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姬玛与姬玛
宫胁海斗挥出了右拳。 处于下坠过程之中的姬玛在慌乱之中再现了教宗级的防御术式——“移动教会”。但是那毫无用处。漆黑的修道服像是纸片一样被海斗的右手击碎。随即，海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和修道服一切被击碎的还有姬玛手中的手机，身上更内层的衣服，最后乃至于姬玛这个存在的本身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夜间弥漫的雾气之中。 “这是……？” 正当海斗因为姬玛的消失感觉到困惑的时候，他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反应，某种威胁正在逼近着。海斗下意识地抱住头，然后想着侧面滚动，这一个举动救了他一命。远处发射过来的子弹穿透了海斗原先所在的位置。混凝土被打个粉碎，爆出了青灰色的尘埃。因为反应有些慢，海斗也不是完全没有受伤。他的右腿一瘸一拐，一颗跳弹擦过了他的腿肚子，炙热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腿部。海斗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右腿哆嗦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的底牌么？” 难以置信的情景出现了。之前在面前消失的姬玛再次出现了，甚至连带着消失的驱动铠也一起站在海斗面前。姬玛驾驶着驱动铠，毫不畏惧地来到了海斗身边，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的存在再次被海斗所抹杀。 “能够抹消我分身的力量，的确是不错。”姬玛点了点头，“虽然是分身，但是那也是我们姬玛家族千百年来对于‘解读术式之眼’解析重构的成果，而那个手机也是原典的‘金色大衍术’的手抄本。你的右手竟然可以将这种接近于神迹的存在给抹消掉，真是不可小觑啊。嘛，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你就是了。” “怎么回事……？是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东西么？” 海斗直到现在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时候班长勉强着走了过来。 “我明白了，之前和我们交战的应该是你为了战斗而制作出来的自我仿制品。”班长皱着眉头说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按照你们炼金术师的逻辑，如果想要做什么事情，就生成相应的工具好了。当炼金术师需要进行他们所不擅长的战斗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死掉，只要再生成仿制品代替自己战斗就好了。如此说来……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你也应该不是本体吧。” “你说得没错。”坐在驱动铠驾驶舱的姬玛点了点头，“自从离开我的工房，来到十字教的地盘，我从来都是万分谨慎的。本体现在只是在远处观望着，由我来代替她进行战斗。” “我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班长说道，“在我看来你似乎和正常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是用金色大衍术构建出来的生命。” 姬玛本人就是用人造人技术生产出来的人工产物。为了生产下一代的继承者，姬玛的大脑之中已经被深深地刻下来如何生产自己的知识。她只是活用了这些知识，然后利用金色大衍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生成了一个自己的复制体罢了。因为每一步都是确实可cao作的，所以金色大衍术的咒文也相当简短。她的眼睛正是姬玛前辈们对于“解读术式之眼”解析的成功。一代又一代的姬玛不断地试图解析出“解读术式之眼”，但是最后只获得了这个四不像的东西。这是由于姬玛家族都是依靠“解读术式之眼”所制造出来的外部现象来推测其内部的构造。“解读术式之眼”无法看到自己。现在站在海斗面前的这个姬玛右眼眶之中的不过是“解读术式之眼”完全复制品，却并不完美。如果新学画画的小学徒临摹了大师画的画，虽然基本上一模一样，但是似乎又缺少了最关键的神韵。不过如果远程借用“解读术式之眼”的计算力来弥补的话，还是勉强达到相似的效果的。比较麻烦的只是姬玛手机之中储存的金色大衍术的内容。好在这一代的姬玛早就了解到了信息时代的重要性，于是在网上备份了几分金色大衍术，这才能在如此快的时间之内再次生成一个复制体。 这种快速生成自己复制体的方法是过去的姬玛所没有的，这是当代姬玛引以为豪的独创术式“快速镜像”。 “你们放弃吧。就算是能够打到我，但是你之外还有我。”姬玛淡然地说道，“我是无穷无尽的，但是你们的力量却有极限。就算拥有可以将神迹抹杀于无形的右手，但是那个右手的载体却只是人类罢了。你还为上升成神，所以放弃吧。” “怎么可能会放弃啊！” 海斗支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 “怎么？你这样下去或许会死的啊？”姬玛摇了摇头，“你们翻出了一张底牌，于是我也翻开了一张底牌。我的底牌要比你们打，所以你们应该认输了事。如果我们继续战斗下去，说不定会产生双方都不乐于看到的结果。说实话，我对于你的右手的本质还有些畏惧，所以我们可以和平地停止交手么？只要你们将那个‘神之碎片’给我，我们从此两不相干？这样的让步你们可以接受么？” “我……我……” 海斗似乎还想逞强，但是却被班长拉住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接受。” 海斗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班长。如果这个时候将“神之碎片”交给对方的话，海斗的能力就将会不复存在。到了那个时候姬玛还能遵守她所订下来的契约么？这实在是令人怀疑。 不过班长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哦？你是想使诈么？”姬玛看到硫娜的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喜欢耍小聪明的人，你这个样子一定是想欺骗我吧。把一个假的碎片给我，想要就这样糊弄过去么？” “碎片我只有一个，你可以觉得是真的，也可以觉得是假的。”班长耸了耸肩，“不过你拿到碎片之后要遵守约定，立刻离开。海斗同学，把碎片给她吧。” “班长！可是……”海斗觉得在这里不能轻易相信姬玛的话。 “这里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也无时无刻不想回到自己的工房之中。”姬玛平静地说道，那个表情出乎意料地有说明力。 海斗无奈地将碎片扔了过去。 姬玛解除了自己生成的驱动铠，然后随手接下了海斗扔过来的“神之碎片”。冷冰冰的触感反倒让姬玛的心头变得炙热，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那一小块金属。 “好了，你快走吧。” “那可不成。”姬玛耸了耸肩，“如果不能验明这个‘神之碎片’的真假，我绝不能回去。” “你这个人怎么耍无赖啊！”海斗生气地大喊道。 “虽然的确是有点无赖，不顾炼金术师本来就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无赖。我族追求百年的东西近在眼前，只要能够成功，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愿意使用。”姬玛淡然地说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检验呢？”班长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她笑眯眯地问道，“现在把它带到你的本体那里去么？要是你的本体离的很远的话，那就要等上很长时间？” “本体离得过远，计算里就无法很好地传递到分身上，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姬玛瞪着班长说道，“你也不用试图依靠这个来找到我本体的位置，就算是分身的我也可以就在此处验证。在我验证的过程之中，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也无所谓，下一个我会继续我未完成的工作。” “哦？竟然当下就可以验证啊……我想想，具体是要怎么做呢？”班长盯着姬玛的眼睛看着，“难道是要用那个‘神之碎片’的计算力来再现你的右眼么？” “你……你怎么会？” 班长一下子就说出了姬玛的心思。 身为复制体的姬玛，她的右眼也同样是复制的近乎完美的“解读术式之眼”。如果这个神之碎片可以让自己的仿制的右眼画龙点睛，那么它就应该是真的。几百年来，姬玛家族都在不断地解析并且仿制着这个“解读术式之眼”，但是那个离真品微妙地还有一定的区别。这是由于姬玛家族都是依靠“解读术式之眼”所制造出来的外部现象来推测其内部的构造。“解读术式之眼”无法看到自己。如果“神之碎片”可以让复制体身上的“解读术式之眼”也成为真品的话，那么就可以用的解析万物力量解析“解读术式之眼”了。这也是姬玛获取神之碎片本身的意义。但是，不知道为何，姬玛内心深处的想法被班长一下子就看透了。 姬玛有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已经深入了硫娜的圈套。 “你之前说了那么多，原来是故意要让我验证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吧！” “问题当然是有的，不过就算是有问题，你也会去验证的吧。”硫娜摆着手指头说道，“首先你只是复制体，死了就死了。其次，你根本就不可能放弃验证，因为验证成功对于你来说收益太大。” 硫娜说的没错，姬玛的确无法放弃这个诱惑。对于炼金术师来说，计算收益和期望是最基本的。失败的代价近乎为零，成功的话，姬玛家族百年间的悲愿就能实现。这样一来，不管有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姬玛所做出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姬玛放弃了本体对于自己右眼的计算力支持，然后开始转用神之碎片的计算力。异乎寻常的感觉从手心之中的那个小小物品之中涌出，那是不合常理的脉动。面对所有的问题，直接从问题的开始跳到结果。没有解答过程，也没有演算推理，一切都是直接给出结果。 “这种不讲道理的计算方式……这就是神么？” 不用算就知道答案，这是神标志性的权能之一。作为神就将会有无穷无尽的计算力——与其说是这样，倒不如说神在成神之前就已经上世界上所有的问题计算过一遍了。算过的东西当然就不用再去计算。对于神来说，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过去所解析过的事情。算尽了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就等同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计算力。这个神之碎片上也记录着神过去计算的经验，只要是神算过的问题，神之碎片就能直接给出答案——这就是神之碎片计算力的真相。 与此同时，姬玛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右眼似乎活了。 “哦哦。看来进行得相当成功呢！”硫娜在旁边用感叹的语气说道，她似乎能之间观测到姬玛身体的变化，“这么说来，现在你这个分身也和本体没什么区别了吧。” 姬玛愣了一下。的确，手抄本的“金色大衍术”被神之碎片补全成为了原典，右眼眶里的“解读术式之眼”也和本体的一模一样。现在的分身所拥有的力量和本体毫无差别。不——那个力量不仅仅是原本的“解读术式之眼”，甚至要比那更强。要是这个眼镜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解析出世界的规则，乃至于拯救世界。姬玛想到这里，不由地笑出了声。 “你啊，你那卑劣的阴谋已经被我看穿了。”姬玛说道，“你以为给予我和本体一样的力量，我就会和本体闹翻么？想要挑起我们之间的战争么？看来你完全不了解姬玛家族。只要能够完成大家的愿望，是谁来都无所谓。我们可没有那么无聊的争斗之心……” “哦？是这样么？”硫娜笑着说道，“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家族呢？姬玛家族每一代只有一个人，这个原因你真的了解么？看来太过长久的传承终于让你们的记忆出现了空缺，姬玛啊，你似乎是忘了很关键的事情。如果是你上一代的姬玛的话，就绝对不会制造出自己的一个分身。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姬玛完全无法理解硫娜的话，她努力地在思考，但是同时另外一种异物感却在阻塞着她的思考。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注视着。如果丛林的旅行者察觉到了蛇的视线。姬玛完全不想回头，她知道回头看有危险，但是她却忍不住要回头。那是刻在人类或者说是炼金术师本能之中的一环，她忍不住地想要看清楚真相。 “我说，姬玛。你还不去看么？”班长问道。 “看……看什么……”姬玛身为炼金术师的好奇心和内心的第六感相互矛盾着，“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你获取了神之碎片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解析出你右眼之中包含着的术式，理解万物之理，然后将人类从名为进化的断头台上解救出来。怎么？你怎么不去看呢？” “我……” 姬玛还是忍不住回头了。她手中攥着神之碎片，大睁着自己的右眼。幽深的绿色染上了她的瞳孔。姬玛所看的方向正是本体的方向。 于是，姬玛看到了姬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