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水很可怕
我来总结一下现在的状况。 我最喜欢的meimei正一边把我送给她的，以我自己为原型做成的布偶当做出气筒狠狠地往礁石上面砸。在砸的同时，我最喜欢的meimei还大骂我。而我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布偶不知所措。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怎么办？我最喜欢的meimei变成坏孩子了。 不过meimei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要僵硬。她之前吐出“表子”、“碧池”的那张樱桃小嘴现在大张着，眼睛也看起来非常慌张。meimei和我穿着一样的裙式泳衣，两条纤细的腿在沙滩上颤抖着。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我之前到底对meimei做了些什么，让她如此讨厌我，但是—— 我的meimei还是好可爱。 骂人的样子好可爱，生气的样子好可爱。露出反派嘴脸的时候虽然很恶心，但是仔细想想也还是觉得好可爱。 所以，我不想让这么可爱的meimei露出那样僵硬的表情。 我慢慢地走到了meimei的身边。meimei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起来真小呢，纪代美。纪代美其实只比我小一岁，女孩子在小学的这个时间段个头窜得很快。小学五年级的我几乎要比纪代美高上半个头。 我将我的布偶递到了纪代美的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了想。 “请，继续？” “继……继续？！”纪代美吃惊地大张着嘴，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眉毛在颤抖着，“你，不是没看到刚才我在做什么吧？不对，你一定是看到了。你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 “不，我看到了。你在把我送给你的布偶当做我发泄吧。” “那你把布偶给我做什么？让我继续发泄么？”meimei毫不留情地轻蔑的眼神看着我，“难……难道说，这样做反而对你来说是一种奖赏么！你真是太变态了！” 纪代美的话在我的心头深深地刺了一刀。为什么如此大度的我要被meimei骂作是变态呢？ meimei将我手中的布偶接了过去。她用两个手指夹住了布偶的腿部，将布偶倒着提了起来。原来如此，是不想接触到我所碰过的地方么？meimei用看着什么污秽之物的眼神盯着我亲手作的布偶。好难过，纪代美一定会在离开沙滩之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布偶丢到不可回收垃圾箱里面吧！ 想到这里，我说出了我的疑问。 “纪代美，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纪代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直说了。我很讨厌你，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恶心，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让我觉得想吐。” 讨厌三连击。 我废了好大得劲才让自己勉强能够在沙滩上站稳。到底做了什么啊？这个世界的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那么温柔可爱的纪代美会变得这么讨厌我！不行，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关心纪代美才可以。我相信我可以用爱感化她的。纪代美现在还是小学生，就算走入歧途，也还来得及。我的meimei，就由我来纠正！这是战争啊！ “停！” 纪代美狠狠地将我推开。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又露出令人作呕的表情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你。” “什么？！” 我无法理解纪代美的话。 “你一定是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吧。你觉得出生在单亲家庭，因为缺少了关爱，所以才会变得心灵扭曲。所以你作为jiejie就一定要关心和爱护我？”纪代美怒视着我，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你一定是觉得我需要教育和矫正吧！你一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全都是对的，你的所有举动都是为我好。你这样的心理，就是我最讨厌的部分！” 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我和纪代美并不是亲生的兄妹。 这件事情之前我和女神大人解释过了。我们的新家庭是在我五岁，纪代美四岁的时候重新组建的。纪代美的爸爸带着纪代美，我的mama带着我，我们成为了彼此的家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们特殊的家庭组成意味着我要给予纪代美更多的关心。在之前的世界之中，我都是一直这样做的。纪代美也很高兴地接受着。我扮演一个极为关爱meimei的好哥哥，纪代美扮演一个为哥哥着想的好meimei。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生活着。我从没有想过纪代美或许并不喜欢这样—— “原来如此。我的关心，成为了你的负担了么？”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有时候，爱将会变成沉重的枷锁。我曾在电视里，小说里见过这样的描述，但是我却没想到它会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对于纪代美的爱太过沉重，超出了她接受的范畴。之前的我在这个世界也一定是一个溺爱meimei的好jiejie吧。但是纪代美却讨厌这样，她不喜欢一个陌生人离他太近。我处于关爱为纪代美所做的布偶或许在纪代美的眼中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那个布偶对于纪代美来说是恶魔的化身，是监视器。就算是我不在她身边，我送给她的恶魔还是会时常注视着她，会入侵着她的私人空间。 所以，纪代美才会生气地讲布偶扔到礁石上吧。 纪代美无法破坏这个布偶。要是我发现布偶坏了，我一定会处于爱心修好它。要是纪代美扔掉这个布偶，我一定会处于关心重新为纪代美做一个新的。纪代美无法拒绝这个布偶，也无法拒绝我的关心，因为我是出于为她好才这样做的。 meimei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地放声大笑。 “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硫娜！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呵呵地傻笑或者露出像是绵羊一样仁顺的眼神呢。”纪代美像是发疯了一样地大声嘶吼着，“原来你也会觉得痛苦。你也会有负面的情感，你也会感到绝望！” “纪代美……我……”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就像是个人偶一样？”纪代美恨声说道。 “人偶？” “没错。就像是没有自我意志的人偶，你那副模范jiejie的样子令我作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么？就是因为那对男女自己的决定，竟然要让两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成为姐妹。这样的事情正常么？你只会傻呵呵地笑着，将我接受为你的meimei。不管我怎么闹，怎么发脾气，你都不生气。你觉得你好像可以包容我的一切——我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 纪代美的话让我头晕目眩。我从来不知道纪代美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不知道纪代美是这样理解我们的相遇的。我只是觉得生活必须要继续，所以率先适应了jiejie的位置。但是没想到这样却伤害了纪代美。明明是我最喜欢的meimei，明明我一直都在想着纪代美的事情，我却连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一个失败的jiejie……不，哥哥……不，jiejie。哥哥jiejie，怎么样都好了。总而言之，我非常地失败。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想已就流出来了，我觉得脚面湿湿的。我擦了擦眼睛，不对，我好想还没有哭出来。 稍稍有些不对。 我低下头一看，只见海水已经漫上我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涨潮了。纪代美吃惊地看着我，她现在背对着海面，所以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耳畔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鸣声。我大脑之中的弦紧紧地蹦了起来，我本能地感觉到现在十分不妙。 “硫娜，怎么了？” 纪代美察觉到了我慌张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之前的人生所带给我无数年的经验终于在这里发挥了作用。我首先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礁石。这些礁石上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残留物，有一块小小的鲍鱼附着在我头顶半米的位置。这很不妙。礁石是高出海蚀平台的海蚀残留体。如果有鲍鱼攀附在那种位置，意味着涨潮的时候海水很有可能会淹过那里。不过潮水一般和季节与时间有关系。一般随着月亮的运动，潮水会随着月圆月缺有着不同的涨落周期。另一方面，在春季和秋季的时候比较容易出现大潮。现在是夏天，本来不应该有如此凶猛的潮水才对。 但是周围的海鸣声却让我紧张不安。我隐隐约约在背后看到白色的海浪。纪代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把将纪代美包住。 “咿呀！你干什么！” “纪代美，不要往后看！” “为什么呀！” “先别问为什么！” 大的涨潮会令人恐惧。还是小学生的纪代美要是被吓软了腿，我恐怕也很那帮到她。我拉着纪代美来到了一处比较好攀爬的礁石附近。 “纪代美！现在要开始爬了！” “突然之间就要……” 我以极强的压迫力逼着纪代美往礁石上面爬。对不起了纪代美，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本来我和纪代美之间的关系就陷入了僵局，现在我又这样蛮横不讲理地对她，她心里一定恨死我了。不过就算纪代美恨我也没关系。 谁让纪代美是我的meimei呢？ 很快，我和纪代美爬上了礁石的顶端。纪代美看着涌过来的海水，吃惊得长大了嘴巴。 “姐……jiejie，海水像是墙壁一样！” “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我觉得就算我现在说万有引力，月球或者是农历历法之类的事情，纪代美也一定无法理解。但是要是她一直这样慌张，或许会出问题。我决定和她说点话分散一下她的经历。 “纪代美，爸爸mama去哪里了？” “应该在旅馆吧。他们上午去晒了晒日光浴之后就回去了。”纪代美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你忘了么，下午就我们两个人出来玩的。我说要来抓螃蟹，你怕我走丢了非要跟着我。最后你却一个人抓螃蟹抓得很开心，丢下我一个人跑了……真是魂淡！” “对不起……” 原来如此，和meimei一起出来我却丢下meimei一个人去玩了么？难道纪代美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用我做的布偶发脾气？ 不过要是爸爸mama现在还在宾馆里面的话，那就指望不上他们了。我和纪代美都会游泳，之后我们应该可以又回到海岸上去。不过潮水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说道潮水，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次涨潮有些不对劲。我不由地想到了之前在海水之中看到了那一片黑色的区域。难道是恶魔搞的鬼么？ “纪代美，现在是几号。”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脑袋坏掉了么？” “大概是坏了吧。不过现在事关对抗恶魔，请你快点回答我！” “看来真的坏掉了呢。” 纪代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不妙，这样的纪代美也好可爱。 “那我就告诉你吧。真没办法。今天是7月15号哟。” “是农历么？” “还要农历啊。” 纪代美皱起了眉头。看来纪代美平时只关注太阳历。现代的人大多如此。不过我必须要根据农历来在白天判断出月亮的远近，并且由此判断潮汐的涨落时间。 “那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月亮是什么样的么？” 在海边应该可以清楚地看到月亮才对。 “好像是个月牙……” “是一条细线的样子么？还是一个半圆？你知道半圆是什么么？就是一个圆切成一……” “真是的！半圆我当然知道！” 纪代美愤怒地瞪着我。我似乎又不小心惹她生气了。我常常会自然而言地用之前和meimei相处的模式来对待纪代美。我觉得今后我恐怕也很难改了。因为在无数次轮回之中我和meimei之间的互动模式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 “就是……好像在半圆和细线之间吧。” “原来如此。” 如果是半圆的话就会是“上弦月”或者是“下弦月”。椭圆是“渐盈凸月”或者是“渐亏凸月”。如果是一条细线的话就是新月。新月是农历的最后一天。按照纪代美的说法，介于半圆和细线之间的应该是“蛾眉月”或者是“残月”。对应阴历应该是初二初三或者是二十四二十五的样子。 有一个简单的算式可以计算出涨潮的时间。就是用农历的日期乘以0.8。如果今天是初二的话，那么涨潮的时间就应该是凌晨一点半或者是下午一点半左右。如果今天是二十五的话，涨潮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八点或者是早上八点。不过我认为现在这个时间明显不是正常的涨潮时间。 果然，是恶魔在搞鬼么！ 正当我想着的时候，汹涌的潮水已经涌了过来。看着远远高出我们头顶的巨浪，纪代美吓得瑟瑟发抖。我拉住了纪代美的手。 “我说跳的时候就顺着潮水的方向往陆地跳。这样我们收到的冲击就会小一点。” 虽然这些巨浪不会真正将人打得四分五裂。但是要是人体受到海水猛击的话，呼吸系统会出现问题，最终导致溺水。每年都有很多喜欢极限运动的爱好者你逆浪而行，最终撒手人寰。我无数次轮回带来的经验让我可以在危急时刻采取最为明智的选择。 巨浪涌来了。海水拔地而起，遮住了阳光。我甚至可以透过海水看到被海水卷起来的浮游生物和其他小动物。白色的浪花看上去好像是死亡在招手。 “纪代美，你信不信教？” “那个……不，不信……” 我连忙用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远远朝拜天君，口念阿弥陀佛。 “如果我们这次活下来的话，就信个教吧！什么教都行。” “啊！笨蛋jiejie！不要在这种时候立FLAG啊！” 纪代美的惨叫也被淹没在了浪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