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色骨灰盒
这时候，走来一名护士，说我爷爷该打吊针了，爷爷看都没看我，就跟着被护士和奶奶搀扶着回了病房。 我捏着那宣纸即刻离开了住院部，回到棺材铺的路上我一直揪心，直到我坐在柜台前，我才打开那张宣纸。 “超儿： 当初在你还小的时候，家境不好，你得了不治之症，如果治疗，家里也没有那个条件，所以，三岁的时候，你母亲就准备跟人出去打工，没想到不光是骗了押金，还被卖给了别人，玷污的身体没脸回来……” 接下来的内容我已经泪流满面，只能口述。 想要活着逃出来很不容易，幸亏遇到了唐鬼爷，她救了娘，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唐鬼爷毕竟有恩于咱们苏家。 我折上宣纸，得了不治之症的年龄我可能还不是记事的年纪，所以印象空白。 娘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看到唐老爷子死而复生？才成了这副模样吗？这中间的漏洞，太多了。 既然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连回到家了之后这三年还继续装疯卖傻，我觉得我娘配得上睿智这个词，而且睿智的背后是恐惧，极大的恐惧，让她奋力想要逃避。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爷爷见到唐鬼爷第一面，就小酌两杯，并没有如我一样对他产生敌对，那是因为，爷爷把唐鬼爷当成了苏家的恩人。 我想要对唐鬼爷动手的时候，爷爷是为了保全我不惹事，因为爷爷在我娘三年前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他不希望我掺合在其中，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就连娘临别时，那目光一瞬间的清澈，也让我觉得，她是为了保全我…… 可是，这中间的漏洞太多了，第一，我娘为什么装疯？她的血液为什么是白色的？爷爷在便签上，只字未提娘是白色血液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觉得不可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爷爷恐怕是依旧不想让我掺合这件事，越是这样，我的心越是无法得到安生。 “来来来，看一下啊，这我兄弟开的棺材铺，有梓木、金丝楠木，你还别说，这金丝楠木，在古代可是皇孙贵族才用得上的豪华寿枋，咱们这儿，还有水晶棺……来瞧瞧！” 我特么突然听到了孙子的声音，赶紧将手里的宣纸顺手塞进了柜台的角落，眼看着孙子带着几个人走进了棺材铺，朝着我挤眉弄眼。 等我反应过来，我才知道孙子是给我介绍生意上门了。 “随便挑随便选啊，我兄弟开的，绝对给最低价！” 孙子招呼着，那波人朝着店铺里走去，又是敲敲打打的看棺材板材料。 “我和你说啊，这可是大户人家，说是低价，能宰多少宰多少！” “孙子，你这火玩大了！”我无奈的说道，孙子一脸懵B，跟鸭子听雷一样的看着我。 “在咱们小镇上，谁用的起金丝楠木？金丝楠木有股楠木香气，天然百虫不侵，这种高贵的产物你觉得在咱们小镇上有人会要吗？别说咱们小镇了，古代皇帝都未必能用得上整块儿金丝楠木做棺材，有钱没地儿买去。 再说，你知道水晶棺是什么玩意吗？就一玻璃棺材，最便宜的！” 我哼哼的说道，孙子满脸黑线。 “那咋办啊？这家人是个搞房产的，在h市，房产大亨，你特么说啥都得宰一把，没有金丝楠木，拿梓木上！” 孙子真是比我还有做生意的料儿，说着，嬉皮笑脸的就吆喝一声：“喝水的话，这边有啊，看累了，可以歇息一下。” 回过头来在我耳边说道：“超儿，不是我说你，自从你接管了你爷爷的棺材铺，就特么没一单生意，瞧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孙子竟说大实话，我一不会吆喝，是一便是一，是二也不会跟客人吆喝着是一。 谁知道孙子那家伙，直接就跑到梓木棺材边，反手叩了几下，愣是口若悬河的说是金丝楠木棺材，售价都自个儿都定好了，八千块，处于什么兄弟开的店，可以做主打个折，六千八百块，图个吉利。 我特么一听，差点尿裤子，这梓木棺材进价才寥寥几百块！这特么得翻了多少倍，再说，这两者木质材料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能比。 随后，还没完，孙子开始扯皮说到什么枉死之冤魂，对生前生活定然是不如意，所以，死后，图个安稳，俗话说得好，祖上坟头冒青烟，若是不安顿好，这下了葬，指不定坟头上冒得是不是青烟呢，没准是黑烟，白烟什么的…… 这连蒙带骗又加唬的，那家人当时就定下了！ “你特么什么时候懂这么多？”我看着手里的几千块钱，又看了看孙子，我感觉这钱就跟天上掉下来一样，看着挺诱人的，但是老子不敢捡啊！ “你不知道，我特么在医院实习，都够了！” 孙子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说道： “值班的时候，老吓人了，特别是太平间……算了不说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吧，还做噩梦，我还找人看了梦，久而久之，我他娘的发现我就不是个做医生的料儿，值夜班的时候看了不少玄学方面的书！还特么上山去求了个护身法宝！” 孙子说着脸色发青，好像真的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场景，说着，把衣领里的平安符掏出来给我看，是一枚佛像，说实话，玉石质体真不敢恭维，可孙子一再强调，开过光的！ 我怎么就看那佛像有点跟闹着玩儿似的，脸跟面团捏的一样，更明显的地方就是，肚脐眼，直接划了个叉叉的形状。 我问他多少钱开的光，他支支吾吾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块？” “卧槽，五千块！” “……”我当时差点撅过去！ 说完，跟宝贝似的，塞进了领口里，还拍了拍：“你还别不信，老子现在见着鬼都不怕了！” 我讪讪的想着，心理作用，这世界上哪来的鬼，若是真的有鬼，岂不是全都死完了以后回来报仇了，要警察，岂不是摆设？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我可能真的要去一趟京都，我看着孙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既然你这么牛叉，就帮我看看店铺，我爷爷奶奶也不容易，我放心不下！” 跟孙子，我还是能说出内心的话的。 孙子显然一愣，问我去哪儿，我一口回答，去京都。 孙子说：“去那儿干哈呀？都是有钱人去的地儿。” “我娘就被带到了京都，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帮还是不帮，给个准话！” 我说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有底了，孙子一定会帮。 他抓耳挠腮的说道：“您老都开口了，我能不帮吗？” “我私房钱就这么多了，你自己省着用！哪天孙爷我要是在医院混不下去了，就去京都找你，这算是投资！” 孙子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是建设的，我突然喉咙中有一丝哽咽，我笑着把银行卡收起来说道：“还是孙子够哥们儿！” 说完，我把钥匙留在了柜台上，转身就离开了！ 我长出一口气，我甚至觉得，我上辈子是不是积了什么福，为什么会遇到孙子对我这么真情实意的人，孙子，这回我不是去飞黄腾达的，是去找死的！ 如果我苏启超是去飞黄腾达的，绝对闯出天地之后，让你来直接享福。 我当晚就赶到了市里火车站，跟普通农民工一样，在火车站，睡了一晚，等着午夜那一班最早的火车前去京都。 我不是第一次坐火车，每一次坐火车除了开学，就是去我所打暑期工的城市，这种滚轮咣咣咣咣，碾压在铁轨上毫无心情的声音，给我的不过就是远离，和接近下一个站口的目标。 唯一心情不同的是，去上学，那是个明确的目标，毫无任何压力，而此刻，我会觉得茫然，我将唐鬼爷的名片，狠狠的攥在手里，一切的幕后，我一定要弄清楚在回来见爷爷！ “小伙子……你这……蛇皮袋子里装的是被子不？” 我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惊醒，抬头看了看，是个老太太，年龄差不多六十多岁，脸上的褶子有些干瘪，直勾勾的看着我座位底下放着的蛇皮袋子。 货架子上已经摆满了行李，整个车厢大都是北上寻梦的青年，这老太太似乎是站累了。 “这不是我的东西，要不，您坐这儿吧！”我说着就起身，那老太太连连道谢，一屁股就坐下了，我刚好起身去抽烟区点根烟。 这里，也挤满了人，整个车厢就差厕所里没挤人了，我无意间抽了一口烟，抬眸一看，这对面这节车厢，竟然没有一个人，座位全都空着的。 我心想，这帮傻逼挤在这里干什么？我说着就掐灭了烟头，往那节车厢里挤，不知道为什么，堵在抽烟区的一帮人目光齐刷刷的看着我。 这么一小会儿，我就已经来到了对面空无一人的车厢里，这时才注意到，里面不是空无一人，是有四个人，年纪都不大，两男两女，看上去像两对年轻的情侣。 俩大男人面对面铺着象棋盘，俩姑娘拖着下巴看着他们下象棋。 我这么一进来，四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我没管那么多，背对着他们面朝着抽烟区就坐了下来。 可是，越坐，越觉得不对劲，抽烟区那么多人都看着我，如果有座位为什么不自己进来蹭个屁股呢？ 身后四个人的目光也炙热的落在我的位置，这种感觉，就跟上台耍猴一样，万众瞩目。 我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难道，这四个人把整节车厢都给包了？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买卧铺？ 我想着，可是，总觉得一切又都很正常，人家钱多了烧的，包整节车厢也没啥大毛病啊，可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不由自主的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四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斜角，这一眼看去，我猛然双目瞳孔一怔。 那下象棋的棋盘下，垫着的，是一口怀抱那么大的四方形红色木盒子，上头还镶嵌了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 “骨灰盒！”我顿时后背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汗毛根根直立。 我抱着放在我膝盖上的背包就有些犯嘀咕了，在乡下，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华夏那么多民族，其实细分的话，不只是三十六个民族，就有那么一个民族，对于死人有一个传说。 说是人死了以后，带着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是头发，也可以是生前留下的指甲，游走各个地方，算是带着死者的灵魂，重新回顾一遍生活过的土地。 然而，这是一种被外界人认为无法理解的生活传统，可是，这红色的棺材，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一般冤死的人，会用红色的棺木作为入土的棺材，为的是压制怨气，眼前这骨灰盒是红色的，这让我不得已想起红棺的说法。 再说，我爷爷可是卖棺材的，他对棺材的讲究，可不是我这种半吊子临时管理棺材铺的混小子就能理解透彻的。 我只知道，棺材，都是黑色的，上了一层黑漆，道理也是有的，油漆能防水，防虫，能把拼凑棺材板儿之间的缝隙堵上，不会那么容易腐蚀。 染了一层红色油漆，那可就不简单了。 这生活常识，估计挤在抽烟区的那些老农民工都知道，所以没人敢进来，此刻，他们依旧冷不丁的看着我，我被看的浑身发毛。 抱着我的背包就准备起身离开，老子还是站在抽烟区拉倒！ 我刚起身，好像那些挤在抽烟区的人才意识到，既然有人赶紧挤进来，他们也站累了，蜂拥都钻了进来，跟约好了一样，都躲着那四人远远的找个位子坐下来。 一瞬间，本来五人的车厢，一下子就塞满了大半截的车厢！ 那看着我的，四人的目光明显有些诧异，手里的象棋往棋盘上一摔，走了过来，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我被一股惯力按回了椅子上。 “干什么？”我说道，那小伙子看上去比我还小，眼神中露出一丝痞子气息。 “这位小哥，你去哪儿？”他一侧身，把我往里挤，竟搭着我的肩膀坐在了我身边。 “京都！”我说道。 “这么巧，我也在京都，看你这穷酸样儿，估计在京都也买不起房子，不过，现在谈婚论嫁，不都讲究个有车有房吗？我手头儿上有几处便宜的房子出手，绝对地段儿好，价格便宜。” 说着，他跟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儿夹出来一张名片，摔在我大腿上，扭头就回了座位。 我一脸懵B的看着那名片，上头写着的几个字，我是深吸了一口凉气—房产中介，房产经纪人，柯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