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光熹微服私访记（二）
对于微服私访这种事情，其实在朝堂上是遭到朝臣们一致反对的。尤其是像卢植、黄琬这些饱尝桓灵时代乱政的老臣们，对于刘辩做出的一点点出格的事都是十分敏感的。而就算像贾诩、魏翊这样对刘辩的意志马首是瞻的近臣，在微服私访的问题上也是都持着反对的态度的。 当然，众人的担心，自然是刘辩的安全问题，或是怕他流连于市井玩乐，荒废朝政，像黄琬、蔡邕这样守旧的大臣也会说微服私访与天子礼仪不合等种种说法。 众臣聒噪的刘辩头疼，有时候心里气愤的在想，他的便宜老子汉灵帝刘宏做的其实比他更过分，他倒不微服私访，直接将市井集市搬到了皇宫之中。可做出那些荒唐事的时候，也没见这些大臣这样的啰嗦，轮到自己一点小错都会被放大，小题大做。难道真是看出自己是明君的样子，可以君子欺之以方？ 每每想到这种可能，刘辩便忍不住苦笑起来。 实际上在勤政方面，刘辩已经算是做的很不错了。他本身亦是一个很节制的人，基本上酒色财气不沾。这些年忙于政事，连嗜酒的习惯都戒掉了。也许有可能就是刘辩表现的太完美，卢植这些大臣才难以容忍刘辩在私德上出现一点点的瑕疵。 正因为朝廷上的压力，刘辩的微服出巡其实也就只局限于洛阳城内，而像钓鱼台酒楼、避风塘茶楼这样人多且容易认出自己的地方，他已经很少去了。即使是有事情需要陈浩南和洪兴社去办，也仅仅是通过统调社来调遣。 这和刘辩想象中的带着嫔妃宫女、太监和尚办冤案、除贪官的剧情相去甚远。 大多时的去处，便是糜贞那里。 在那里，是他整个人最安心最放松的时候。 刘辩的性格工于心计，即擅于又热衷权谋斗争。然而长期深浸于宫廷和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是个人都会在生理和心理的产生疲倦期。 这时，到糜贞这里坐一下而获得的片刻的宁静，便成了远离争斗，使心灵放松的最好缓冲。即使刘辩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身体却为之做出了反应。 只是这样片刻的快乐，也是带着无限的烦恼的。 在对糜贞的关系上，刘辩感到的却是左右为难。 糜贞与他年岁相当，性格相投，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刘辩也觉得糜贞长的很漂亮。更重要的是糜贞情窦初开，对刘辩也是款款深情，刘辩自己也不否认很喜欢她。虽然现在二人之间的交往仅是君子淡如水的程度，但若是今后发展下去刘辩也不排斥会到达滚床单的地步。 唯一让刘辩烦恼的，是他和糜贞之间的感情，在回到宫中面对唐皇后时就变成了一种极大的内疚。 对于古代人来讲，三妻四妾其实是很平常的事。像卢植那么正直的一个人，被称为有君子古风，可照样还是有两个侍妾。而刘辩身为大汉天子，继位至今只有唐皇后一位妻子，其实已经是让卢植、荀彧他们怀疑刘辩性取向的一件事了。 刘辩会这样，说到底也是受了现代婚恋观念的影响。 前世看那些穿越小说，主角在穿越古代后，大纳**，看似很爽的一件事，但是真正穿越过来之后，刘辩才发现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现代人穿越古代之后，不管他在古代社会融合的多么好，实际上仍然会摆脱不了现代社会对他的影响、教育所带来的社会烙印。 前世的刘辩只是一个普通青年，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对于恋爱其实并没有多少经验，而感情专一、男女平等这些现代社会婚恋观的影响也深植于心。 所以在与糜贞的交往中，刘辩难免会产生一种背叛妻子**的丈夫的内疚感。然而他却也很难以割舍与糜贞的关系的继续发展，这也就是刘辩送别卢植后心情抑郁的原因。 沿着金市的长街走来，刘辩已经能看到糜贞所住的宅院。郁闷的心情抛到脑后，刘辩的步伐加快，走进了这逃开所有烦心事的避风港。 *********** 在寂静的客厅之中，糜贞拨动算盘的声音犹如银珠落玉盘。此时的她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天真烂漫，投入的表情严肃而认真，目光不断在桌面上的账本和算盘之间转换。 刘辩坐在桌子的另一面，饶有兴趣的看着认真算账的糜贞。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大都只是同龄人之间的玩笑打闹，刘辩却从来没有见过糜贞如此专注的样子，和唐皇后那种官宦家庭出来的大家闺秀所表现出的娴静淡雅相比，生于商贾之家的糜贞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竟是刘辩所熟悉的那种极具现代感的职场气息。 一时间，刘辩的目光也被吸引住，看的出神。 不一会儿，糜贞停了下来。合上账本长出了一口气，赞叹的说道：“陛下教给我的这个记账法还真是神奇——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账目竟然丝毫不差，还有这算盘……” 糜贞正说着，却看到刘辩投过来的目光炽烈深情，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不知所措。 刘辩此时倒也颇为惊讶，对于会计学他也仅仅是个半吊子，但是简单的借贷法和算盘还是可以弄出来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刚才教会了糜贞算盘的使用方法，还有那借贷法才一个时辰左右，糜贞就完全融会贯通了，刘辩自己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快。 “糜姑娘在家时常常帮家里管账？”刘辩好奇的问道。 听到刘辩这么问，糜贞显得有些慌乱，急忙撇清道：“家中生意往来，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了一些——这也是无奈之事。但是从小父亲和长兄就延请名师教我诗词歌赋，更以班昭的《女诫》教导我。其他女孩会的，我也、我也都会得。” 刘辩看着糜贞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安慰她道：“其实帮着家中料理生意没有什么丢脸的。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但是都有自己的优点啊” “可是士农工商，商道乃末流。”糜贞小声的说道。 刘辩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人是无法决定出身和成长环境对自己的影响的。况且没有商人就没有了货物流通，国家就犹如死水一滩。” 糜贞见刘辩这么说，才又高兴起来，开心的说道：“陛下这些话，就应该讲给那些歧视商人的士人听。在徐州时，我们糜氏没少受徐州的那些士族打压。那些士族之女若有相聚，从来没有叫过我，各个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而不及。从小我就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倩儿一直陪着我。” 糜贞讲到这面色郁郁，显然是儿时其他人对商人的歧视给了她不小的伤害。 刘辩叹了一口气，说道：“重农抑商乃是大汉的传统国策，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刘辩讲到这想起糜贞哥哥糜竺糜芳的身份，也不便继续深说，只是安慰她道：“不过现在恐怕也没人能欺负你了。至少，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糜贞面露绯色，羞赧的低下了头。 刘辩突然有一种冲动，张口问道：“贞儿，你愿不愿意……” 跟我回宫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无法再说出口。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却不知什么时候才真正到时候。 “陛下？”奇怪刘辩的欲言又止，糜贞疑惑的看着他。 刘辩尴尬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贞儿总是在呆在宅子里是不是觉得没意思啊？” 糜贞刚要回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本绯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烧的guntang。 “陛下，刚才、刚才叫我贞儿？”糜贞声如蚊鸣，不敢抬头看刘辩，头低的好像要钻进桌子底下一样。 刘辩楞了一下，刚才不知不觉说出口，此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与糜贞感情日近，自然而然的换了一种亲昵的称呼。 “你不喜欢？”刘辩问道。 口气并不是生气的态度，倒是真的有在询问。自从遭到任红昌的拒绝后，在感情方面刘辩一直都有一点不自信。 “我……”糜贞张口难言。心里自然有百般愿意，只是这种羞死人的事情，叫人怎么说出口啊。 踌躇了一会儿，糜贞如下定决心般的扬起头，目光烁烁的说道：“陛下想怎么样，贞儿都是喜欢的。” 看着糜贞充满勇气的目光，反倒是刘辩有些不好意思了。开着玩笑的说道：“那我叫你贞儿，你也不用再叫我陛下了。” “那叫什么？”糜贞好奇的问道。 刘辩促狭的笑了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吗？” 糜贞红着脸说道：“陛下让我叫哥哥，贞儿、贞儿实在叫不出口。旁人听到了，也羞死贞儿了。” “那就叫欧巴好了。”刘辩一本正经的建议道。 “欧巴？”糜贞歪着头，带着疑惑的表情。声音和模样倒是像极了韩剧里的明星。 “是马韩语。”刘辩再也忍不住玩笑的表情，一脸坏笑的样子便已经让糜贞明白了这不一定会是什么好话。 “陛下尽是欺负贞儿，假编了不知什么羞人的话，占贞儿的便宜。”糜贞露出委屈的表情。 刘辩也同样觉得有些冤枉，他只是开个玩笑，想体验一下韩剧里的情节罢了。 “没有骗你，确实是马韩一带的语言，和哥哥的意思相近。”他尽力解释道。 糜贞并不相信，说道：“家中也有一些北面的生意，有位管事也精通三韩、东嵗一带的语言，却怎么和陛下说的不一样？” 刘辩稍稍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糜氏竟然还能把生意做到了三韩那种偏远地带。他已经让班期重新开启了丝绸之路，若是糜氏有这样的经验，是不是也可以支持糜氏发展一下北面的商路？ 糜贞没有看到刘辩心里的想法，而是佯装生气的嗔怒道：“陛下总是这样欺负我，莫不是把我当成勾栏之地的娼人一样调笑不成？” 说完，竟然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话说得严重了，糜贞一哭，刘辩再觉得冤枉也只好赔罪道：“我确实不是这个意思，这、这——唉，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怎么惩罚，糜姑娘尽管开口吧。” 看着刘辩着急的样子，刚刚还满面怒容的糜贞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得意笑容，说道：“陛下这么欺负人自然要罚，就罚——陛下陪贞儿去邻贤苑一游！” 邻贤苑？刘辩稍稍一愣。 糜贞的小嘴立刻就撅了起来。 “怎么？陛下不乐意？” “不是、不是。就去邻贤苑。”刘辩急忙答应道。 为了不让糜贞生气，刘辩行动非常迅速，命侍卫备好了马车，很快便带着糜贞和甘倩坐了上去。 御者长鞭一挥，马车启动赶往了邻贤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