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长剑 三十六
首先出剑的是赫蒂，坚硬的巨剑在她手中好像灵蛇一般轻灵。面对快节奏的强攻，硫娜不慌不忙，横出一剑，将赫蒂的攻势挡下。这一剑来的悄无声息，而又焕然天成，正是“懒人剑法”之中的“半夜起床插门闩”。懒人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大刺刺地从床铺走到门口，然后一下就将门插好。这一串动作快而干脆，任何一步都是极为简练。这是因为懒人脱离了温暖的被窝，只想着用最快的方式做完事回去睡觉。硫娜这一剑深得了“懒人”的神韵。 “好！” 赫蒂看硫娜这一剑接的巧妙，不由地兴致大增。她的心血之前被硫娜毫不留情地批得一文不值，脸色都显得有些灰暗。现在开始和硫娜斗剑，就将这些烦心事抛在了一边。赫蒂先是刺出了一十三剑，被硫娜一一拦住。虽有赫蒂又朝着硫娜的下三路扫了十八剑，这每一剑都点在了硫娜的关节处。大剑虽然超出凡人，但是身体的结构还是和人类基本一致。关节移动不如其他部分灵活，依旧是要害。硫娜却轻盈地在地上跳了起来，赫蒂一剑也没有刺中。这一招正是硫娜常用的“跳下溪水来摸鱼”。懒人摸鱼，只怕要比鱼更加滑溜，比泥鳅更加灵活。 硫娜脱离了赫蒂的攻击范围，落到了地上。她虽然这几招之间没有落得下风，但是却眉头紧皱。 “前辈，为什么不解放妖力和我好好打一场？” 赫蒂持剑而立，虽然胸口微微起伏，但是眼睛依旧是银色。战士使用妖力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金色。这表示赫蒂一直在用本身的力量和硫娜交战。 “解放妖力做什么？”赫蒂摇了摇头，“你的剑术造诣很高。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非要打得你死我活？又不是野蛮人。比拼技法不比比拼力气强得多？” “……” 硫娜默然。她知道赫蒂虽然这样说，但是本意却是不想让自己动用妖力。硫娜现在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壮，力量惊人，但是身体的经脉都已经布满了暗伤。上一次赫蒂检查她身体的之后，就指出了这一点。但是硫娜在救出阿利克和海洛伊斯的时候，还是不听劝告地用了妖力，逼走了海洛伊斯。那一下更让硫娜的身体恶化了。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的剑法的确很高。”赫蒂看着硫娜的表情，笑了起来，“不知道臭石头的神意你学到了几层？” “臭石头？” “哈，果然后生可畏。我说说也就罢了，你竟然敢这样叫自己的老师。” “难道您认识席梦娜前辈？” 硫娜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这里能够找到席梦娜的消息。赫蒂却抓住了硫娜的漏洞，朝着硫娜一阵猛攻。 “臭石头原来是叫这个名字？不过这也不重要，没人想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赫蒂对着硫娜的右肩刺出了五剑，“不要管那么多，战斗的时候可不容分心。” 赫蒂快节奏的攻势让硫娜没法继续询问。看来不将赫蒂打败，她是不会说的。硫娜眉头一皱，瞳孔逐渐变成了金色，身上蔓延出一股狂暴的妖力。再次解放了妖力的硫娜，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掌控感。赫蒂的招式，大剑的动向，甚至是气流的流向，太阳的光线——一切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在找到了自己的剑道之后，硫娜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之前解放妖力时的那个狂暴的自我，正是妖力的本性。从原型者开始，妖魔就选择隐忍。原型者为了抵御外界严酷的环境，并且延长自己的寿命，降低消耗，会将自己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这一状态可能会持续几十年，知道周围有合适的人类接近，原型者才会重新恢复活性，并且开始寄生。为了寄生人类并且分化出妖魔形体，妖魔们等待了太长时间。所以再妖力的力量是狂暴的，妖力的意志不惜虐待自我，也要战斗。硫娜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妖魔血rou的融合，但是妖力的意志却依旧想要用这副残躯战斗。对于自我极限的不满，这一点是正是那无尽的愤怒的来源。硫娜之前没有理解自我的本质，所以也看不清妖魔暴虐与愤懑的来源，自然无法掌控妖力。 现在，找到了自己剑道的硫娜，终于有了不惜一切也要战斗的目的。硫娜性格坚韧，本来就有成大器的潜力。而正像是剑老人所说，时势造英雄。硫娜的成长也和外界环境有关。海洛伊斯出现动摇了硫娜对于妖魔的认知，她开始尝试着站在妖魔的立场看待这个世界。在跟随者布鲁斯特和赫蒂看到了地下妖魔生产的内幕，硫娜明白妖魔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将会有重大的变化。阿利克的选择带给了她很大的震撼。在多次强行解放妖力之后，硫娜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硫娜知道自己作为战士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她决定像阿利克一样燃烧自己的生命。这一连串的事件导致了硫娜的实力有了本质的变化。 赫蒂惊讶地看着硫娜一剑点在了自己的剑尖上。两个人交手了两次，一直以来硫娜的剑法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以力破巧的典型。虽然懒人剑法的招式也很精妙，但是速度不快，变化不多，属于大智若愚的剑术。硫娜解放妖力之后，力量还要比赫蒂大一些，所以赫蒂常常绕过硫娜的攻势去攻击硫娜的侧身。但是这一次赫蒂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变化，却躲不过硫娜这一剑。好像自己的身体被锁定，无法动弹一般。无奈之下，赫蒂和硫娜硬碰了一剑。赫蒂捂住了自己的右肩，脸色微变。她竟然感觉自己的右肩附近妖力流动不顺，无法发力。 “你……你做了什么？” 硫娜用出了这一招，消耗也很大。她大剑的剑尖下垂，微微喘着气，脸色也变得发白。最为诡异的是硫娜的头发竟然有一块变得灰白，脸上竟然也平添了几条皱纹。在阳光下，硫娜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好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分死得。虽是如此，但是硫娜却露出了笑容。 “前辈的剑法高强，妖力深厚，我现在无法抵挡，所以用了一些小技巧。” “小技巧？” “前辈成为战士已经多年，妖魔血rou和身体完美契合，妖力是我的好几倍。”硫娜说道，“若是我再练五年剑法，或许可以战胜前辈。” “这是自然。如果是你的话，恐怕只要三年就能超过现在的我。”赫蒂点了点头说道，“你欠缺的只是对妖力掌控的经验和妖力的量罢了。这些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东西。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好好休养，而不是逞强好斗。” “并不是逞强好斗，只是时事所需。”硫娜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要是避而不战，恐怕会后悔。我不愿后悔，而我现在又没法战胜前辈，这该怎么办呢？” 赫蒂一愣。 “所以我就想啊”硫娜笑了笑说道，“既然我在三年后能够打败前辈，那么我是不是将三年之后的时间借过来就可以了呢？” “借过来？” “没错，我将前辈的右手和部分妖力静止了下来。这样前辈就变弱了，我便有了和前辈战斗的资本。此消彼长，这不就相当于是前辈在和几年后的我战斗么？” “静止妖力？” 赫蒂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发现有一种奇妙的妖力盘踞在自己的右肩附近。这股妖力虽然不大，却牢牢地禁锢住了赫蒂妖力的流动。赫蒂有将近一半的力量无法正常发挥。赫蒂皱了皱眉。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绝招了。” “没错。” “不过，你这个绝招倒是有点像维吉妮亚的风格。你的老师不应该是石头么？” 战士在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之后，都会对自己产生更加深入的认识，从而开发出属于自己的招式。蒂法有着牵引周围妖力，壮大自身招式的绝招。多丽丝虽然没能到通灵的阶段，但是依旧可以利用妖力扰乱他人认知，创造出幻觉。维吉妮亚的绝招是cao控他人体内妖力的“妖气同调”，这在一对一的战斗之中算是无解的招式。这也是维吉妮亚能成为No.1的原因。 “静止妖力还是需要找到对方妖力的弱点，这是从‘窥妖术’演化而来的招数。”硫娜解释道。 维吉妮亚，硫娜和蒂法的绝招都源自于‘窥妖术’，但是三人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赫蒂的掌控欲很强，她信奉数量的优势，所以将周围的妖力牵引到自身的招式上，达到强化自身的目的。维吉妮亚的掌控欲也很强，但是她却对控制一些乌合之众没有兴趣，所以她创造出了“妖力同调”这样的招数。通过看透对方妖气本质，将自己的妖气探入对方体内进行控制，甚至可以达到精神共享和掌控的效果。和她们不一样，硫娜无意控制她人。她战斗的哲学是平衡与牵制。这正像是那骑士的长剑一样，对敌人的刀刃也会复刻一份展露在自己面前。所以她用自己少量妖力封印了对手的妖力，两方都变弱，最后的破坏会降到最少。所以硫娜的绝招是为了消除干戈而产生的，这是一种为了维持秩序而使用的剑术。 赫蒂位居No.2，自然也是眼光独到。她转眼一想，就明白了硫娜的本心。排名前三的战士都是战士之中的一代宗师，水平相近。只不过是维吉妮亚最适合一对一的对决，所以排名最高。赫蒂的绝招是杀招，一旦出手就不可能留情，所以在和战士的比斗她从来不使用。这也是赫蒂输给维吉妮亚的原因之一。这杀招和硫娜为了维持秩序所创立的“妖力静止”相比，在境界上就差了很多。 “不过……如此竟然的招数，恐怕负担也很大。”赫蒂看了看硫娜的样子说道，“为此，你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既然是借用了几年后我的力量，自然也不过是一些寿命罢了。”硫娜惨然一笑说道，“果然世间的事情是公平的。我为了打败三年后才能打败的人，就要花费三年后的时间。” “……”赫蒂默然，随即也放声大笑，“你说的好像已经稳胜于我，不觉得有些托大么？” “也对，到底如何，打了才知道。” 两个人再次战在一处。赫蒂的力量被硫娜封印了大半，一时间竟然有些落入下风。硫娜虽然占了优势，但是刚才的“妖力静止”却几乎抽空了她全部的经历。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她也才将将恢复。现在依旧有些头晕眼花，气力不济。在“妖力静止”的作用下，两个人都变弱了。赫蒂和硫娜你来我往，放开手脚大打出手，这动静反倒不如之前。也正是因为这样，两个人也放心厮杀。战士的回复能力很强，以她们现在的攻击力一时半会谁也打不死谁。虽然看起来血rou横飞的，但是却都是外伤，没有动摇根本。打到这个程度，赫蒂和硫娜都对对方毫无怨恨。两个人与其说是在生死对决，倒不如说是前辈与后辈在相互指导学习。赫蒂是No.2，成名已久，斩杀妖魔无术，剑术洗练而又精湛。硫娜和她交手这段时间之内，剑术上的见识和境界也在飞速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