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拖延症男子
大越和永盛的分界线。【】 夜色深沉如同即将干涸的墨汁，参天大树的枝叶勾勾丫丫顶到一缕乌云下面，疙疙瘩瘩，似砚台里结成的黑渣。天空一弯钩子似的月亮散着阴冷的光，割裂墨色苍穹，吝啬地透出一线明朗，落到同样漆黑的地面。 就在这细微的光影中，一名男子的身姿若隐若现，一袭缥色长袍垂地，他却静坐在石头上，仿佛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狂风卷动，身后树木在他衣袍上的投影胡乱晃荡，像数只干枯的手在不停抓挠、垂死挣扎。 他身后有人缓缓从树下钻了出来，旁边是个极大的山洞，山洞旁的树干上还系了几匹马，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更别提看见山洞里还有好几个人。 “主子，属下们都歇够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寒小动恭恭敬敬立在缥衣男子一旁，一开口，略微沙哑的嗓音划破黑夜的寂寥，树上潜藏着的飞鸟扑棱棱飞了起来。 男子仍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那人也不说话，静静等待，半刻钟后，才听男子道：“再等等。”语气十分冷静缓慢，听不出什么感情，却能觉察出他需要时间，像是在推断什么。 夜沉寂得像一潭死水，狂风没有规律地鼓动着衣袍，布料与空气摩擦发出猎猎响声。 寒小动有些焦急，此时此刻，夜色正浓，恰是越过边境的绝好时机，再磨蹭了恐怕要耽误行程，只好往前探了一小步，却见男子伸出手一摆，“再等等。” 那人只好张了张口，正欲后退，听得远处传来嗒嗒响声，由细微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寒小动站直了身子，目光望向马蹄声传来的一侧，眼眸瞬时放大。 来者有三人，皆是一身粗布衣衫，跨着深枣色的马匹，神色匆匆，风尘仆仆。为首一人将包裹紧密系在鞍上，又引出绳子绑在腰上，伏低上身，两腿用力夹住马腹。只听得马声嘶鸣，马奔驰的速度越发快起来，后头两人听声，亦纷纷紧跟不落。 “主子……” “再等等。” 耳旁的马蹄声填满耳廓，身边男子神色淡然，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十分沉静镇定，不管属下问什么，都是一句话“再等等”。他的属下也不以为奇，跟随多年，早已习惯了，只是当下情势紧急，他们要快些过境，来者尚不知是敌是友，就这么静观其变，未免太淡定了些。 他们站在黑暗处，树叶遮遮掩掩，更加无人发现他们。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三个骑马的人飞速地从他们眼前掠过，那个阵势，好似逃命一般。 确实是逃命，远处隐现红光一线，紧接着，小半墨色苍穹都被烧红，簇簇火苗跳跃在天际，迅速靠拢过来，仿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切实感受到火把的温热。 能有这么大规模的追逐，应该是大越的守疆士兵吧，那刚刚过去的是永盛的什么人？是赵挽派出的？还是另有其人？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寒小动急躁起来，这个情况下他们要越界，真的会很麻烦。 男子转头扫了一眼周围，高大密集的树木将他遮蔽，身后的山洞完全处在漆黑当中，不必担心被发现。“把我的马牵过来。” 寒小动依言将马牵过，他一手攥住缰绳，面色有些艰难，“扶我上马。” “嗯？”寒小动错愕地看着他。 “方才打坐太久，腿麻了。”男子小声道。 “……” 男子看着寒小动皱起的眉头，露出无辜的神情，墨眸一转，望向那三人闪离的方向，一扬鞭，骏马两条前蹄扬了起来。“我去去就回，你们等在这里就好。”说完这话，鞭子一落，马飞驰而出。 寒小动望着他远去的青白色背影，默默地低下头钻进山洞里，他家主子很懒很懒很懒，已经懒到了打坐时连动弹一下都不肯，以至于腿都麻了。能让他克服惰性方法实在是太少，除非……他觉得一件事万分紧急，已经到了不可拖延的地步！ 嘈杂声由远及近，火光将黑夜熏红，寒小动和其他几位下属窝在一起，眼睛紧紧盯着洞口。洞口一旁的树干上还拴着马，低着头屈在灌木丛里，在战场长大的马心理素质极好，长期驯养让它们懂得就算是天生的反应也必须依从主人的命令，即便火光逼近、大批人马搜索过来，还能维持常态，没有一丝慌乱。 追兵似乎没有搜林子的打算，匆忙经过他们的藏身之所，朝着那三人的方向追逐而去。寒小动眼里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主子也随着那个方向去了，这掺上的一脚是不是太冒失了呀，后有追兵，前有……前面那三人还不知是敌是友。他咬了咬唇，用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人，压低声音问：“主子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旁的男子嗤的一笑，“怎么会？主子向来思虑谨慎，若是危急怎肯落下我们？你放心好了。” 寒小动低低“哦”了一声，简短的声调里还能听出他正处在变声期，他才不过十六岁，连骑马都是刚刚学会的，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既紧张有激动。 目光越过洞口的灌丛，马已经坐了下来，无聊地啃着干黄的草，寒小动觉得他此时还不如一匹马镇定，下意识地转头，问：“马饿不饿，要不要去喂马？” 一旁的男子突然发作，用手指按住他肩头，力气之大，让他半点身子都使不上力，“少添乱，再乱跑小心我弄死你，趁着主子不在。” 寒小动被他吓得缩了肩，“我、我不乱跑，我现在知道你们很厉害，真的……” 感觉肩头力道一卸，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心却越提越往上走。 男子活动着手指，神色冷漠，语气狠厉，“主子可怜你年纪小收留你，我们可没有这善心，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寒小动缩着头，目光颤颤地看着自己发抖的膝盖，早知如今，何必当初，他真不应该招惹这帮人，他们看起来是这么神秘，高深莫测。“主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一时好奇，没经过思考就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等进了永盛，你就知道了。” 寒小动乖乖点了头，身子倚在山洞上，石板的冰凉顿时窜了过来，望着外面，那一钩子月亮被乌云遮蔽住腰身，仿佛断开的镰刀。他只盯着那月亮看，渐渐觉得眼皮有些重，慢慢阖了下去。 狂风肆虐，树枝不堪摧折，发出嘎啦的响声，数九寒天，万物冬眠，周遭尽是破败气息。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月亮上的薄云变得通透起来，像一面轻柔的纱。 寒小动活动了一□子，用手掌侧面敲打僵硬的脖颈，偏头一看，几个人不约而同醒了过来。打眼一扫，主子还没有回来。这下子可怎么办呀，他突然慌张起来。 正巧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几个人纷纷朝着洞口望去，一袭青白色衣角在灌丛中若隐若现，旋即露了出来，男子颀长的身姿映入眼帘，他身后是青白的天色，隐隐相溶，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在他的面容之上，温润如玉，目光璀璨，俊颜之上隐隐可见一丝疲色。 每每见他，总觉得是天神降临，寒小动内心激动，抬脚跳了出去。 男子一见他出来，释然一笑，一抬手将一个包裹丢给他，“小动，接了。” 寒小动紧搂着那包裹，打开一看，里头有四五套兵服，跟那些追兵穿的一模一样。脑中回想他方才说话的声音，清润明朗的男音里夹杂一丝低哑，想必一夜苦战十分劳累，小动忍不住眼角微酸。 属下们纷纷迎到男子面前，为他递上水和干粮，在洞里择了平坦处，铺上一条还算干净的毯子，请他过去歇息。男子坐在毯子上，缓慢无声地进水进食，寒小动偷眼看他，觉得他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这样的男子，慵懒随意，处变不惊，不用多猜，必定是居于高位，可是待人亲和，心底慈悲，让他又敬又畏。 他到底是谁呀？ 寒小动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到，突然听得中间那地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男子手中握着一张摊开的信纸，缓缓地叠了起来，笑道：“连着这个和大越珍缺药材一同带回去，我又立大功一件。” 属下们纷纷拱手祝贺，道：“主子神勇，真想不到那三人竟是从咱们永盛偷跑出来的。” 男子敛了笑容，平和道：“追击之前我思考良久，然真正出手制敌，不过一刻功夫。很多事的成功，皆归于一开始的周全考虑。”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寒小动笑而不语，想起来之前那时他说他腿麻了，这番话明明是给自己的懒散找借口嘛，主子才二十出头，到底是太年轻了。面子的事，可以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了太久，不晓得这个拖延症家伙的出场是否惊艳，哈哈，猜他是谁？ 然后交代一下这个寒小动，o(╯□╰)o不能说了，这是我一个傻帽二货哥哥的意思，要我把他写进小说里面，还要当正太……好吧，满足他，让他去变声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