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八0酒吧(18)
我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脑中马不停蹄的转着各种念头。 我一边想着老妈这晚的话,想起她磕头跪拜的样子就很难过,这种不舒服犹如海中的藤壶伸出它那柔似羽状的蔓足,吸附周边漂浮在脑海中的微小生物当作食料,我讨厌那些奇形怪状的事情。不过,想起老妈今晚将这些说出来,毫无疑问这是她长久来盘缠在脑中的心病,像无数的看不清的细菌混淆地依附在她的思想世界中,——她一个人在那里默默承受着。 我一边又回忆工富事故后前前后后的事,他那倔强的个性和刺耳的言辞犹在耳边,而父亲生病离世的诸种情景,一下子从压抑的潜意识里浮现了出来,心中难过之余,也是让人不可捉摸,越来越觉得其中必然另有隐情。可是心绪不宁,对于这一切现象都无法给予合理的解释,于是,感到十分不爽。 对于大哥的死,尽管过去了十一年,mama还在耿耿于怀,我自然不能袖手不顾,但若必须将案情始末弄得水落石出,那也需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尤其是杀人qj案这样的重型案件,翻案的几率微乎其微。不过即使真是如法院所判,那我也得看到充分证据,心中也才过意得去。 这时已经是清平乡夜间十点半左右。寂静的村落已经渐入梦乡。正当我独自喝茶沉思间,金董从法国打来电话,问我寿宴情况如何。 我说挺好的,一切正常,还特意说了母亲很喜欢她送的礼物,那玉镯我姐一早就给她戴上,识货的宾客席间都说那价值不菲,让她破费了。金董说,“只要伯母喜欢就好”。 我问她在干嘛。她估计捂着手凑着听筒说的,“正去集团总部开会途中,刚才下飞机在戴高乐机场就见到了我妈,为了赶时间,她现正带着她去见各位董事。” “那么急?”我感到她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旁边的人听见。 “我妈说那边已经在按法定程序办理企业过继手续,一路上,极度动员我移民法国。——说是为了更好的管理企业。” “那不是挺好的吗?”我本想说你们母女俩可以在一块不是挺好的吗,但话到嘴边却又活生生缩了回来,免得引起她不快。 “你这想的——我对我妈说,集团总部现在虽然是在法国没错,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考虑到集团未来发展,总部应该设在中国。当然,目前总部先行还是在法国为好,并不需要马上搬迁,等中国市场过几年壮大起来,然后再把总部战略重心转移过来,——这是迟早的事。要知道一个法国只是等于中国的一个大省而已。咱们有中国这么大的市场为什么还要跑到法国去?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北京或者上海作为总部基地来建设。” “嗯,你考虑比较长远,但可能老人家不是这样想吧——”我不免将心里的疑虑透露了出来。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在她身边,集团再怎么大也比不了我重要,但问题是我的想法不一样,她老了,到时我把她接过来或者派人照顾她就好了,如果现在不根据形势把集团在中国做大,以后哪有这样百年难遇的机遇。所以啊,希望你这边能挑起大梁!”从她谈话的语气中,听得出她对未来踌躇满志。 然而我却还是有点犹豫不决。我虽然同金董在华航大学做了几年的同门,后来又有幸获得过行业大名鼎鼎的华科学教授的亲睐与悉心栽培,从专业角度来说,我可以胜任智能设计和执行的相关工作,但从管理角度来讲,我却是一个门外汉,尤其对于企业管理最重要的盈利部门——市场营销——我是一个纯粹的菜鸟。 何况金氏集团,不仅仅是科技,它还涉及金融,这种专业跨越实在太大,对于金融一窍不通的我来讲,要想在国际资本市场大展拳脚,那简直就是一个天荒夜谈。 所以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能把一个公司的技术和金融管理都做好,而且要做到行业NumberOne,那种压力对于我来说,实在难以想象。我是个喜欢凡事都在我的控制范围之类的人,若一切在我计划之外发生,那简直就是对我的最大毁灭。你很想象一切都不在你料想之中的情况不断发生,那种惊慌失措的颓败感是多么的令人窒息。 我之所以还在做这行业,从这几年的坚持来讲,只不过面临着来之不易的工作,倍加珍惜而已,尤其当初想到终究还有家庭负担,觉得有个工作就好好干吧。再加上大学期间受惠于金婵娟,在她那高级公寓里白吃白喝了几年,很大程度上,算是一种回馈。若不是这样,我恐怕不愿到这样的国际大公司任职,去一家小企业我可以活得很自在。所以凭着年轻人一腔热血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血性,我才熬到了现在,其实内心像节肢动物脱了几层皮。 而考虑到母亲近来的反常举动,想到管理工作的不易,更是不愿没有充分准备便冒然接下这样的重任,希望她另外选人。何况人家是要把一生幸福都寄托于我,自己若是不能胜任,那岂不是白白辜负? 我灵机一动,借机跟她说“金董,家里现在有点小情况,我想延长几天假期再回北京,所以集团这边你需要另外安排人来照看一下”。金董大吃一惊,问“家里出现什么情况了?”我说“没什么大事,我妈有些不舒服而已”。
金董说,“那带伯母来北京,好有人照看。”我说“暂时不用,现在我大姐也在家”。她又问,“那到底怎么个不舒服法?”我说,“现在还没查出来,这两天去医院,待查出来我再汇报给你”。她说“那就来北京检查吧,这边医疗条件和技术肯定比你们老家好,这边的知名大夫我认识一大票!”。 我说“不用那么麻烦,现在还没到那步”。她说“是怕费用吗,费用我出,来回车票住宿我全包!这你大可放心!你只要同意把人带来就行”。 我说,“不是费用的问题,我家这边的红城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专家的水平也很不错。”她转念一想,说“那好,你照看好家人先,带她去检查一下,看到底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一下”。然后再聊了几句公司的事,只听见她的车子停了下来,有人叫她下车,金董说,“我到集团门口了,准备开会,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叮嘱了我一番,方才挂了电话。 我双手握着手机,望着客厅里的黑木茶几梳理自己的思绪。 时间已经指向十点半。我关了客厅的吊灯,打开昏黄的壁灯,光线明明暗暗,就像我的心绪那般波澜起伏。这个时候,我希望像遇到危险就吸入大量空气和水的气球鱼,浑身带着防备刺的游弋在这充满白与黑的社会里为生存而奋战。 一想起母亲荒诞不羁的事,终究坐不下来。于是上二楼,跟大姐说自己去找老同学和好哥们洪民打听一下昨天的情况,问她要了联系方式。大姐改革一脸惊讶的说,“这么晚了,你还打算找他啊?” “嗯,洪民在的话,我尽快了解一下,免得怕他有事,一时半会见不到。” “那好,你大晚上出去当心点,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不要开车了。你先约他出来吧,一般晚上,他们都在街上打麻将。”大姐改革说完,我拨通了洪民的电话,问他在哪,然后说约他一下。他说正在街上打麻将,刚准备回家,让我到街上给他个信息,他就来过来找我。 我挂了电话,下了楼,阑珊正走出卧室,在窗前抬头望乡间夜里的山色。见我独自要出外,她说她睡不着,等她加一件衣服,也要跟着我去。见她如此,我也不好开口拒绝,说,好吧。只见她从卧室快速穿上一件咖啡色披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