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河内失守
当夕阳在天际处留下最后一抹昏黄，在怀县的城下激战了一整天的并州军终于开始徐徐退去。 站在城墙上下望，平原上尸横遍野，混乱不堪。血与火交织形成了一副惨烈的画面。 城下有一名断了手脚却没有死去的敌兵发出阵阵哀嚎。并州军撤退时虽然一并带走了伤员，但是战场之上也不可能逐一的仔细检查，总有倒霉的伤兵未被及时发现，留了下来。 河内校尉方悦站在城头上冲着下面的哀嚎皱了皱眉。随即拉弓搭箭，当弓弦如破帛一声裂响，下面的哀嚎便戛然而止。 方悦收回弓箭，默然转身走下城池。周围的士兵并没有向平时那样发出对方悦的称赞和欢呼，压抑与疲倦笼罩在守卫怀城的每一个兵将心头。 河内太守王匡在城下等着方悦。作为一名文官，王匡自然不敢亲冒箭矢的站在城头作战，但是在后勤安排、组织百姓守城上却也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纰漏。 方悦来到他的身边，王匡马上祝贺他道：“今日能够击败敌军，全赖方校尉之功。” 方悦疲惫的摆摆手，说道：“王使君过奖了。今日能够击退敌军，都是将士用命，上下同心，使君也亲临战场，鼓舞士气，这才有今日之功。” 方悦与王匡虽然在编制上互不统属，但是在刘辩军制改革之前，方悦乃是王匡的部将。王匡对他有提携之恩，所以在态度上方悦对王匡一向都是极为恭敬的。 王匡闻言非常开心，对于战场上局势还是表现的极为乐观的。 “人说并州狼骑乃天下第一强军，今日一战果然名不虚传啊。”王匡感慨的说道。 “他们并不是并州军的主力。”方悦不得不纠正他说。 “什么？”王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登上城头，但是听到外面杀声震天，城头几次险情不断，王匡便已经觉得敌军实力不弱，想不到这支军队竟然还不是并州军的主力。 方悦实在是太累了，并没有为王匡作何解释，拱拱手便离开了。 他不像王匡这样没有军事经验，对于交战的对手，还是有着清楚的认识的。 能够一战定河东，并州军的实力绝不是现在这种程度。 通过统调社传来的情报，此次攻打怀城的是作为先锋部队的上党太守张杨的兵马。而方悦知道真正能代表并州军核心力量的是随后即将到来的吕布麾下的一万并州精骑。 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强军，方悦每每想到即将到来的那种恐怖实力，心里便油然生出了一股不可匹敌的恐惧感。 方悦没有将心中的恐惧告诉王匡，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他此时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朝廷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 怀城的守军有五千人，驱赶百姓守城的话聚集四万人。虽然贫民百姓的战斗力并不高，但是依靠城池的话在初期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 而现在攻城的张杨军大概有八千人马，真正核心的精兵只有三千。方悦看出来张杨一开始并没有将所有的实力压上，虽然并不清楚他为何这么做，但即便如此，连日来的攻城也让怀城方面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张杨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但是方悦自信还是能够守下来的。至少在吕布到来之前。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杨并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但是连番的攻城表现的也是平淡无奇。直到第十天的时候，张杨军的进攻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甚至连不懂军事的王匡都感到了这次攻城的不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压力倍增。 方悦明白这是张杨拿出了所有的压箱底——包括那三千精兵，要和怀城决一死战。只是对他突然这么拼命感到很奇怪，不过向深处想一想，却突然感到一阵心寒。 张杨则完全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和方悦害怕的猜想一样： 吕布要来了。 作为并州军的先锋，张杨对于拿下河内的欲望还是极为强烈的。 相比较贫困的上党，河内要富饶了许多。而且这也是显示实力的一次机会，先不说实力为尊是并州军内部的传统规则，占据河内后实力的扩张也助于张杨在信都朝廷的话语权。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打仗也是要有消耗的。张杨本身实力不强，不想过多的损耗兵力，然而就是在这患得患失的思想下，张杨军一开始并没有拼上全力，结果便是在怀城顽强的抵抗下，反倒令他们在这几日的攻城中损兵折将。 很快地，吕布的大军已经进入了河内，从并州骑兵那种恐怖的行军速度来看，张杨要想独领攻下河内的大功，恐怕就要在这几天内破城。 所以张杨今日才突然发起了狠，不但亲临城下指挥攻城，还派出了他一直保留的那三千精兵。 张杨如此的拼，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怀城城头一度险情不断。张杨的部将穆顺还成功的攻上城墙，占据了一小块地方。其他士兵在穆顺身先士卒的激励下纷纷涌上穆顺打开的这个缺口，情况一时间万分危急。 方悦亲自带着一队亲兵赶到，盯上穆顺，两个人立刻交起手来。他二人武功相当，但是穆顺冲上来的时候已经受了两处伤，其中一处枪伤破肚极为严重，完全是靠个人的悍勇在支撑。与方悦交战的初时还可以平分秋色，但是战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便逐渐体力不支，冷不防被方悦一个横扫，砸下了城头。 一丈多高的城墙，穆顺掉下来时还砸死了两名手下，人立刻昏迷不醒了，手下的兵士急忙将他抢回营中疗伤。 穆顺掉下城墙对攻上城的士兵的士气有了很大的影响，方悦这面则是士气大振，很快的便将张杨军再次赶下了城头。 双方的战斗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张杨军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这一次的攻城战是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杨军变得开始有些乏力，再加上又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张杨军的攻城越发的困难了。 张杨郁闷不已，将部下召到营帐中，对他们发起了脾气。 “尔等平日里自认勇武，可此时为何连一个小小的怀城都拿不下？若是再过几日吕将军的大军到来……我等岂不是会遭人耻笑？” 帐中的部下被张杨训斥的各个羞愧低头。这时有兵士进来禀报，说一直伤重昏迷的穆顺醒了过来。 张杨此时正在气头上，随口便说道：“此等无用之人，死活何来烦我？” 穆顺原本便是上党校尉，虽然对张杨也是惟命是从，还愿意把军权交给他，但是他以前的敏感身份让张杨对他一直心有猜忌。此时张杨正在气愤之中，嘴上没有阻挡，便将对穆顺的不满说了出来。 然而穆顺就算是再有错，也是因战受伤，张杨说出如此冷酷的话，弃他如撇履，令在场的其他将士无不心寒。 张杨说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仍旧愤愤不已。这时又有兵士进帐禀事，张杨勃然大怒道：“军情议事何等重要，贱卒竟敢多番惊扰。 那士兵只是尽责进来禀事，还未等说话便遭到张杨的怒斥。面对暴怒的张杨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伏地跪下，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将军，小、小的，吕将军的大军来了，已在营外。” “什么！”张杨徒然的瞪大了眼睛。但是片刻之后，还是无力的瘫坐了下去。 “随我去迎接吕将军吧。”张杨有气无力的说道。 光熹五年七月末，河内郡治所怀城的城下，一望无际的大军黑压压的遍布了整个平原。铁马金戈，投鞭断流。 战场上一片肃静萧杀的气氛，并州军的军阵以佰为单位，彼此间隔，整齐划一。每一个兵士都安静的守着自己的位置，犹如高山一般巍然不动。城头上的河内府军也受到了并州军气势的影响而陷入了沉默。 方悦也同样不出声的立在城墙之上，他的双目圆瞪，看似毫无畏惧，但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紧握着长枪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就算没有人说明，城墙上的河内守军都已经看出这支部队与前几日的并州军的不同。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孙子兵法》里的这几句话说的简单，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而眼前的并州军就完美诠释了《孙子兵法》里的话，这也是他们能成为天下第一强军的原因。包括方悦在内的所有城墙上的兵将几乎在那一刹，都开始害怕起来。 军阵中不知是谁下了军令，并州军开始动了起来。几千人的脚步汇成一个巨大的轰鸣，当军阵前的第一个人发出冲锋的怒吼后，紧接着千万人的喊声齐响。吼天喝月。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并州军犹如巨浪般拍在了怀城的城墙上。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