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姬玛的愿望

    姬玛并非正常的人类。

    出生在理学派炼金术师的家族就代表着一出生就在大脑之中写好了足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所有常识。和基本上所有的理学派炼金术师一样，姬玛也是通过人工制造出来的人类。用术式调整人类的基因，使其不断符合炼金术师自身的要求——姬玛就是这种基因工程的产物。这种基因工程只是为了一件事情——将那奇迹的因子留住。

    姬玛的家族有一个秘密——是他们的祖先创造出的“金色大衍术”。他们的祖先曾经窃取了《法之书》，强行阅读。但是每一本魔导书上面的知识其存在本身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知识是武器，知识是刀锋，阅读艰深的魔导书就像是将玻璃渣子放到自己大脑之中搅拌一样难受。而对于所有的魔导书之中最为离经叛道的一本——《法之书》来说，它近乎邪道一样的精神污染可以瞬间将阅读它的魔法师弄得精神崩溃。姬玛的祖先在打开《法之书》的瞬间就理解到了其中的危险性，迅速地终止了阅读，但是因为直接接触《法之书》，他的右眼已经完全瞎了。

    不，不仅仅是瞎了。姬玛祖先的右眼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他的概念被抹杀，同时有着什么其他的东西填充进了他的眼中。那似乎是一种术式，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理解它。他一直在变化，但是似乎却有着某种规律。姬玛的祖先虽然不了解有什么寄生到了自己眼眶之中，但是他发现了这双眼睛的用途。

    解读术式之眼。

    依靠着这双眼睛，姬玛的祖先解读了过去所有炼金术师所发明的术式。只要看过一遍就可以记住，只要记住就可以理解。这神奇的眼睛瞬间让姬玛的祖先成为了炼金术的大师。他在不断地解读之中终于发现了事物的一般规律，创造出了所谓的“金色大衍术”。人人都称赞姬玛的祖先是一个了不起的炼金术师，是现代炼金术之父，但是只有姬玛知道，这实际上是极为可笑的结果。“金色大衍术”其实只是“解读术式之眼”的劣化版。就像是一个人拿着一台超级计算机，不断地计算着加减法，然后告诉世人自己研究出了一个计算器一样。姬玛的祖先无法理解“解读术式之眼”，但是却靠着“解读术式之眼”的结果创造出了劣质的“金色大衍术”。

    深感自己能力不足的祖先将自己的悲愿寄存到了下一代。他培育出最适合承载“解读术式之眼”的rou体，然后将其培育成人，把自己的眼睛和所有的知识移植给下一代。于是，姬玛没有父亲，至于母亲，她的母亲也叫姬玛。姬玛母亲的母亲也依旧叫姬玛。每一次眼球的移植就代表着“姬玛”之名的交替。失去了眼球的上一代对于“姬玛”来说就像是其他的凡人一样，是渣渣，是垃圾，是无用之物。姬玛记得自己直接上上一代杀掉了，不过上一代比较仁慈，只是将上上代流放了而已。不管怎样，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姬玛是作为“解读术式之眼”载体而生的，失去了这双眼睛，姬玛的生命也本该走向尽头。

    所有姬玛的愿望都是研究清楚“解读术式之眼”。最直接的体现方式就是再制造一个“解读术式之眼”。按理来说，使用“金色大衍术”可以制造世界上一切的东西。不过也只是个说法而已，“金色大衍术”无法制造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能存在的东西。就比如说是“解读术式之眼”。过去学园都市还存在的时候，无数科学家企图制造出“神”——也就是Lv6的能力者。那也是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仔细想想，金色大衍术就是源自于“解读术式之眼”，现在却要用金色大衍术来创造“解读术式之眼”，这不亚于是循环论证一样的荒谬。

    大部分的姬玛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在寻找金色大衍术之外的东西来解析“解读术式之眼”。姬玛本人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了变化。

    有人成为了神。

    那是所谓的地上神，或者是现人神(Arahitogami)，不管它究竟是什么，但是成神的国王之路有人走通了。位于卡巴拉生命之树底层的人类是可以成为神的。虽然那个神似乎在成为神的瞬间就陨落了，而且陨落的余波还毁灭了半个日本，但是这并不重要。再有人成神之后，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就改变了。能力者越来越容易暴走，学园都市自产的那种催生能力的药剂效果开始变差，魔术师开始不断地发现新的魔力文字，而旧的魔力文字开始不断地失效。

    总而言之，世界开始动起来了。人们开始在通向神的意义上进化了。所有依据历史效应的魔法开始被摒弃，魔法科学都在飞跃式地进步。人类的位格似乎提高了，最为基本的就是人类所能承载的神力开始大幅提升，这是由于人类开始愈发地和神子趋近。宗教的力量开始膨胀，魔术结社受打压，大部分只能跑到极东之地的学园都市废墟之中生活。因为那里是那个陨落的神的神域，十字教的神在哪里的影响会受到衰减。

    就像是某种运动员效应。开始所有人都因为短跑运动员不可能在10秒内跑完一百米。但是自从有第一个运动员跑进了10秒之后，又连续地有很多个运动员跑进了10秒。有人成神似乎像是打破了凌驾于人类头顶上的某种封印，成神对于人类来说似乎不再是梦想，没一个人都拥有成神的机会。面对这新的趋势，所有旧的规则都显得那么可笑。

    于是，姬玛也决定换一种方式。归根结底，“金色大衍术”的术式是完全无误的，但是用“金色大衍术”来分析“解读术式之眼”会造成失败的原因应该是计算力的不足。传说之中，那个成为神的家伙似乎是利用了超级计算机：树形图设计者的力量，最后树形图设计者也成为了那个神神体的一部分。不存在之物也应该使用不存在之物来解析——要是利用传说之中“神”的计算力的话，说不定可以解析出“解读术式之眼”。

    几百年的愿望就像是山一样压在姬玛心头，这次利用“金色大衍术”生成的黑客程序入侵了基本防卫系统（BDS），成功地截取了名为荒木玄的少年的资料。这个少年似乎是在隔离区——也就是那个陨落的神所在的神域之中捡到了“神之碎片”。那个“神之碎片”之中一定蕴含了魔性的计算力。姬玛追逐着那个少年来到了学校，将无关人士驱散之后却发现“神之碎片”已经转移到了有着古怪能力的少女手中。不过那也无妨，对于理学派的炼金术师来说，真正无解的敌人是不存在的。只要能被自己的这双“解读术式之眼”看破，就一定能找出破绽。

    “说起来，我竟然看不破那个拥有再生能力的少女——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姬玛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和自己作对的少年和少女再度回来了。少女似乎是身体行动不便的样子，少年背着他从角落之中跳了出来。

    “原来如此。是判断了继续逃下去毫无胜算，所以想要和我一决胜负么？”姬玛点了点头，“勇气可嘉，不过依照我的计算，完全看不出你们能够胜出的地方。这只不过是加速你们的死亡罢了。”

    姬玛心中默想着，然后右眼眶之中所寄居的“解读术式之眼”开始运作起来。藉由手机之中存储的数据，姬玛生成了对于现在战况最为有利的武器。三人高的金属物体开始在空中模模糊糊地显现其轮廓，越是贴近它越是能感觉到一种机械的冷酷感。

    “这是……驱动铠（PoweredSuit）？”

    在巷战之中，没有比学园都市所开发的驱动铠更加方便的武器了。看着将自己包裹于驱动铠的姬玛，对面的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罢了。虽然抱着一个人，但是他还是身手灵巧地躲避了驱动铠发出来的左轮式攻城用散弹炮（Anti－barrierRevolverShotgun）。这种炮弹很特殊，一个弹壳中，装有数十发俗称反器材类的子弹。每一发都隐藏有击破战车的威力，近距离攻击时仅需几发就可以打破核避难所的大门。虽然枪身难以承受火药的爆发力，不过通过调节火药的种类、比例以及枪身的设置可以控制爆发力的方向，从而达到以最低的枪体负荷造成最大的伤害输出的效果。也可以填装不同的炮弹。

    在判断出重型火炮过于笨重，姬玛改用加特林炮进行扫射。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竟然不躲不闪，直接冲了过来。

    “原来如此，利用那个女孩的不死性所谓盾牌么？”

    姬玛瞬间看出了海斗的想法。

    “的确是个好想法……不过你们太过明显的动作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姬玛驾驶着驱动铠远远地避开了海斗，人类和机器在性能上基本的差异无情地拉到了两人的距离。

    “你们不惜牺牲同伴也要接近我，想必是有什么必杀技吧。”姬玛冷漠地看着两个人，“但是很遗憾，我完全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必杀技。我只要和你们保持距离就好了。”

    理学派炼金术师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绝对的冷静。有相当多的炼金术师会会沉浸在“金色大衍术”所带来的那种无所不能一般的错觉之中。据说在几十年前，以为来自于罗马正教的隐秘记录官奥雷欧斯·伊萨德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转而研究炼金术。他利用罗马正教之中的“额我略圣歌队”的做法，召集了两千名学园都市之中的学生创造出“额我略圣歌队·伪”来帮助自己进行“金色大衍术”的咏唱，从而在自己的神殿之中实现了金色大衍术。不过他毕竟不是正统的炼金术师，完全没有能够理解炼金术师分割思考，并行拆分所达到了的绝对冷静的状态。自己内心的动摇被敌人看破，奥雷欧斯·伊萨德受到了Lv0的能力者的欺骗，最终死在了自己的金色大衍术之上。

    后事的炼金术师一再强调炼金术师不可骄傲也不可焦躁。金色大衍术虽然无所不能，但是人类并非魔神，无法完全cao纵这个万象的魔术。“姬玛”一族却更为了解“金色大衍术”是一种多么粗鄙的术式，所以每次使用的时候都会在心头涌起一种近乎自卑的羞怯感。炼金术师本来就不擅长与作战，他们的身体过于脆弱，而金色大衍术发动的时间和代价又太大，所以姬玛在战斗之中一直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和最冷静的心态。

    “怎么会……”发现作战计划被敌人看破的海斗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你也无法攻击我们吧。”趴在男孩肩头的少女看上去还保有着理智，她说道，“从那么远的地方，你又能对我们做什么？如果用过于强大的重武器，你所追求之物或许会被炸成碎片哦。”

    “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我知道那个‘神之碎片’就算是扔到太阳之中都不一定能毁掉。”姬玛思考了一阵，“不过若是你们继续这样淘来逃去，倒也是麻烦。我这里有一个好方法。”

    乘坐在驱动铠的姬玛闪过身体，让出了身后的人。

    “什么！”对面的少男和少女瞪大了双眼。

    那是名为荒木玄的少年。

    “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不过你们似乎还挺珍惜他的，”姬玛耸了耸肩，“要是当成人质，未免太过无聊。而且这个孩子还有相当的潜力，我就让他来对付你们吧。”

    姬玛的“解读术式之眼”瞬间看穿了荒木玄的内核。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还是拥有着进化的潜力。姬玛不过是稍微引导出他的潜力罢了。好像是气球一样，荒木高中生平均水平的瘦弱身躯迎风见长，变成了一个肌rou壮汉。荒木裂开了嘴，对海斗和硫娜露出了怪笑。那是脱离人类的诡异微笑。

    “这下你们又该如何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