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宫变（二）
北宫.朱雀门。 吴匡已经是第三次摸了摸腰间的剑柄。这种紧张时的小动作并没有多少人察觉，作为北军的最高将领，吴匡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镇定自若。 麾下的兵士们各个铠甲鲜明，严阵以待。吴匡并不像张绣那样临时才得到通知，准备的比较仓促。他对袁隗的谋反和天子的应对都是事先有所了解的。作为高级将领的他也参加了统调社的情报分析和制定应对计划的过程。 不过即使是有所准备，事情临近时吴匡也还是感到了空前的紧张。虽说他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并不至于临阵怯敌，不过他紧张的原因在于他对这次的事情相当的看重。 虽然统率着大汉帝国的王牌部队北军，可是吴匡并不像蒋奇赵云那样是天子刘辩的亲信，作为何进的原部下，吴匡在天子面前的受重视程度还不如自己的下属关羽张飞等人。 虽然就个人的能力相比较，吴匡也确实佩服关羽张飞的武艺高强、本领不凡。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是一个甘于平庸之人，此次的事件便被他视为向天子展现自己能力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在这场叛乱中平叛有功，自己也不难得到天子的青睐。因此吴匡才会在此时异常的紧张。 正在焦急的等待预想中的敌人出现时，一名部下慌慌张张的向他跑了过来禀说城东面出现了火光。 吴匡紧忙带人走上门阙，从高处向东面望去，步广里、武库太仓一带火光冲天，乱成一团。 开始了？吴匡觉得有些困惑。步广里、太仓那面出现混乱倒是和统调社提供的情报相符，奇怪的是按照情报上来讲他这里也应该会有敌人出现，可如今却没有任何动静。 吴匡禁不住面露焦躁起来。 心里大骂统调社提供的情报有误，不过吴匡并不知道统调社所获得的情报只是知道敌人大概会在哪里动手，并不知道具体的行动细节。 听着城东面隐约传来的杀喊声，吴匡烦躁的在门阙上踱来踱去。 一名部下向他建议道：“东面敌情汹涌，不如我们出城支援城东吧。” 吴匡皱了一下眉，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 太仓和步广里虽然情势混乱，可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情报传过来。而按照预先的计划，天子严令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北宫，若是自己擅离职守导致北宫有任何闪失的话，得天子青睐的事就不用再想了，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吧。 “负责城东面的越骑营和屯骑营总共有四千兵马，我想足以应付乱局。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难以应对的话，天子也会有所调配。在没有天子军令之前，我等不可轻举妄动。” 吴匡正说着，远处一小队骑兵由远及近的飞驰而来。停在宫门前面，其中一个人冲着门阙上的吴匡等人喊道：“有天子诏。” 吴匡在上面听的清楚，也不等兵士问话，亲自扶着墙朵向外探着身子问道：“我乃北军中郎将吴匡，陛下有何诏？” “太仓军情紧急，诏命吴北军率兵前去支援。”那人喊道。 吴匡心中一沉，这与事先的计划并不一样。心中怀疑，便又说道：“在下身负守卫北宫之重责，情况不明之下不能出城迎诏，尔可将诏书放在吊篮之中拿上来。” 吴匡命人将吊篮放下，对方依言将诏书放入篮中吊上门阙。吴匡亲自取出诏书一看，上面写着命他即刻带兵驰援太仓，下面还盖着玉玺。 虽然和原定的计划有出入，不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也不可能墨守成规。吴匡相信了这份诏书，便准备集合兵士出宫。 军司马关羽听闻吴匡集合兵士要出宫，急忙找到吴匡问道：“北宫乃国家重地，我等责任重大，吴中郎为何轻易离开？” 吴匡解释道：“云长有所不知，刚刚天子有诏命我率军支援武库。” “诏书？”关羽面露疑色。 吴匡将那份诏书递给了关羽，他反复看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为何诏书上没有天子的签名？” 关羽这么说吴匡也怀疑起来。自从开始制定应对计划之后，天子下的诏书除了玉玺之外还有他本人的签名。不但是诏书，卢植的丞相府或者贾诩的统调社的往来文件上除了官印之外也有本人的签名。此时手中的这份诏书只有一个天子的玉玺，确实令人怀疑。 关羽又问道：“传天子诏者是何人？” “未及细问。”吴匡有些羞愧的的说道。他此时也感到自己过于轻率了。 再次返回门阙上，吴匡对着下面的人问道：“尔等是何人？” 下面领头的人说道：“我等乃濯龙园黄门。” 如此回答吴匡更加的心疑。此次平叛行动的诏书都是天子命统调社的人来传达，从未用过宦官。 吴匡又问道：“为何诏书上没有天子的签名？” 下面答道：“军情突然，天子未来得及签名便令我等快马赶来传诏。” 吴匡接着问道：“来使面生的很，不像平日传递军情之人。” “今日事情紧急，陛下才使我等传递诏书。吴北军若怀疑我等身份，我有入宫腰牌为证。” 说话那人拿出一个腰牌，奋力的扔到了门阙上，正好落在吴匡的脚边。吴匡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濯龙园的出入腰牌。 这些人是天子身边的黄门不假，吴匡心中犹豫起来。下面的人又喊道：“军情紧急，吴北军切莫再要拖延。若是吴北军还不相信我等身份，可开门放我等入宫仔细询问。” 此时吴匡在原本患得患失的心情下，终于做出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命人打开了宫门，还亲自出去查问外面的来使。 吴匡刚一出宫门，外面的那些所谓濯龙园黄门突然暴起，其中有两个大汉身手敏捷，还未等吴匡反应过来，顷刻间便将他制住。 其余兵士见吴匡被擒想一拥而上救下吴匡，一个人用刀抵住吴匡的喉咙，大吼道：“谁敢近前一步必取此人性命！” 其他兵士见此皆不敢上前。这时，远处一阵尘烟翻腾，一支早就在暗处埋伏好的大军冲向了朱雀门。 情势陡然千钧一发。 关羽在门阙上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大叫道：“快关宫门！” 有兵士说道：“吴中郎还在外面！” 关羽大急，说道：“若是敌人冲入宫中，后果不堪设想。尔等快关宫门，我去救吴北军！” 关羽说完，抄起青龙偃月刀大吼一声竟从门阙之上跳了下来。 朱雀门的门阙至少也有五六丈之高，关羽从上面一跃而下犹如天神下凡，所有人都惊呆的扬起了头。 关羽双脚落地，众人感觉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关羽趁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刀挥向那个用匕首抵住吴匡喉咙的汉子。 那人下意识的挥起匕首格挡，血光飞溅，一条胳膊飞在了空中。 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向后退去，另一个制住吴匡的人这时才稍稍有所反应，钳住吴匡的胳膊试图向后拉着，然而关羽的长刀一横，瞬间便将那人的头颅斩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关羽已经救下了吴匡向身后的大门退去。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想要阻止关羽，其中一人挥刀砍下，关羽一边拉着吴匡后退，一边单手持刀迎住对方的刀锋。 那人刀锋一转，袭向了吴匡，这时又有一人冲了上来，长剑直取关羽胸前。 关羽吼天喝月的一声长啸，长刀隔开了取向吴匡的战刀，接着就在长剑几乎就要刺进自己的胸膛的时候，长刀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扫，来人一下就被刀身扫飞，撞到宫墙上没了气息。 远处的那支军队已经奔腾着逐渐逼近，关羽单臂向后一甩，吴匡整个人都飞起来落入身后的兵士当中。 “保护吴中郎，快关宫门！”关羽大吼着。 连番变故已经让吴匡有些发懵，兵士护着他向后退着，直到退入宫门之后，才稍稍有些清醒过来。 目光望去，关羽与数名敌军战在一起，远处的大军如潮般汹涌而来。关羽仍然叫喊着要他关上宫门，吴匡此时明白若是再迟疑，叛军入宫恐怕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命军士关上宫门。 “别让他们关上门！”有两个叛军大喊着抢上前去阻止关门。关羽长刀一横，其中一人被迫又退了回去，另一个挥刀砍向关羽，青龙偃月刀闪电般的一个回斩，头颅已经飞上了天空。 其他人想要一拥而上，关羽抡起长刀一扫，雷霆万钧的刀势将所有人都逼的连连后退。 关羽收回长刀立于身旁，目光冷傲。身后的宫门缓缓关闭，前面的大军顷刻而至，但是他的眼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急恐之色，仿佛就算泰山崩于前也照样坦然处之。 过来抢占宫门的这几名叛军都是袁隗精挑细选的江湖豪侠或军中悍卒，久经战阵遇到过各种的对手，然而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人，一时间竟都被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所摄，丝毫不得前进半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朱雀门即将要缓缓关上，关羽目光一缩，突然间转身拖刀而走，后面那几个敌军嚎叫着追了过去，然而关羽在快到宫门的时候突然急停回身，长刀劈斩，追在前面的一名叛军立刻便被劈成了两半。众人吓得停了下来，竟然不敢再追。 这时，大军已经迫至城下，宫门也几乎就剩下一人多宽的一条门缝就要关上。 关羽大喝一声突然发力，整个人跃到空中向前飞起，仿佛是刘辩前世电影里的轻功一样，关羽向前滑行了一段路，几乎在宫门即将要严丝合缝之际，跳了进去。 等到大军冲到门前时朱雀门早就紧闭落闩，本来计划着诈开宫门的他们身边并没有多少攻城武器，想攻占皇宫的他们对这宽厚的宫墙只能是望洋兴叹。 宫门里面，所有都对关羽刚才的那一番敏捷的身手赞叹不已。吴匡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的上前说道：“此番若不是云长，我命休矣！” 关羽答道：“此乃关羽应做之事，吴中郎无需言谢。如今敌寇未退，我等应马上御敌并将此间情况速报陛下和太后得知才对。” 吴匡点头同意，一面派人前去禀报刘辩与何太后，另一面集齐士兵登上宫墙守卫。 冲过来的这支军队虽然没有抢占到宫门，不过此时也无法再后退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攻门。 吴匡与关羽登上门阙指挥杀敌，吴匡看出进攻朱雀门的乃是驻守南宫的羽林虎贲两支部队。这和情报所知一样，心中倒有些底来。 吴匡所率的北军与南军相邻，对于羽林虎贲两支部队的堕落也心知肚明。双方的战斗力并不在一个档次，而且吴匡这面还可以依托宫门，对于守住北宫他还是信心十足。 不过由于攻打的宫门的叛军较多，一时间声势却相当的猛烈。这也惊动了在宫内休息的何太后。 经历过十常侍之乱的何太后对于宫乱相当的敏感与惊恐，不过招来黄门和护卫询问的第一句话却也还是“我儿刘辩怎么样了？” 中常侍郭毅已经事先得到了通知，故此上前安慰何太后道：“陛下早有准备，太后勿忧。” 何太后仍然有些不放心，担忧的说道：“宫外不知情况如何，可派人去濯龙园查问。” 郭毅劝道：“宫外贼人作乱，宫门已经紧闭，此时派人出去恐有不当。太后若是不放心，殿外有陛下护卫长张韬领着一队护卫前来，不如太后将他叫来详细询问。” 何太后点头，命郭毅将殿外的张韬带了进来。 张韬一进殿，何太后勃然大怒的说道：“张韬，尔身为天子近身护卫，为何不留在濯龙园保护天子？” 张韬吓了一跳。何太后的面目狰狞，像是一头容不得自己的幼崽有一丝危险的母兽。他急忙解释道：“卑职率领一队护卫前来乃是受了陛下的调遣特地保护太后的。” 何太后一愣，随后又担心的说道：“你们来这里，辩儿那里怎么办？” 张韬安慰何太后说：“太后勿忧，此次叛乱陛下早有准备，人员调配都在计划当中，卑职相信叛乱很快便会平息，陛下更会安然无恙！” 何太后此时也明白她这面轻举妄动只会给刘辩徒增麻烦，想到刘辩将自己的亲随派来保护自己，不由得眼圈湿润起来。 “辩儿心中还是挂念着我的。” 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复杂难言。 在同一时间里，北宫的一间偏殿上，几个黄门持着灯烛鬼祟的聚在了一起。 “宫外事起，该是我们动手的饿时候了！”一个黄门压低而来声音说道。 “此番干系重大，若是失败我等皆要人头落地的啊!”另一个声音担心的说道。 这个人刚一说完，一把利刃穿胸而出，还未等他发出惨叫，一只手绕到他面前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其他的黄门都吓得魂不附体，有的刚要喊出声来，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吼声道：“全都闭嘴！” 那个被杀的黄门尸体栽倒于地，众人看到他的身后站着的一个男人，拔出了尸体上的利剑，甩了甩剑上的鲜血，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 有人认出了那人，失声叫了出来：“袁、袁太仆！” 偏殿上陆续有人悄然的走了进来，都穿着宦官的服饰，只不过颌下都长着胡须，各个魁梧有力、目光凶狠，一看就是军伍出身。 持剑的正是那个被叫做袁太仆的袁基。 “事已至此，我等还岂可有什么退路，唯有拼死一搏，配合宫外行事。到时候事情成功，富贵尽享！”袁基神色凶狠的对这些黄门说道。 这些黄门面面相觑，心中的恐惧犹如滔天巨浪，可是看着手持利剑的袁基脸上充满杀意的表情，还有那富贵尽享的许诺，最终也只好听从袁基的指示，带着潜入北宫的袁基等人悄然的向何太后的永乐宫走去。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