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帝宫殇在线阅读 - 第七十九章 青梅竹马

第七十九章 青梅竹马

    一顿饭吃完,我的小腹已结实鼓起,我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在轩王府两年多我都没这么能吃,看来秦州的菜着实合我的口味。

    婢女端来一杯清水让我漱口,我喝下一大口咕噜咕噜吐出来,拿起湿润的巾帕擦了擦嘴角再放回去,反观冷面男咀嚼得慢条斯理,每道菜他都均匀地夹过去,无一遗漏,本以为是他不挑食,奈何他尝每道菜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没有高兴亦没有不高兴,就像我先前想的,他是个十足的怪人。

    我坐在位子上故意双眼发直地盯了他吃饭,他非但视而不见,反而仍旧举止优雅,丝毫不受我的影响。不得不说,他虽一副冷到骨子里的模样,却气宇轩昂,有种令人臣服的王者之风,和龙潇的霸道傲然不同,他身上更多的是从容不迫的沉稳。

    盯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我把目光转向了窗外,满天繁星挂在夜幕中,一颗璀璨犹胜一颗,如洒落在铜盘的珠玉,月色皎洁无暇,牛乳般的月光投*射*在园子里,衬得夜色朦胧,格外温柔。

    “今晚的月色真好。”我和李轩甚少有机会一起赏月,就只有花灯节那晚的冷月如霜,想起花灯节,又是一阵黯然神伤,相隔千里,李轩在军营看到的月亮和我看到的一样么?他会不会也对着这轮明月想起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知是不知?

    “等会随我去观星亭。”或许我的落寞触动了他,冷面男终于打破沉默,提议道。

    我懒懒问道:“那亭子上面好玩么?”被困如笼中鸟,也打不起什么精神。

    “去了便知。”他轻轻放下碗筷,漱口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坐着没动,他走到门边回过头看我一眼:“跟紧我。”

    这句话似有蛊惑,我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冷面男领我走的是条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上黑漆漆的,树影婆娑有点吓人,他手提一个灯笼在前方引路,他的背影宽厚,让这段夜路变得不那么黑。

    渐渐地,耳边传来巨大的水声,继续走了一会儿,我隐约看见飞檐的亭角,原来观星亭就建在瀑布底下深潭的边上,愈靠近瀑布身上愈觉着冷,拾级而上走进亭子,我已冷得有点哆嗦,下一瞬背上多了件黑色的披风,冷面男侧脸冷硬站在我右边,我拢了拢暖和的披风,向观星亭外的夜空望去。

    瀑布的水声如万马嘶鸣,巨响冲撞着耳朵,然而此时我心静如水,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流逝。

    我静静凝视漫天星辰,不由沉醉其中,明月高悬,可望而不可即,冷冷俯瞰浮华俗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月色,此刻的我如置身在深山老林般,回归到最纯粹的心境。

    冷面男也触景思人起来:“我年少时喜欢上一个明媚娇俏的女子,她是师傅的女儿,生来像众星捧月般被保护得很好,不染俗尘,心思纯净,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此时的天与地,看似很近我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我在黑暗中偏过头去看他,亭子角落里灯笼发出淡黄色的柔光投影过来,他英挺的眉宇染上浅淡的愁和忧:“我背井离乡后投奔师傅,跟在师傅身边学习乱世的生存之道,师傅待我很严厉,却视她如掌上明珠。记得初学剑时我昼夜不分勤加练习,就为了得到师傅的一句夸奖,那时每当学艺不精被师傅责罚,都是她想尽法子逗师傅开心,替我说好话,又背着师傅偷偷塞吃的给我。”

    他想起那个美好纯净的女子,毫不掩饰言语间的宠溺之情:“秦州之大商铺林立,不管是哪个角落有好吃的,都逃不过她那张嘴。”

    他那么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会有思慕的女子,我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

    “我们一起长大,师傅愈发倚重我,我立下誓言会娶她为妻,可她总以为那是我的玩笑话。一次有人得了湘妃竹送给我,我把竹子做成了一支横笛,写了首曲子吹给她听,她一笑了之说‘若我还没来得及学会你的曲子便爱上了别人,你又当如何?’,那时我还没有权势和地位,那首曲子就是我拥有的全部。”

    今晚他的话特别多,我一时适应不过来,调侃道:“绕床弄青梅,郎骑竹马来。让我猜猜,你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她一定没看上你,转而嫁给了别人。”

    “你说的不错,她真的遇见了一个倾心相爱的男子。”

    我随口那么一说,却成了真,顿时语塞。

    他的神情更加失落:“那人超然出尘,满腹经纶,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几经曲折,她还是嫁给了他。“

    “还是”二字满是他的无奈和苦涩,也许他曾奋力争取,却没能赢回那女子的芳心,此生空余遗憾。我仰头望月,听着别人的故事,心生感叹:“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以捉摸,更何况是男女之情。”

    他暗自琢磨我的话,忽地话锋一转,一字一句分明道:“我曾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酿成苦果,往日虽已不可追,但愿能用余生尽力去弥补。”

    他说得太深奥我听得云里雾里,亦懒得追问下去,本就是与我扯不上关系的故事,何苦庸人自扰?

    半晌他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天晚了,我送你回去罢。”

    我真的看不懂他,大张旗鼓在客栈截住我,迫使我跟他到秦州,前一刻对我推心置腹,这一会又对我冷若寒霜,态度相差如此之大,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更让我困惑的是见到我便热泪盈眶的老伯,与墨园一模一样的庭院,这些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缠绕在我心上,我愈发迷茫。

    分别之时,我解下身上的披风想还给冷面男,他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去:“你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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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冷面男命令秦府上下一律称呼我为小姐,起初不管我走到哪里下人见到我都尊称一声小姐,弄得我很不自在,拦住一人问了才知道缘由,忿然跑去找冷面男理论,他倒面无异色:“你又不是秦府的下人,自然是府里的小姐。”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很让人别扭,我还欲争辩,只见他放下手中的书,明显不悦道:“我的府邸不会有大齐的轩王妃。”

    言下之意我这秦小姐不做也得做,由不得我,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原以为能在李轩和龙潇找到我的这段日子里和他平静相处,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一夜之间我从轩王妃摇身一变成秦府小姐,我还适应不过来,好几次让下人不许这样喊我却收效甚微,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们去,懒得再和他们争论。

    我发现偌大的秦府几乎清一色是男仆,上至管理宅院的老伯下到做杂活儿的仆役,除了饭桌上为我布菜的婢女之外,我就再没看到女子,冷面男这样的主子不懂得怜香惜玉,是不好伺候。他和李轩年纪相仿,却连个妾侍都没有,莫非他有断袖之癖?秦州民风比之大齐更为开放,我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

    冒充秦府小姐以后,我反倒更自由,终日吃好喝好,鲜有烦心事,过得要多肆意有多肆意。冷面男并未限制我的行踪,只要我不离开秦州,我去哪里他都不过问。

    闲来无事,我每日睡饱才肯起来,待梳洗一番后已临近晌午,每天这个时辰我就出府闲逛去,只因不想和冷面男同桌而食,他那人冷得像块寒冰,我和他一起吃饭没闷死也冻死了,索性外出觅食。

    说来也怪,冷面男终日待在秦府,哪里也不去,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我看他不像做生意的商人,除了截我来秦州之外也不像干了混迹江湖的勾当,我想不通他是靠什么支撑秦府上下这么多人的吃用。难不成银子会自个儿长脚飞进秦府么?

    我在秦州的大街小巷随意溜达,兴致所至,玩得要多尽兴有多尽兴。除了没去妓院,其他好玩的不好玩的地方通通叫我转了个遍,兜里揣着冷面男给的银子,不愁付不起钱。也许是在大齐皇宫憋久了,这小半个月我和刚出狱的囚犯没两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只要是我瞧上的,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秦州的小吃花样繁多,有不少我连听也没有听过,每天吃上三两样,十几天过去竟还未尝完一遍。

    我又去了几家名声在外的酒楼特意点了当地的招牌菜,有的菜卖相普通价钱却颇高,有时一顿饭下来能吃掉我半小袋银子,幸亏冷面男慷慨我才不缺钱用。

    我不像是他的人质,反倒更像是他请来秦州的客人,他对我很是大方,账房每隔几日就会拿银子给我,去了酒楼赊账,只要报上秦府的名头,哪怕银子不够用小二仍是客气有礼,看来冷面男在秦州颇有地位,面子不小。

    女孩子家爱去的衣料店、首饰店、胭脂铺我也没放过,我个头不高,却因为穿着男装干净秀气,吸引了铺子里不少女子的目光,掌柜以为我是想买些东西讨好自家娘子,纷纷热情地为我推荐最新款式的衣服和首饰。

    当我瞄到一套剪裁精致的湖蓝色衣裙时,顿觉眼熟:“老板,这套衣服似乎与众不同,好像在哪里见过。”

    掌柜的脸上堆满笑容,连连夸赞:“公子的眼光真是不俗,别看我这家店小,从祖上传下来经营已有百年,前任城主还在世那会儿,小店专门为其爱女量身订做衣裙,你瞧上的这套裙子,就是按照秦小姐最喜欢的款式裁制的。”

    一声秦小姐让我有些恍惚:“前任城主?”

    掌柜颇为自豪说道:“是啊,秦州前任城主膝下有一独女,这是秦州人都知道的事,秦小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得标致不说,性情更是古灵精怪,城主素来威严,据说到了秦小姐面前却跟寻常人家的爹没什么两样。”

    听上去前任的秦州城主是个慈父:“老板你见过那位秦小姐?”

    “见过倒不敢说,秦小姐虽经常爱出府闲玩,但很少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我鬼使神差般放不下那套湖蓝色衣裙,取出钱袋把银子倒出来铺在桌面上:“这些够么?”

    掌柜很实在,以手拨过一半,笑得合不拢嘴:“够了够了,我这就把衣服包起来。”

    我收好剩下的钱,自然而然道:“请老板差人把衣裙送到秦府去。”

    掌柜困惑道:“秦府?”

    “嗯,就是那个秦府。”我大致描绘了下秦府的方向和周围的模样,掌柜试探地问道:“敢问公子是住在秦府?”

    “当然。”那府邸大门外匾额上不写得明明白白么?

    掌柜客气道:“原来公子是城主府上的人,失敬失敬。”

    这下困惑的人换成了我:“城主?你说的是秦州城主祁傲?”

    “公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秦州只有一个秦府,就是城主的府邸,城主不住在秦府又能住在哪里?我这就派人把衣服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