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南方领主的聚会
摇。 慢慢地摇。 好像是小时候母亲的手。 又像是坐在永无止境的小船上。 摇。 慢慢地摇。 好像是哭泣的战友的手。 又像是深埋于泥土中的彼方。 就这样一直摇。 摇。 慢慢地摇…… 伴随着低沉的吟唱，硫娜的意识苏醒了。克洛西突然目露狰狞地变成怪物的景象还映在硫娜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整理好思绪，然后意识到自己本该已经故去。好像是传说之中的三途川一边，如今硫娜置身于一个弥漫着赤红色的世界。远处的夕阳和地上盛开的红花相映，连硫娜自己似乎也被染红了。她坐在秋千上，不断地摇着。秋千吊在大树下，那棵树也开始火红的鲜花。微风拂过，花瓣飘洒而下，漫天飞舞。硫娜想要抓住一片，未等硫娜的手心接触到它们，花瓣就已经化作微尘消散。 这不符合实际的情景让硫娜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在意现实的世界。 “原来如此，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 喃喃自语的硫娜突然觉得安心起来，她放心地荡起了秋千。不管是妖魔，觉醒者，还是其他的恩恩怨怨都和她没有关系了。那种解脱一般的快感让硫娜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脱离了那长久的压抑，硫娜的意志面无表情的面具也被打碎，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那安逸感让硫娜没能察觉到自己有恢复了语言的能力。 然而，好景不长。伴随着一声嘶吼，梦幻一般的仙境破碎了。原本悬挂着秋千的绳子化作了妖魔的臂膀，硫娜察觉到附着在身后灼热的吐息，条件反射似的从熟悉的地方拔出了大剑。妖魔的指枪好像细密的春雨一般扫过，硫娜俯身在地上翻滚，躲过了妖魔的攻击。随后雪白的剑光挥出，眼看就要将妖魔一刀两断。 然而，硫娜的剑止住了。 在她见下的并不是妖魔，而是那个眼熟的娇小少女。就像不久之前那样，少女伤痕累累，背对着硫娜。觉醒者站在不远处抱着头念叨着什么，远处的阿加莎躺倒地上大声呼喊。 “硫娜！杀了她！趁她还没有觉醒！快杀了她！” 地上的血迹，空气中的战斗的气味，一切都让硫娜无法认为这是个幻境。理智和感情的冲突让她难以抉择，焦灼的情愫给予了硫娜地狱一般的煎熬。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死了么？我死了之后为什么还要折磨我？我不要……” “这是战士的责任啊！既然是战士，在这里就不能退缩！” 阿加莎的话没能让硫娜振作起来，反倒是起了反效果。 “那样的话，不当就可以了吧！我不当战士了！为什么非逼着我做出残酷的选择！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力量好了！” 硫娜的话让阿加莎哑口无言。正在这里，背对着硫娜的少女开始慢慢转过头来。硫娜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她会被刺穿心脏，然后倒在地上迎接死亡。但是硫娜也不觉得后悔，死了的话，正好就可以解脱了。 怀着这样想法的硫娜凝视着慢慢转头的少女，转过的来的却是席梦娜的脸。 “硫娜……硫娜……” 呼唤着硫娜名字的席梦娜逐渐变形，声音也开始走调。硫娜惊恐地往后退着。 “不！我不要这样！为什么是席梦娜前辈……” 不想看到前辈扭曲着成为怪物，硫娜丢下了大剑，用手挡在眼前。大剑坠地，发出了“duang”的声音。好像以此声音为号令，硫娜再次回到了那个赤红的世界。她依旧坐在秋千上，安静地摇着。没有战士也没有觉醒者，没有痛苦的抉择。 但是硫娜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什么。 丢掉了大剑的战士也就不再配自称是战士。从这一刻起，硫娜失去了战士的资格。摇晃的秋千渐渐停止，悬挂着秋千的绳子也断裂开来。不知所措的硫娜从秋千上坠落，落向地上盛开的曼珠沙华。好像是追向无底深渊一般，硫娜就这样一直坠落着，迷失在那猩红色之中。 ———————————————————————————————————— 今天对于布兰琪来说是糟糕的一天。虽然早就听说了南方很混乱，但是也没余想到一天之内就要遇到三次劫匪。幸好前两次的劫匪都被偶然在一起行走的大商队应付过去了，但是第三次的时候却只有布兰琪他们一个人。如果算上小姐的话，布兰琪他们一共有四个人。虽然都是女性，但是却都可以拔剑，可以算作是战斗力。虽然依照布兰琪的性格是决定将这些劫匪一刀两断的，但是幸好小姐阻止了她。 “对方人很多……”小姐举着一个圆筒状的黄铜管说着，“不要轻举妄动。” 那个据说是叫“望远镜”的小东西可以将远方的景象放大到眼前，是个不可思议的小玩意。布兰琪曾经因为好玩，也缠着小姐给她用一用。不过布兰琪很快就受不了那视线分割的错位感，放弃了。不过布兰琪还是亲身体会到这个可以伸缩的小圆筒是多么厉害。多亏了它，布兰琪他们才能在遇到匪徒之前发现他们。 其实不发现也很难，一阵阵刀剑相撞的声音正远远地传来。据小姐说，前面的路上有两伙匪徒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每一方都有接近一百人。他们战斗的范围在大路上绵延了将近一百米，喊杀声令人胆寒。放下望远镜的小姐皱起了眉头，本来漂亮的脸蛋变得有些苍老了。 “我们就在附近的林子里扎营，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再说。” 小姐让担任车夫的麦格扎好了营地。麦格是个身材比男人还要高大的强壮女人，大概接近两米的身高和壮实的肌rou让布兰琪很有安全感。老实说，她其实和驼背的妖魔差不多高。说不定她的力气要比妖魔还要大。小姐说过，妖魔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是耐性出奇地差。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其实人类的耐力是所有生物之中最强的。不管是狮子还是蟒蛇，如果在力量和速度一样的情况下，都会被人类活活耗死。另一方面，人类还会使用工具。这样说来，其实人类没有理由如此害怕妖魔。 布兰琪曾经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小姐听，然后小姐就和布兰琪说了被绳子拴住的野猪的故事。野猪在很小的时候被人类抓到，用一根细绳子拴了起来。小猪想要挣脱绳子，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等到它长到了之后，虽然它的体型几乎比那条绳子还要长，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挣断绳子。但是童年的阴影让野猪不敢再去尝试，也没有想过去尝试。 “这是一个习得性无助的范例。人类在小的时候就听说妖魔是多么可怕，并且在眼前看到强壮的骑士被妖魔虐杀。这样一来，不管人类如何努力地成长，训练，他们也很难再战胜妖魔。因为过去的阴影制约了人类的发展。人类潜意识的力量是强大的，它甚至能限制住人类的潜能。另一方面，要是利用好这潜意识，人类就可以超越自我。” 老实说，小姐说的话布兰琪半个字也没有听懂。不过布兰琪知道妖魔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只不过是比人类速度快一点，力量强一点罢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功夫，布兰琪发现小姐已经睡着了。安静下来时，小姐的侧颜看起来非常美丽。那是同为女性的布兰琪都也为之倾倒的艳丽，布兰琪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人还能如此聪敏。这样一来，世界上其他的人看起来全都是废物一样。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糟糕……” 布兰琪的脸颊被戳了一下，作样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小姐的近卫——范伦汀娜。老实说，布兰琪对她并不是很熟。原本小姐的近卫是另外一个人，担任侍女的也是她，但是那个人据说殉职了。于是范伦汀娜和布兰琪就被提拔了上来。平常的时候，范伦汀娜的存在感非常之低，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布兰琪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接近。不过布兰琪可以感觉的出来，她本质上还是个活泼的人。 “小姐脸色不太好，所以我稍微担心了一下。”布兰琪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毕竟小姐昨天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 “那也是没办法的啊……” 小姐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晚上时也常常会做噩梦。据说是在怀念着死去的前任近卫兼前任侍女。作为现任侍女的布兰琪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感情比较复杂。不过昨晚发生的其他导致小姐睡眠不好的事情。她们投宿的小旅馆竟然是一家黑心店，准备在晚上把她们的钱抢走，然后把他们卖到那种地方去。或许，其中几个男人还想先享用一番。毕竟小姐长得那么美丽，而布兰琪和范伦汀娜也完全不差。至于说麦格……麦格还是算了吧。 托这些龌蹉念头的福，布兰琪他们没有被第一时间下死手。获得喘息机会的她们掏出创下的剑和那帮人渣打了起来。布兰琪杀了三个，小姐杀了一个，范伦汀娜杀了七个，剩下的都是被麦格干掉的。她们带着惨白的脸色连夜从那家黑心旅馆赶着马车跑了出来。 正在布兰琪回忆着昨晚的事情时，范伦汀娜皱起了眉头。虽然同样是睡眠不足，但是范伦汀娜看起来却很精神。她姣好的完美扭成了漂亮的曲线。 “我们好像没有水了。小姐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口渴。你知道的，小姐肯定不会去喝那些瑟口又有渣滓的麦酒的。” “这样的事情啊……”听了范伦汀娜的话，布兰琪微微一笑，“这时候不就正需要我这个侍女出马么？你来保护小姐的安全，我去弄点水回来。” 如果是过去的侍卫兼侍女的话，在保护小姐的同时就没办法来取水了。如果能做好这件事，那么或许可以证明布兰琪比她的前任更加优秀。想着这样的事情，布兰琪拿起了几个水袋。 “喂，难道你要一个人去森林么？那太危险了吧！而且再没有小姐许可的情况下……” 范伦汀娜的话实在是唠叨有无聊，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小姐的指示，布兰琪又能在什么时候显示自己的价值呢？是小姐将她从无间地狱之中拯救出来，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有用什么来报答小姐呢？ “交给我吧！” 布兰琪装可爱地对着范伦汀娜眨了眨眼，把对方气得半死。范伦汀娜想要大声斥责，却又怕吵醒小姐。 “就是你这种冒冒失失的性格，小姐才一直在cao心啊……” 布兰琪无视掉身后的噪音，绕开靠在车轮上打瞌睡的麦格，走进了密林的深处。对于经过了一定训练的布兰琪来说，除了遇到密林中的老虎，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就算是老虎，布兰琪也应该可以成功逃脱。面对这种实力的人类，老虎也会斟酌行事。 实际上找到水源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布兰琪打开塞子，然后开始灌水。 “简直是易如反掌……” 布兰琪不由地得意忘形起来，但是她很快发现了问题。几条黑线顺着河水涌进了布兰琪的水袋里。布兰琪连忙把水袋里的水倒出来。这种水怎么能给小姐喝呢？仔细观察之后，布兰琪发现那是像泥土一样的东西飘在水上。感到恼怒的布兰琪收起水袋向着上游走去。 绕过苍翠的灌木丛之后，布兰琪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少女正浸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