未来的气劲强度。 当然，这份评判并不只是评判气劲丝线的粗细，还要看气劲丝线的颜色，大致上以水晶，白银，纯白这种由高到低的顺序排列。 可是，虽然齐林的身体非常强健，可是他的气劲却可以说是细若游丝，甚至丝线的品质还是最下等的纯白色。 这份力量，纵观其他人来说，确实是一份颇为耀眼的成绩，毕竟他人就连气劲都无法凝聚出来，可是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却是远远不足，更别提继承未来的玉泉寺了。 不过，在所有人都以为就此尘埃落定的时候，慧痴却展示了他的气劲。 对了，这里插一句，齐林与慧痴其实是亲兄弟关系。 只不过，身为亲兄弟的二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身为哥哥的齐林，热情好动，很能和别人打成一片，又在体术上有着极高的天分，所以大家都比较佩服他。 身为弟弟的慧痴，沉默寡言，每日除了基本的肌rou锻炼外，其他时候都闷在房间里读经书，也不怎么和别人互动，所以和他人之间关系也不怎么好，大多是点头之交。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是这样的慧痴，他的气劲丝线却是如同筷子般粗细的水晶色丝线。 绝世天才，莫过于此。 可是，天才的横空出现，自然就意味着某些人的黯淡。 齐林，首当其冲就是那位最黯然神伤的家伙。 只不过，慧痴，说到底也是他的弟弟，他也不可能对慧痴怎么样。 再说了，就算慧痴不是他弟弟，他就能对慧痴怎么样了吗？ 所以，齐林那段时间常常一个人坐在玉泉寺的庭院里，一个人孤独地看着夜空，怨恨着天地不公，为何没有给他一个可以修习气劲的身体。 老方丈作为一个老人，自然不可能早睡，所以他也时常能够见到在月光下孤独的齐林，却也只是沉默，并没有解释的意愿。 带着不解，带着怨恨，带着对自己没用的谴责，带着对弟弟无边的嫉妒，带着强行压抑的冷静，齐林度过了接下来的岁月。 看到此时的齐林，郭曲于沉默中，仿佛看到了这五年里，那个极度不成熟的自己。 因为天降大变，便自怜自艾，甚至有段时间内自甘堕落，强行剥夺他人生命，给自己的过去染上了难以消除的污点。 可是，为什么齐林会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让郭曲逃生？ 那时的齐林，自然是不认识杨凌的，不过见到相识的郭曲久处下风而不退的时候，他就大概明白是自己，让郭曲束手束脚不能自如心动，于是他毅然按下了那些按钮，为的就是牺牲自己，让郭曲逃走。 齐林，只是一个普通人。 酆都诡城之人自小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成长起来，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太过特殊，虽然生命不可轻易抛弃，可是在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毅然决然地了结自己的生命，选择让同伴活下去。 可是，没有突破神道的齐林，自然不会接受这份教育，老方丈只会让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也就是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本心的。 所以，郭曲本能下就使用了搜魂，因为他想要知道这样一个普通人，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毅然赴死的。 “阿风，这样我也能离你稍微近一些了呢。” 这便是，齐林最后的所念。 阿风，是慧痴的俗名。 这句话原本是没头没尾的，可是在姬坤霖的帮助下，郭曲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齐林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那是，明珠大地震的时候。 玉泉寺虽然没有处在彻底撕裂明珠的大裂痕上，可是剧烈的震动却令这所百年古刹摇摇欲坠，所幸在古寺修建之初好像就考虑道了这一点，相比于附近在震动中崩溃的高楼，这古寺倒还算坚挺。 只是，这个时候，身处玉泉寺中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叫声，明明没人见过那发出吼叫声，可是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这叫声中瑟瑟发抖，同时眼睛死死地看着地面。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地而出一般。 这个时候，老方丈自自己的方丈室中走了出来，带着虚弱与倦容，他快速安排了寺内众人避难的事项，然后就把齐林叫了过来，同时暗中嘱托他扶住自己。 老方丈不行了。 而且这地底下的吼叫声，似乎和老方丈此刻的状态有关。 在所有人都撤离到老方丈认为的安全区域后，老方丈盘坐于齐林拿来的蒲团之上，在无数弟子渴望知晓真相的目光注视下，他说出了一个故事。 玉泉寺方丈，为什么需要神道高手坐镇的真相。 玉泉寺，秉承着使命，镇压着某个可怕之物，每过三十年在封印稍有松弛之时，那玩意就会冲撞封印弃图逃离。 这个时候，只有拥有神道修为的人，才可能协助封印，全力镇压那凶物。 而之前众人所听到的吼声，自然就是老方丈终于无力镇压那凶物时，它得胜喜悦的吼声。 “等一下，阿风呢？” 在听完老方丈的话后，齐林本能地觉得不妙，于是他立刻向老方丈发问着。 “他，”老方丈沉默着，随后神色黯然地说道：“留下来独自协助那封印，决心和那凶物决一死战了。” “怎么这样，他才刚刚突破神道不久啊！！！” 齐林的语气很急切，也很愤怒，慧痴到底是他的亲弟弟啊，就算他嫉他妒他，可是亲人就是亲人，在出事的时候就会本能地去关心。 面对齐林的诘问，老方丈的眼神有些躲闪，但是声音却很坚定，“这就是，身为玉泉寺方丈，身为执掌神道力量之人的责任。” “执掌神道之人，的责任。” 喃喃地重复了这一句，老方丈看着此刻神色复杂的齐林，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嫉妒慧痴，可是你又何尝知道慧痴身上的担子呢？” “……” 这个时候，玉泉寺的土地仿佛都颤抖了一下，老方丈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众人见到老方丈的神情后，便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莫非……” “嗯，看爷，方丈的表情定然是了啊。” “走，快去迎接阿，不，是慧痴！” 正当众人兴高采烈之时，齐林也在沉默中企图扶起老方丈前往，可是在接触到老方丈身体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不太对。 老方丈，还保持着先前面露喜色的表情。 “方，方丈。” 脑中浮现出某个可能性的齐林颤抖着手，微微摇了摇老方丈的身子，却没有让老方丈有任何的回应。 众人也发觉了这边的异样，快速望这边聚拢，同时眼色祈求地看着老方丈，看着齐林将他的手指伸向了老方丈的鼻息。 没有，任何气息。 眼泪，顺着在场众人的脸颊滑下，纵使外界地震依旧继续，却也抵不过此时他们的悲伤。 玉泉寺的人，几乎全部都是孤儿。 他们能够活下来，都是因为老方丈将他们带回来，悉心照料，纵使他们最后无法觉醒气劲，老方丈也没有对他们冷眼相待。 对于在场众人来说，老方丈，就是他们的爷爷。 “爷爷！！！！” 齐林哭喊着抱住了老方丈的遗体，一切怨恨全都抛之脑后，感受着爷爷的最后体温，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起来。 原本就在先前的压制战中油尽灯枯的老方丈，为了可以将其他人带到安全区域，强行支撑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不过，也只能到这个时候。 纵使他人再如何嚎哭，老方丈也无法再睁开他的眼睛，再看一眼这些由他抚养长大的孩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