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往事

    虽然左顾在进入光幕前就已经做好了自认为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当他走进光幕内亲身体验到这令人发悚的一幕时，还是被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头贯穿到脚，额头上的汗珠拼命的挤到一起往下掉，甚至他的双腿也在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离恨天不愧为食人rou、喝人血的魔鬼，他的老巢内随处可见白骨，不仅塔角上挂着一串串骷髅头骨，甚至地上都被白骨铺满，简直堪比尸山血海，不过左顾却并未在白骨堆中见到一丁点血迹，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鲜血早已干枯，也许是被离恨天喝光了。

    离恨天虽是一个人见人怕的恶魔，但他的身上却并非没有可爱之处，至少他拥有劳动人民一般的不挑食、不浪费的良好品质。

    巨大的妖塔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青光，青光照在满地的白骨上，强烈的感官和视觉冲击让人恍若置身九幽地狱之中。左顾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但眼前的一切早已刷新了他对恐怖的认知，若不是天诸子在前边给他撑着胆，他是绝对没有勇气走进光幕之中的。左顾觉得就算在第一次面对吃着人rou、喝着人血的离恨天时，他心中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他实在没想到离恨天的老巢竟然比离恨天本人更恐怖。

    “离恨天的老巢就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左顾的喉咙有些干涩，吞了吞口水问道。他没有天诸子那种安安静静的欣赏满地白骨的情怀，他觉得若是再不说话，自己恐怕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恐怖压抑的气氛吞噬掉。

    不知道天诸子是故意不理会左顾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还是他真的没有听到，他安静的站在前面沉默了许久，双眼默默的注视着满地的白骨，此刻他的背影竟然给人以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我来看你们了。”

    过了许久，天诸子才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天诸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又好像他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最让左顾感觉奇怪的是他说的那句话，似乎这满地的白骨都是曾经与他相识之人。

    “跪下！”

    正当左顾在胡乱琢磨的时候，天诸子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近乎喝叱的说道。若说方才在光幕外天诸子还是一副慈祥老爷爷的形象，那么现在他就像是一个严厉的父亲正在教育自己不争气的孩子。左顾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跪了下来。

    “磕头！”

    天诸子那严厉的声音又响起，左顾虽然不理解天诸子为什么要他这样做，但他本能的觉得这满地的白骨一定与天诸子关系不浅。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天诸子用手指着满地的白骨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姐，我的、、、、徒弟。”

    左顾听得呆住了，他的脑袋里像是突然闪过一声惊雷，直炸得他脑子发蒙。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白骨师兄、师姐，这个消息对于左顾来说无疑是爆炸性的。

    “他们都、、、、都死在了离恨天手中吗？”

    左顾本想问“是不是都被离恨天吃掉了”，虽然“被吃掉”和“被杀死”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是“被吃掉”这三个字对于天诸子来说太残忍了些。

    天诸子挺了挺垮掉的脊背，他努力想要甩掉悲愤的情绪，但显然他暂时还没法做到，无论他的脊背挺得多么直，他任然甩不掉那给人萧索落寞之感的背影，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孤寡老人。

    “是我、、、、是我亲手将他们送到了离恨天的嘴边。”

    天诸子刚刚挺直的双肩又塌了下来，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这么多年来，我每一天都活在后悔和自责当中，可我却连进来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我不亲手将离恨天杀死，就算死我也没脸面去面对他们。”

    左顾虽然和天诸子相识不久，但他从来没想过天诸子悲伤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因为他那慈祥和蔼的智者外表，加上他那抠门的性格与肆意调侃的态度，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也有悲伤的一面。虽然天诸子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左顾任然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此刻的悔恨与悲伤。

    “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那时的离恨天还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只是一只眼睛，一只被当做阵眼的眼睛。”天诸子忽然陷入到久远的回忆之中，看来他是打算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左顾了。

    “将这只眼睛当做阵眼，这就是我今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那只眼睛被放在了轮回塔的塔尖之上，那是这个世界上天地灵气和生命精能最为浓郁的地方，也正是这个地方为那只眼睛提供了开启灵智成为离恨天的必要条件。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暗中积攒力量，成为了天地间顶尖的存在。为了将他重新镇压，我遣出门下所有弟子与之抗衡，但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他竟然将我门下弟子杀得一干二净，甚至、、、、、甚至将他们当做食物，喝血、食rou，将他们的头骨吊在轮回塔的塔角上，将他们的尸骨抛洒在地上向我示威。”

    天诸子断断续续的将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近乎颤抖着将这令人发指的故事说完。听得出来，这一定是发生在及其久远的事，即便过了如此长的岁月，天诸子说起时任是咬牙切齿，他心中的恨意并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磨掉，反而被烙下更深的印记。

    天诸子自顾自的说着故事，他似乎并不是在对左顾述说当年的惨剧，更像是在对着四周的白骨忏悔。

    “震怒之下，我使用了修炼界最为禁忌的封印之术——灵魂封印，我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拼掉自己的性命我也要将之抹杀，为我死去的徒弟们报仇。可惜在那个禁忌封印术的最紧要关头，我被人偷袭，躲到了这个事先准备好的阵法空间中才得以逃脱一命，不过却没能逃得过身死道消的结局，虽然保留下了部分灵魂，但也不足以对离恨天造成威胁。最终离恨天挣脱那未完成的灵魂封印，不过他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就算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他也没能破开我这阵法空间逃脱出去。”

    天诸子顿了顿，他的双眼陡然明亮了起来，就像两团火焰在他的眼睛中燃烧一般。

    “他来了！”

    或许是因为左顾听得太投入，当天诸子突然转变话锋时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稍微愣了愣，不过只是一瞬他的面色便苍白了几分，因为——离恨天来了。

    天诸子转头看了看塔角上挂着的骷髅头骨，又看了看地上的白骨。

    “我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我只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能看到离恨天的下场。”

    在这轮回塔前，在这满地的白骨面前将离恨天杀死，或许没有比这里更完美的地方了。

    左顾紧了紧自己的双拳，他的双眼陡然间升起一抹血气，浓郁的血气将他的眼瞳都遮蔽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光幕外的黑暗中一股冲天的妖邪之气正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