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鸟居久惠 九
硫娜分开了人群，冲了过去。我自己也茫然地跟上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刚达到了绝望之龙的英雄，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开始吐血呢？我将自己的手攥得紧紧的。难道是我的那发电磁炮造成的伤害么？我难道害死了铠甲男。 之前万人簇拥的铠甲男孤零零地躺倒在地上。人们围在他的身前，围成了一个圈，谁都不愿意靠近铠甲男三步之内。那个场景活像是被人撞到的老人瘫倒在路边。硫娜走过来的时候，有人认出了硫娜是Team·Secret的队长，知道铠甲男是Team·Secret的队员。他们畏惧地看着硫娜，嘴上喃喃自语。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有碰过那个人。” 所有人都是一副想要逃避惩罚的表情。不同的脸上那相同的表情令人作呕。 突然，有一个潜入者被人从人堆之中推了出来。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刚才把英雄先生抛起来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那个潜入者头上绑着绷带，看上去是参加了之前的战斗。他摸索着自己下巴上细小的胡子茬，眼中全是慌乱。本来庞大的身体看起来缩成了一团。虬结的肌rou变得如同橡皮泥一样软绵绵地，让人看了就来气。他看着走过来的硫娜，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硫娜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穿着一身漆黑的大小姐样式的服装，竟然给人了一种葬礼的感觉。 被推出来的潜入者似乎是被硫娜的姿态所震慑到了。他两腿颤抖地四下张望，然后又从人堆之中揪出来了一个人。 “硫娜大人！这个人也抛了英雄先生！” “不！不是我！我没有！” 被拽着的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看他在对战绝望之龙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拼命过。两个人一个人拼命地拉扯，另一个人拼命地想要回到人堆之中。而且其他的看客却都远远地避开了着两个人。我扭过头去看硫娜。我实在不想看到这些恶心的人，我想要知道硫娜会怎么做。硫娜连扫都没有扫那两个拉扯中的人，她径直走到了铠甲男的身边，收拢裙摆蹲下。硫娜像要摘下铠甲男的头盔，但是那样会挪动铠甲男的脑袋，或许会造成二次伤害。硫娜尝试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想法，然后打开了铠甲男嘴部的盔甲，将手探了进去。 “他还没有死。” 硫娜伸手按住了铠甲男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铠甲男看上去好多了。他的胸口附近也有了细微的起伏。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舒了一口气，然后远远地往外散去。之前相互拉扯的两个人跑得最快。几个治疗室缩手缩脚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过中年的潜入者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细细密密地汗珠。 “让我们来试着治疗一下吧……” 周围的潜入者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早在铠甲男受伤倒地的时候，这个人就应该站出来了，但是那个时候他却在观望。现在硫娜证实了铠甲男的情况并没有多么严重之后，他又站了出来，这样就显得居心叵测了。另一方面，在迷宫区不管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只要不死就能活下来。在战斗结束之后，治疗师所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不过我记得这个人似乎也是一个在潜入者之中权高位重的家伙，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些什么。 果然，硫娜拒绝了他。 “不用了，坪内先生，我想他的情况更像是超能力的暴走。而且你应该也救不了他。” 周围的侵入者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明白超能力暴走有多么可怕。就算是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能力，一旦暴走起来就会变得毁天灭地。 “超能力的暴走？”坪内用他肥大的手臂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我看英雄大人应该是‘骑士’吧，骑士也会超能力么？” 骑士最开始是西方军队之中流行的一个头衔，代表收到过正式训练的骑兵。后来逐渐变成了分封制之中的封号，成为一个权力阶级。后来，十字教逐渐排除了“万神教”，摧毁了整个欧洲的本土宗教体系，逼迫大部分魔法师组成魔法结社，在地下活动。这时候，骑士和十字教结合起来，逐渐产生了所谓的护教骑士。十字军东征的时候，骑士就是其中的中坚力量。后世所说的骑士一般都是十字教骑士，属于十字教之中注重武力的魔法师所组成的教派，有着和其他十字教派系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和术式。其中，英国的骑士最为出名。他们同等地锤炼着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利用术式武装自己，逐渐将自己的rou体提升到非人的境界。在魔法对战之中，骑士的战斗力士相当恐怖的。他们身体素质高，施法快，精神意志坚定，也不容易被各种小伎俩扰乱心智，是实战派的魔法师。 “的确，本来他应该无法使用魔法的，但是我觉得他现在却正在处于超能力暴走的状态。他的身体正在无视着自己的意志，使用着能力。但是他的身体又无法和超能力所兼容，所以就出现了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出血现象。好在他是经受过几年正统的骑士训练，身体素质很强，这才没有死掉。” 硫娜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英雄大人会突然有能力呢？”坪田困惑地问道。 “我想或许是因为这条龙。”硫娜说道，“请问各位见过这样可以将魔法全部无效化的龙么？我们有这种可以无效能力和魔法的术式么？” 潜入者窃窃私语着。就算是我这样的魔法外行人也觉得应该没有如此不讲理的术式。 “看来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魔法……”硫娜点了点头，“那么大家又在神话之中读到过这种怪物么？你们有见过古代神话之中，又可以喷吐激光的龙么？” 潜入者之中依旧没有人回答硫娜。 “看来是没有的。在我所了解的神话之中，所有的龙基本上都是邪恶的，不管是红龙还是黑龙，他们都是喷火的。他们都是被神所制裁的对象。这样一来，代表神的光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些恶龙的口中。神话之中没有这样的龙，但是在现代却有这样的龙，这些龙出现在最近流行的漫画和动画之中。喷吐着激光的龙似乎还有很高的人气呢。”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这条龙是某个沉溺于漫画的人想象出来的龙？” “没错，我在见到这条龙的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它看起来和我所了解的古代龙不一样。”硫娜对着我点了点头，“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完全不懂历史神话的龙，只看过动漫的人所想象出来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绝对不是魔法师，应该是能力者所创造的龙。” “但是真的有能力者能创造出这么强大的龙么？”坪田先生眼中闪动着恍惚的光。 “我想正常的能力者应该是做不到的，不过要是能力暴走或许有可能。”硫娜耸了耸肩，“这条龙攻击周围的一切生物，无效化周围的一切魔法，这不就像是一种能力暴走么？” “你是说，那种无效化魔法的技能也是一种超能力？” “这个啊……”硫娜若有所思地说道，“在学园都市的传说之中，的确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传言有个叫做‘幻想杀手’的能力者，可以将所有的超能力无效化。我猜想或许是这个能力者暴走了，然后产生出了这条龙。” 潜入者议论纷纷。这条龙的存在或许证明了学园都市之中还有当年的幸存者。现在的能力者之中已经很少有当年学园都市崩塌残留下来的幸存者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在潜意识之中相信学园都市深处还有强大的能力者存活着。不过我更加在意硫娜所说的学园都市传说。看她一脸回忆的表情，我不禁有了一种她过去也在学园都市生活过的错觉。不过这或许也不是错觉，我现在完全不能确定硫娜的年龄。 突然，本来平稳地躺倒在地上的铠甲男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硫娜娇小的身体瞬间就被甩了出去。铠甲男从嘴中呕出一团血块，然后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四肢。身边有几个潜入者走上前去想要压住他，但是他们没有骑士的身体素质，都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地飞了出去。一个法师立刻从衣兜中掏出来一支粉笔，开始在空中构建起术式，随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术式……发动不了！” 听了他的话，其他的魔法师也尝试发动术式，但是都失败了。一个放电能力者在空中挥动着手臂，放出了一道闪电，但是那闪电在飞向铠甲男的途中消失了。 一瞬间，所有的潜入者都沉默了下来。 “应该是和绝望之龙所接触导致了某些变异。那种抹杀能力的超能里完全超出了我们的常识，它让本来不是能力者的人变成了能力者。”硫娜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没有大碍，“只是——这个能力难道是那种‘幻想杀手’？” 面对硫娜的自言自语，铠甲男转过头来。虽然只能看到他沾着血丝的嘴角，但是我敢肯定自己看到了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绝对不像是铠甲男的笑容，那更像是之前绝望之龙俯视着我们时那种蔑视的笑。我突然想到，或许铠甲男的吐血并不是什么毛细血管破裂，它或许只是再将这具身体之中残留的人类的部分吐出来，然后再逐渐将自己变成什么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