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闻
溪自崖的变脸的确出乎星光辉的意料。但星光辉并没有惊慌，他现在脸上的懊恼之色一半是真的，一半却是装出来的。他已经出于职业习惯，不自觉的把自己到达翔龙城之后的言行飞快地回顾了一遍，寻找能避免让自己陷入如此处境的蛛丝马迹，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实验服的中年人把一切安排的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天衣无缝，让他很难事先就发现这是个阴谋。星光辉知道，他遇到的很可能是一位这一行中的老手。溪自崖应该是溪府老一辈中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家族能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看来溪府能在五十多年的时间里迅速崛起，建起两座天府，背后必定有大量人才支撑。 唉！星光辉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他有点后悔把云柔霞也带来了。他原先是打算甩掉这个似乎对他别有用心的拖油瓶的，但他没想到云府早就掺和到这场情报大战之中了。当时他想，既然上天把这个取得记录符秘密的机会送到了他面前，他肯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就让它从面前溜走。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她也带上飞船。只要她知道记录符的真相，他就有把握在这趟旅途中从她口中套出来。但他没想到，他们二人现在都落入了人家溪府布置的圈套之中。 自从船长宣布飞船已经进入天鼠座灵气洪流，飞船进入稳定飞行状态，对乘客实施的禁足警告也解除了。星光辉和云柔霞以及溪自崖三人就离开了安全室，现在他们是在一间分配给他们的休息舱内。但他没想到一离开公共场所，溪自崖这么快就原型毕露，迫不及待地开始逼问他感兴趣的情报了。 现在形势虽然对星光辉很不利，但他并不觉的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觉的溪自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翻脸，肯定事出有因。星光辉猜想，溪自崖很可能是想改变事先双方商定的调查目标，另行确定一个他感兴趣的新目标。否则他完全没必要现在发作，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看着星光辉尽力施为，等回程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而且溪自崖要实现这个新目标，很可能还需要他的情报或者是他的协助。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搞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然后对症下药，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能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溪叔，咱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合作，也就意味着我们双方应该互相坦诚和信任，最好大家都能开诚布公，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达成我们共同的目标。这样吧，我先表态，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事告诉您的。就是不知道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 “星老弟，这就对了嘛！刚才我一提到雄山政变的时候，如果你就是这个态度，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是不是！好吧，说正事。你当时就在下界，知道的应该比我还清楚。当年雄山帝国的三位老皇叔山节清、山节澈、山节净，以年老体衰为由，在皇宫内颐养天年。他们都是入幽多年的灵力者，平时分别从事的是艺术、农业和考古等方面的研究工作，当然，名义上都是作为消遣，而且都属于非武领域。在革命政变发生时，他们三人都死在了宫中。听说当时你还进宫验过尸？” “不错。但他们身上伤口众多，已经很难辨认致死伤是哪一个了。” 溪自崖接着传讯道：“按理说，即使他们三人都不擅长武力，但起码体力比那些闯入宫中的革命者要强的多吧！他们作为皇族中的长辈，身上的精品术符顶级符器这种好东西还能少了？他们就算不能自保，逃跑总比别人更快吧。但他们却被一群粗鄙的矿工、符骨切磨工、农夫、铁匠等等境界远比他们低的人杀掉了。我一直觉的此事甚是蹊跷。后来我曾专门下界去调查过此事，但彼时皇家的山姓族人都被追杀殆尽。我一时也毫无头绪。 “我后来另辟蹊径，既然当时宫内在场的知情之人已经都不在了，那早先离开的人呢？不可能也都被一一找出来灭口了吧。终于，在我派人多方寻访之下，找到了一个半年前因年纪太大而离宫回乡养老的宫女。巧合的是，这个老太太在宫里有一段时间是服侍过山节净的。具体询问的细节我就不说了，反正我从她嘴里知道了另一种事实。也让我想明白了为什么像雄山这样的大帝国，转眼间就灰飞烟灭了。你猜这三位老皇叔当时真正研究的是什么？” 星光辉很清楚他们研究的是什么，但他仍然配合地问道：“是什么？” “山节清研究的虽然只是书法艺术，不过都是古代书法艺术。他到底是在研究书法，还是在研究古书古卷里记载的内容，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山节澈研究的也的确是农牧业，但他研究的重点是生物的演变和起源，说他是在发掘古生物史也不为过。山节净就更直接了，他从事的本来就是考古，再加上他两个哥哥的研究，他们兄弟三人在干什么，还要的再多加说明吗？” “你是说他们是渎神者？” “他们不是渎神者。早期的渎神者虽然是一些历史学家，但现在的渎神者早就不再关心历史了。从四百多年前，渎神者组织里就已经被一些野心家和别有用心的投机者占据，他们眼里只有欲望和权力，已经没人真的关心历史真相了。” “那三位皇叔到底为什么冒险研究历史呢？他们在找什么？” 溪自崖盯着星光辉，眼里似乎要射出一把刀子来。“星老弟，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吧！” “溪叔，我真的有点迷糊，单凭这些线索，真的推理不出他们的目的。” “怎么推理不出来！他们三个老家伙当时都快五百岁了，终期将近，他们当然是在寻找和研究能够长生不死的邪术！他们的研究直接触犯了白玉星上的老家伙们，这才引发了整个雄山帝国的灭亡。” 对方的这个答案让星光辉心头一阵窃喜，但他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同时也稳稳地把持住了自己的暗域，没让它发出任何波澜。因为星光辉心里很清楚雄山帝国的三位皇叔是想干什么。 渎神者散布的学说和理论虽然自有其私心和政治目的，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同下界愚众们对神仙的盲信不同，粉红星高层贵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白玉星上的先祖们心存疑虑。他们之所以会这么想，道理很简单，看看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可以了。 粉红星上的贵族都是多年来从蓝星上移民而来的，他们同下界的高族大姓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寿命悠长的他们也可以说是下界一些人的先祖，下界也有大量他们的子孙。在这些子孙们眼中，粉红星就是上界，甚至是仙界。但粉红星上的祖先们真的为他们做过什么吗？并没有。蓝星上天灾连连，怪物肆虐，饿殍遍地，生灵涂炭。但粉红星上的人们照常心平气和的搜刮着下界的符骨、特异药材、甚至是人才，用以休身养性，达到所谓的宁静致远。 他们如何对下界，他们就会猜想白玉星上的先祖们会如何对他们。现在他们这个蓝星为主的家园体系，正面临噬灵怪的大举入侵。白玉星上神勇广大的先祖们有能力战胜怪物吗？很可能有。但他们会为我们去倾尽全力战斗吗？恐怕不会。这就是为什么近期悄悄弥漫在上层贵族间的那个传言，被这么多人相信的原因。 “先祖们在寻找逃离的办法，他们早晚会弃我们而去！”，这个兆始于渎神者组织的口号式的流言，在噬灵怪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猛烈的进攻中变的越来越真实可信。两界之内，有不少有识之士在偷偷想办法证实或证伪这个观点，同时，也有一些贵族在殚精竭虑的苦思拯救家族之策。而他们星府就是最早开始行动的天府之一。 现在星光辉基本上已经猜出了事态发展的脉络。溪符以及另外几家股东，他们的太空探矿计划在明面上是寻找矿藏，但背后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想像当年蓝星上的先驱们努力开发大型加速程序，最终登月并把月亮建成了现在的粉红星一样，是想寻找一个新的太空移民点，以躲避怪物的入侵。 但随着矿区内记录符的出现，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溪府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个有着成仙梦想的溪自崖想办法接下了这次的太空任务，然后在背后多方运作，把他这个知道点当年内幕的人也搞到了船上，而且还饶上了一个云柔霞，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利用这一趟太空之旅，把所有的情报汇集起来，寻找到一条不依靠白玉星的独自成仙之路。 这事唯一让星光辉想不明的是，溪自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相信这世界上另有成仙捷径这种事？难道只是因为他们这种下等贵族出身的人见识短浅？还是说……，他真的有了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