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背道而驰

    袁宝尽量把自己公司的产品核心技术通俗地讲解给周高远听，强调：“我们只是使用了ATT的技术来建造连接一座城市的网络，专业术语叫城域网。但我们使用的硬件大部分是真金白银购买ATT的产品，所以说，我也不太清楚这是否侵权，可能一半一半吧。”

    周高远：“最好能和解，这个东西我们也不是很懂，难道以后中国电信使用类似的技术也侵犯他们的专利？不会吧？”

    袁宝：“中国电信他们肯定不敢惹，我们是小公司，没有能力应付诉讼。说实在的，我真心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被ATT的人注意到，我们的客户很少，才几十个。”

    其实这个是因为王东义在自己同学当中嘚瑟，不料有一个同学在美国ATT工作，跟王东义也不对付，所以向官方通报了一下，随便请律所开具一个律师函，他们也没打算在中国打官司，那么远，懒得动换。

    袁宝之所以这么重视，是因为他本人看重知识产权，要不是因为第一桶金没赚着，他才不会这么干。知识产权是唯一地自然垄断途径，如果没有IP的保护，市场竞争是无序而惨烈的，做生意太惨了，也不会诞生巨型企业。

    他本来就仅仅愿意做那些可以垄断的行业——如社交网络，所以根本不担心第一桶金的失败，并非一定要跟ATT死磕。

    他本来不喜欢编程，上辈子已经从事这个行业到想吐了，但是为了SNS，他可能真的会重出江湖也不一定，现在会网络编程的人真是太少了，连自己的两个小伙伴都不太懂行。

    不知道是不是智商不够用，他从事那么多年码农工作，总感觉每一天每一次都会碰到新问题，让人脑仁疼的新问题，这个坑真是不愿意入。

    在对谈当中，让周叔叔感到高兴的是这个孩子似乎不像大多数商人那样，为了自己的生存就忽视知识产权的正当权益，而是想探讨一下如何在尊重对方知识产权的前提下进行和解谈判。

    因为知识产权是周高远的本职工作，碰到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当然就高兴了。

    高兴体现在他让闺女把自己的好茶拿出来招待客人。

    周烟蒻自然也高兴起来，总算是没带一个现世宝回家，想到自己带一个男生回家，不由得脸红红的，冲动是魔鬼啊。

    可见，借口找的好，女神也挡不了。

    聊着聊着，聊到了报考的学校，周高远愣了一下：“你要考电影学院？你不是往互联网方向创业的吗？怎么对电影又感兴趣了？”

    袁宝：“因为电影学院有很好的社交资源，将来互联网很好的一个方向就是社交，所有人随时随地可以跟网络上的熟人和陌生人交朋友，如果我能进电影学院，就可以从电影学院发展起来，这个可不会再侵权了，妥妥地自主创新。”

    周高远：“有把握吗？”

    袁宝腼腆道：“没有多大把握，我学习成绩很一般，不能跟您闺女相比。”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烟蒻，后者则对他嫣然一笑。

    周高远：“电影学院对文化课的要求不是很高吧？”

    袁宝：“不高也不会太低吧，毕竟也是名校，我是跟周烟蒻聊天的时候偶然想到这个出路的，反正我文化课也不行，碰碰运气考虑一下艺校，没想到还居然过了面试。”

    “社交资源？”周高远这方面的反射弧比较长，过了一阵子，才想明白袁宝所谓的社交资源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电影学院的漂亮女孩子多嘛，哼，所以老古板的周叔叔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哎呀，老古板们，为什么承认漂亮女生的魅力是仅次于科技的第二生产力就这么难呢？

    不过袁宝不敢表露心思，在那里讪笑。

    讪笑完毕，袁宝这个似乎比老狐狸周高远还要精明的小青年想到了一个主意：“叔叔，我不知道您在单位里是什么职务，不过，我想，如果你们单位第一个搞成了网站，并且让专利可以通过互联网查询，一定会是一个不小的政绩，这方面我可以帮帮忙。”

    此言一出，周高远心动了，他现在高不成低不就，跟自己的亲友相比不算个什么大领导，为什么不弄弄政绩呢？而且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他对袁宝这个小青年的技术还不太放心，要雇佣人来做，也得是全国顶尖的才行啊，万一搞砸了，岂不是变成了反面政绩？

    “你先帮我连上网，我看看国外是怎么做的。”周高远并没有立即答应。

    袁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第一回来人家女同学家里，也不好呆得太久，所以就顺势告辞了。

    袁宝惦记着给周叔叔做网站，回到公司查了半天，又到国外各种BBS问人，傻眼了，美国政府都没有自己的网站，更不用说它下面的专利部门。

    自己还是低估了互联网蛮荒时代的荒芜啊。

    讲真，他真心没能力自己创建一个高质量的查询网站，那是跟检索技术相关的高级科技，超出了他的能力，虽然他知道Google的PageRank专利是怎么回事。

    在搜索技术中，将句子拆分成词语是其中一个重点，这个在英语里特别容易，因为除了a、the、of等少数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词语，单词之间全部用空格分割，很容易就可以用程序来把一篇文章的关键词整理出来，而中文……难死了。

    诶？等等，大部分的中文论文好像都有英文梗概，这个可以利用利用，是不定自己弄出来的检索平台比美国专利局还早，啧啧，多大的一个政绩。

    当然，自己还是不能亲自出手，编程这个坑太深了，嗯，应该雇佣个高手来帮自己做，万一能拿到知识产权局的订单，工资不是问题。

    除了这个仅仅抓取英文的取巧方案之外，他还准备了让文章的作者大量提供关键词的办法，这个有逗号分割，也是简单。说不定他还可以造一个粗浅的搜索引擎出来呢。在这个没有Google的时代，上网真是太揪心了。

    Anyway，PageRank的专利一定要想办法注册到，以后可以讹Google一笔，PageRank的Page可能有拉里佩奇的名字Page的双关，不行，改一个，叫BaoRank，哈哈。

    以后成名了之后跟媒体讲故事，就说自己是为知识产权局做网站的时候接触到这方面的需求，创建了BaoRank，嘿嘿，多完美的故事，自己这个苟且主义者都差点自我沦陷了。

    想到这个可以讹Google的机会，他动力澎湃，第二天就央求两个创业伙伴给他引荐顶尖的编程高手。

    顶尖高手在清华的圈子里肯定有，不过人家不一定有空，黄兴涛给他引荐了一个还算高手的家伙，一个刚刚迷上黑客技术的家伙，经常到处黑人家，听得袁宝冒冷汗，可别坑了自己。

    没辙，人脉不够，缺心眼的黑客大葛格也要合作了。

    黑客大葛格说：“你这个检索啊，我觉得用Python来做挺好，不过我不会，你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复习一下正则表达式。”

    袁宝汗下：“没问题，我这生意没半个月也谈不下来，不过你抓紧啊。”

    他看到黑客大葛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深感自己可能找错人了。

    到了下午，他就跑到周叔叔家里负荆请罪，说自己年少无知，以为美帝已经有了专利检索的网站，不料人家连白宫都没用官网，汗颜！

    而今天，他终于强行顺了一套无线城域网的设备来给周家装网络，算是赔罪。

    为了这一顺，还被王东义唠叨了好一阵子。

    本来想帮周叔叔申请一个雅虎的邮箱，不料周叔叔不用，说：“我是中国政府官员，不能用美国人的服务，万一泄漏国家机密怎么办？”

    政治敏感性很高啊，有前途。

    周高远笑着说：“我今天跟同事们讨论了一下，你使用的技术并不算侵权，至少不严重，我们了解了一下，ATT在中国根本没有业务，凭什么跨国干预中国公司的运营？你放心吧，继续做生意。但是互联网现在还没什么用是吧？我也没见谁用电子邮件。”

    政府部门果然不靠谱，经过袁宝一阵劝说，周高远还是钟情于使用慢吞吞的却已经早就熟练的公文办公的方法。公务员总是倾向于越少公务越好，反正事情做多了自己也没提成。

    嘿嘿，我了解了，袁宝本来就没指望他们有信息时代的觉悟。

    怪不得电子政务这门生意做不好，原来政府部门本来就是跟提高效率背道而驰的奇葩地方，而电子政务又是奔着高效而去的，天然就是不对付。想到这里，袁宝已经彻底打消了发展政府客户的念头。

    发展商业客户、个体客户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