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战长夜

    九天之上遥远的星辰是美的，那一轮普照人间的明月也是美的，撩拨在心头的美人的长发更是美的，距离能产生美，不管他是遥远的还是跟前的。同样距离也能决定命运，林昱的命运便在他与欧阳锋数米距离之间。

    这一段距离便是生与死的距离，游离于他舌头的攻击范围虽好，但林昱缺少远程攻击武器，若是等他从螺旋丸的破坏中恢复过来，生与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若是能突进其三尺之地，凭着手中一把刀，怎么也刮下他几斤rou来。

    跪在欧阳锋面前，看着他继续往外掏着血rou，林昱沉默无语，知道自己又一次面临选择，选择的结果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自己已经无从选择。

    九天之上狂风呼啸，等它穿过茂密的树梢，夜风便变得温柔了很多，深夜的六峰山一片安静，nongnong的血气将山林里的活物远远驱赶开，因为它们也怕成为这血气的一部分，所有生命都对死亡而深深恐惧。山顶夜云渐渐分开露出一道缝隙，一轮圆月从那道缝隙中探头出来，好奇地望向地面，想看看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月洒下了些光线，只见山路地面上一片狼籍，鲜血、碎rou，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林昱单膝跪在地面上，跪在那些鲜血的前方，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早已经被血液浸透，而鲜血还在不停地从他身上淌下，最终流到地面上，染得他膝盖周遭的岩石殷红一片。

    而远处大地上的无数缕殷红，其实更像是黑色，比黑夜更黑的黑。

    欧阳锋所站之地，距离林昱只有十米距离。

    林昱站在山壁前，盯着欧阳锋。

    为了活下去，他血战到此，他才修炼不足一年时间，他才刚刚踏入坐照境二重天，他的敌人是数态三重天的妖怪。他的肩部被舌头洞穿，肌肤被酸液灼伤，被一口一口啃食了大块肌rou，被一道铁拳砸的飞出十米远。此时他的身体尤其是接住那一拳的双手在剧烈颤抖，于是鲜红的衣裳在夜风中呼呼作响。

    坐照自观需要消耗大量的神识，画一道定字符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负担，再加上凝聚了所有真元的螺旋丸，他已然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此时他识海里的神识近乎枯竭，经脉里的真元也水枯见河底。

    身体在痛，识海在痛，而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脸色异常苍白憔悴，他的双手无力到了极点，他的识海仿佛被撕裂开一般，他虚弱的随时可能倒下。

    但他没有倒下。

    识海中一声婴儿般的啼叫，饕餮之魂一声怒吼，大嘴仰天大开。林昱身后立刻浮现出饕餮幻象，黑蒙蒙一片，即使在黑夜里依旧能看到偌大的阴影，上面更是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鳞纹！自从飞升色欲天之后，饕餮便进入数态修为，吸取灵气的速度更加迅速。

    即使是一条狗也知道对敌人龇牙，咆哮着扑上去撕咬，何况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饕餮。

    霎时间，饕餮形成的幻象在林昱身后显露出一张黑洞洞的巨嘴，一口将周围灵气吞入口中，然后源源不断的将灵气提供给林昱，转化成真元和活力。

    靴底离开大地，便是一抬足那刹，树梢之上以及山谷间的风骤停，只见厚沉的铅云不知何时消失，露出黑夜里的湛湛晴空。

    现在欧阳锋重伤，一朵花盛开在他胸前，好一朵盛开在淤泥之中的红莲，看见这朵红莲，他相信自己的机会来了。

    林昱拾刀冲向欧阳锋，向着呕血的强大的妖怪砍过去一刀。

    他的刀势势不可挡。

    这一刀，便是一记直刺。

    以林昱如今的实力能够硬扛欧阳锋一击铁拳，已然是极其令人震惊的画面，现在林昱底牌尽出，只剩下手中一把雪中刀。他的全副心神与所有的真元都灌注在雪中刀之上，根本没有时间再考虑其他。

    然而就在这时。

    欧阳锋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厉啸，右手如同一把铁钩将一个破碎的脏器拉了出来。

    他的胸口顿时喷出一道血花！

    他踉跄着退步，须臾间连退两步。喷出的血在山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就在他向后退的那一刻，口中一道白线如同一道利箭般朝林昱射出。

    林昱腾跃急闪，却难以逃脱那一道白箭的洞穿。那道箭太快了，或者说那条舌头太快了，快到他连反应都来不及，连神识都不能捕捉到弹射的轨迹。

    当时林昱距离他还有九米。

    当时林昱手中的雪中刀刀意纵横。

    那道白箭深深地射进了林昱的小腹。

    当他闪电般收回舌头，林昱距离他还有八米。

    欧阳锋又向后退一步。

    前掠，当舌头从腹脏缩回去，林昱才反应了过来，好在那些果冻状的墨绿色液体并不能无休止的分泌，显露出的伤口便只是纯粹的洞穿伤害。

    于是他猛然加速，疾进，还有七米。

    用闪电都无法形容第二次舌头弹射的迅疾。

    林昱躲不开，那便不躲，以一种更加无畏的速度拉近距离，那是一种超越速度感的气势。

    就如同滔滔浊浪自天而降，与欧阳锋的舌头相比，速度其实并不见得快，但那股气势，却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种谁也无法阻止的速度。

    青林梢头逆风而摆，树叶撞击之声连绵响起，林昱疾速靠近欧阳锋，无论是洞穿rou体的舌头还是那只铁拳，都无法让林昱的速度缓上一分。

    林昱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突进，这是一段生于死的距离，还有四米，欧阳锋近在眼前。

    将雪中刀横于胸前，护住要害部位，如箭般的舌头再次洞穿了柔弱的腹部。就在舌头穿过rou体的刹那，林昱身后显现出来的饕餮黑影吐出一道亮白色的闪电。

    电光一闪，便直击而下。

    这玩意儿乃是饕餮在苏味道渡劫时所获，那云海天的神人随手一道雷劫劈在头顶，林昱现在想起都毛骨悚然。好在身后的饕餮一口将那水桶粗细的蓝白色闪电吞入腹中，没想到它竟然消化了一丝雷劫为己用。

    对于这一道闪电，对于饕餮进化成数态后所获得的能力，林昱知之甚少。但威力看上去相当的强悍，绝对不会比真正的闪电小多少，这一劈正好落在洞穿林昱腹部的舌头上，电得欧阳锋疯狂大叫。那舌头虽然强悍，却也极为容易受伤，欧阳锋占着速度无往而不利，现在被一道雷电劈在上面，如同一脚重重踢在下阴，即使再能忍耐，也不能抵挡深入灵魂的痛。更重要的是，这一道闪电唤起了他心中对天劫的万分恐惧感觉。

    那道雷电并没有给欧阳锋带来实质性的伤害，除了深入灵魂的疼痛，便是整条舌头都被雷电所麻痹了，僵硬的停留在林昱腹部。

    林昱哪能错过饕餮为他争取的一线生机，手中雪中刀在夜空中亮起了一道银弧，星光月光萦绕，冷冽的刀尖上泛起丝丝亮光，夹带着意难平的刀意发出雷霆一击。

    这一刀斩风而下，斩在舌头上，并且还是斩在了欧阳锋舌头被雷击的伤口处。

    顿时，在林昱的眼睛里面就可以很清晰的见到，被刀意笼罩住的舌头处，竟然有惊人的弹性，如同橡胶一般抵消着雷霆一刀！

    好在这舌头本来就被饕餮吐出的一道雷电所击，此时更是中了一刀意难平，也仅仅是坚持了一两个呼吸，便“啪啦”的一声炸裂成了一大团鲜红色的雾气。

    林昱暗舒一口气，这条舌头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条，断裂处若失控的水龙头那样，喷射出来了大量的血液。距离欧阳锋还有四米，废了他的舌头，他也就只剩下一只右臂铁拳了。

    虽然舌头被林昱一刀两断，但这样的伤势对他来说也仅仅废了舌头的攻击而已。那舌头断裂处瞬间便涌现出来了大量的白色泡沫，随着泡沫的覆盖，伤口处涌出的血液顿时便被止住了。只要给他足够的世间，想来那条舌头必然又会恢复如初。而洞穿林昱腹部的那半条舌头也是十分奇葩，本来在断裂之前足足有两米来长，被一刀斩断之后，却是仿佛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那样，也是喷射出来了大量的血液，“噗嗤”的一声从腹部远远飞了出去，等落地以后，居然缩短成了只有一寸来长。只怕男人雄起的时候被一刀两断也估计是这样，被斩飞的那半截小弟弟在空中一面喷血一面旋转掉落，最后本来是十五厘米长的大凶器变成了只有一点五厘米……

    好在这时候欧阳锋的舌头被斩断，也是痛不欲生，这可就不是小弟弟被猛踹了一脚，而去活生生被一刀两断。

    林昱顾不上腹部的伤口，四米之地也就几步而已，却是死生的距离。

    因为剧烈的动作，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从全身各处溢出，滴落在夜风中，在黑夜里拖出一道极长极红的线条。

    红色的血，黑色的夜，一抹冷冽洁白的刀光，交相辉映成一幅画卷。

    一刀斩其首级……

    头掉了，还能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