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暗潮

    他刚才又琢磨了一下，觉得在几个武林高手面前扮书生是不现实的，还是扮演一个凌磨两可的路人甲好了。

    泪鸦山的名声不止是在洛阳一带，那是一个三教九流，奇能异士汇聚的地方，在武林上也破局名气。平日里生活物质主要便是由杏花村提供，秦翌小时候跟着去过一次，只不过那里是一座气氛十分压抑的地方，每个人都给人一种诡异无比的感觉。

    他就算想学武功，也没考虑过泪鸦山，因为那是一个人命不值钱的地方。

    “哈哈哈……原来如此，看来秦兄也是同道中人啊，快与我详说庄主千金如何秀美？”游子意突然哈哈大笑道。

    “……”艳丽女子一时尴尬无比。

    游子意这番话分明表明他是一个爱好美女的人，但两位佳人在前，他却反而无视……难不成这游子意喜欢年轻少女？谁是你同路人啊！秦翌心里无奈了。

    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话题终结者来圆场。

    白衣女子直接无视了游子意，继续问道：“秦公子出身泪鸦山？”

    “是也不是，在我七岁时，村子被山匪屠戮，在父母掩护下逃出生天，被路过的邪眼毒医所救。毒医为我们村子报了仇，而后陪我在已然无人的村里住了三年。十岁那年，我一把火将村子烧毁，虽怪医入了泪鸦山。”秦翌眼露悲伤，语气沉重道。

    当然，其实这是他瞎编的版本，不过泪鸦山中刚好有个毒医，跟自己的风格还有点类似。这样胡诌的身份反而更加靠谱，反正一般人是没办法求证，也没那个必要去求证。

    “暮云此名，是你自己所取吗？”白衣女子又问道。

    秦翌点点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哪知她似有感触的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秦翌明白了，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且她似乎也把自己当成有故事的人了。暮云这个字号只是他临时想到的，按照传统，字号是在弱冠之礼后，由父母取的。

    他年龄不够，父母也没有，只能自己来了。

    “尚未自报名姓，是妾身失礼了……妾身名唤净心雨。”净心雨忽然自报了名姓。

    秦翌刚想说点什么，游子意抢先开口道：“好名字，净者污垢，心雨无声，如梦如幻。”

    “谢游公子赞谬。”净心雨微微点头致意。

    秦翌有点看不懂了，这姑娘貌似是误会了什么。

    艳丽女子叫净心雨自报姓名，也不甘示弱，问道：“小女子名唤流莺，游公子觉得如何？”

    秦翌差点把刚吃紧嘴里的东西给喷出来，流莺一词，在古代诗词中一般用来代指妓.女，这女人竟然用这个当名字……她是故意的吧？

    游子意倒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吟道：“春昼日迟迟，朝罢身无事，流莺百啭度高枝，不觉添诗思。”

    关于诗句的内容，秦翌没听懂，流莺也不懂，只当是在赞美她了。

    宴上每道菜其实都没吃几口，主要是品尝味道。一共二十四道菜，即便四个人享用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到了中菜时，秦翌的注意力被一道甲鱼和鸡混炖的菜式给吸引了。

    游子意说道：“这道菜式名为霸王别姬，美味非常。”

    “霸王别姬？”秦翌愣了愣，然后特别想笑，却又忍住了。

    王八炖鸡汤竟然取名叫霸王别姬……好吧，王八霸王，倒过来谐音一下也还行，总比名为绝代双骄的青椒炒红椒要好一点。

    “难道这其中也有故事？”流莺说道。

    秦翌想了想，把霸王别姬的故事略作改编后，说给了几人听，顺便还把《垓下歌》也背了一遍。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好，如此男儿，王霸不失柔情。”流莺赞道。

    游子意却是一脸惋惜道：“唉，匹夫之勇，误了佳人啊。”

    两个观点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自然没什么深谈的**，这时净心雨说道：“虽是名宴，但若只是如此，也颇感无趣……”突然，她话锋一转又道：“传说水席宴二十四道菜，皆是意有所指，暗寓每年运势。但从秦公子所讲的故事中，不能听得这霸王别姬乃为逆势，如今天下乱象迭起，也可解读为一种逆势，不如就以此为题，一谈改此逆势之法如何。”

    流莺盈盈一笑道：“如此甚好，不然这场宴也太无味了。”

    秦翌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净心雨看似耿直，其实也是很有心计，千方百计的把话题往坑里带，而流莺在这方面也是与她一搭一唱。

    “秦公子以为如何能解天下乱象？秦公子身受匪患，对百姓之苦应也是能感同身受。”净心雨问道。

    “这嘛……”秦翌有些为难了，在这个世界，这种时代，有些话绝对不能乱说的。

    而他之前给自己胡诌的身份反而成了限制，这场宴果然不好吃……显然这两个女人是针对游子意的，但自己一个打酱油的却无辜受到牵连。

    说是无辜也不对，其实他可以不来，毕竟本来谁也不认识谁，但为了吃一段好吃的，就“自投罗网”了。这回好了，自己被他们之间的暗流卷入，恐怕很难独善其身。

    他斟酌着话语，结合着自己虚构的遭遇，然后面目怨色，缓缓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下乱象也非一日之景。究其缘由天下皆知，乃是应帝闭关七年，不理朝政，不传地位，以至地位虚悬。更不曾立太子，让众皇子觑觎不已，年年内斗，牵涉之广早非朝堂，乃至整个武林都受影响。”

    秦翌这番话语气有些怨愤，但结合他所编造的境遇来说，又洽得其分。家破人亡总不能还对，四野哀歌总不能还对皇朝歌功颂德吧？他现在需要极力表现自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他相信这几个人跟自己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只要确定自己很普通，没有价值的话，就不会继续关注自己……毕竟他真的是路人啊！

    游子意轻笑一声道：“哈，秦兄真是一针见血，天下乱象无非就是皇族内乱，但这等事情，非我这种草民可以议论。”

    流莺面上笑容始终不减，妩媚娇艳，她似是随意道：“听闻应帝自开创应天皇朝以来，已经三百余年，算上之前学艺与成名江湖的时间，恐怕已入天人五衰之象，所以才会有闭关之举，意在为自己续命。呵呵，以此形式来块，要让天下恢复安定，唯有一名能力出众的皇子即位，才是唯一之法。”

    忽地，空间瞬间凝滞，包括净心雨在内三人同时微微皱眉。还是那句话，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秦翌刚刚说的虽然意思上是满腹怨怼，但并未直接言明，算是点到即止。

    而流莺却是十分大胆，竟然直接挑明了话意。方才净心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而现在流莺说的，确实不能随便接话！

    “呵呵，心雨meimei乃是名满皇朝的文武全才。现今唯有八皇子与十皇子最为出众，meimei认为谁最有资格继任大统？”流莺笑盈盈的把问题抛给了净心雨。

    秦翌已经退意横生了，他大概猜到这两个女人是什么来路，此时此刻，他只想全身而退，绝不和她们参合到一块！

    净心雨不急不缓道：“天数有定，心雨听天意，尊天命，不妄言。若应帝长久闭关，心雨倒是希望能有一名心怀天下苍生之人暂时为应帝排忧解难，以解黎民之苦。”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所有不利于自己的情况都给化解了。净心雨避重就轻，规避了流莺问题中的陷阱，让秦翌都暗暗捏了一把汗。流莺的问题，有一个潜在的因素，那就是应帝真的不行了！

    依照秦翌看来，这两女人一定是两名不同皇子的麾下，为什么跟着游子意就不得而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刚才净心雨回答稍有不慎，可能会招来飞来横祸。心念至此，秦翌已经是如坐针毡，这一刻他仿佛觉得洛水河上、亭外街道、附近坊间到处都是高手……

    当然，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为上。

    一场水席宴，到现在为止，完全进入了一个诡异的节奏，话里藏机，步步为营。

    流莺将目光投向了游子意，依然是那副倾倒众生的笑脸。但此刻秦翌真的感觉不到一点点妩媚，只感觉这个女人心计太过，虽说净心雨也是心思敏捷类的，但风格与之相差太远。

    下面就等游子意的回答了，秦翌知道，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名身份成迷的游子意。能让皇子的人一路尾随紧盯，想必是人其过人之处，又或者来头很大！

    流莺和净心雨都不约而同的举目凝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们的试探不仅是言语上，还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一种信息的表达。

    却见游子意轻摇这扇，起身离席，看着洛水河上一艘画舫，画舫之上一名身材曼妙女子正在船头献舞。

    “霸业尘血染，难得一静宁。江山鸿图志，怎比绿腰景。哈哈哈……此宴已尽，秦兄我与你甚感投缘，不如我做东，今晚去醉卧金宵畅快一宿。两位姑娘请了。”游子意爽朗一下，拉着秦翌就要走了。

    这回轮到流莺和净心雨目瞪口呆了。

    因为这个游公子，竟然要拉着一个路人甲去逛窑子！把两个风格迥异却都国色天香的女子给丢下！

    难不成情报有误，这游子意只是一个单纯的，稍微有点独特的……色胚？

    而秦翌的内心其实也是崩溃的，但崩溃中又有那么一丝期待。他虽然不知道醉卧金宵是哪，但听名字就该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了，这游公子也太特立独行了吧？这又是哪一出？

    他实在不想与之深交，怕惹麻烦上身，但游子意的手非常有力道，让他无从挣脱。

    游子意武功修为只怕是高深莫测，不然堂堂皇子殿下，不可能是只派人跟着，而不是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