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运交响曲（8）
出了令人有些窒息的学校之后，我们沿着新铺的水泥甬道行走，经过不知是哪个地方政府捐赠的清平乡卫生院住院楼，只见看病的人进进出出匆匆忙忙。一位四十岁的男人拿着病历蹲在墙角吸烟，满脸皱纹，神色凝重，两眼透露出生的无奈。原来医院老楼的入口封死了，简陋地装修了一下成了医生的办公室，里面摆放着几台爬满灰尘的黑色台式电脑。由于气味太过浓烈，我们快步走了过去，再踏着新修的柏油县道去到梦花宾馆。这时，宾馆里外昨日烧的爆竹纸屑倒是清扫得干干净净了。 我先进了宾馆一层，几位堂弟堂妹见我进来，都热情地叫到“学成哥来了！”然后关切而打趣地问道，“昨天喝的水和酒都化了吧”，我说，“昨天幸亏有你们，否则胀死我了！昨晚回去又喝了点，不过没事，还好了！”大家相互又谈笑了几句。 刚满十九岁的堂妹阿来撩了一下眼角的刘海，说，“学成哥，昨晚留宿的客人，大部分吃了早餐都上街游玩了，他们都说今天不用你找车送了，让我跟你说声。”——我知道很多是从十几里外乡下来的，贺寿之外，正好留宿一夜赶圩。 “是吧，那也好，今天赶场，车子比较多。他们回去也方便。不过，若是还有人留下来的，中午饭我们也给做，让他们吃了再走。”我转头跟她说着。 “这个我们知道，都挨个屋跟他们说了，你放心吧。”阿来拿过一只洗过的红皮蛇果让我咬了一口，然后拉着我的衣袖让我站着别动，要跟我比一下高。只见一年不见，她又长了不少，几乎到我鼻翼了。 我侧目见其中几位留下的，在餐厅里左边正埋头吃着早餐，突然见母亲等走进来，便起身问候，我也走了过去，大家又是一阵寒暄，不乏欢声笑语。 我和客人打了招呼之后，又到楼上跟耕种叔说了一会话，都是关于寿宴宾客的事。说完，也没什么耽心的了，我便领着母亲等慢慢走了出来。 我在前领路，阑珊边走边回身搀着母亲和侄儿，改革姐和姐夫随后，沿着宾馆旁边那条小巷的水泥甬道，转了几个弯，慢慢随着人群蠕动，走进清平街喧闹无比的农贸市场。 只见农贸市场铝制大棚入口拉着两条红色大横幅，上面写道“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一周年”，“加快城乡一体化建设，搞好三农服务”。由于还是早市，许多赶街的人尚在路上，而摆摊的人却是很多，都在忙着把带来的货物摆上木摊。 阑珊突然抬起相机镜头，咔擦咔擦迅速按了几下快门——不知从哪飞来的一群灰鸽落在旧农贸市场凉亭的棉瓦上，一只只摇头摆尾的在房顶踱步，像穿着制服的税务员一样腆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走来走去。 突然，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这群灰鸽齐刷刷地受了惊吓似的，展翅扑簌簌的飞了起来，盘旋在凉亭的屋顶上空。阑珊更是抓紧时机，对准镜头，将此拍了下来。不久，灰鸽就消失在那些新建的楼宇后面了，阑珊的表情不免透露出些微惋惜。 大姐改革一心想买山里来的新晒的棉核桃，沿街却没找到中意的卖主，拉着我们继续往前走。一直待在县城里的侄儿晓晓新奇的发现，在农贸市场靠近县道边的角落，有个穿着清平中学校服的女初中生竟然在卖竹笛，于是晓晓满是欣喜的拉着大姐改革非要过去凑凑热闹。 姐夫见晓晓对吹笛感兴趣也十分开心，又见阑珊还在抓景拍照，所以跟我说了声你们慢来，满怀兴致地跟随着走了过去。我于是站在人群中，静默地等候阑珊。一位熟识的乡亲热心地跟我打招呼，我也笑着回了他。阑珊拍了几张街景后，方才意识到大姐一家都去看卖笛去了，便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我便在前面给阑珊开路，免得集市上越来越多的人众挤着了她。我们终于绕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封锁，到了女生卖笛子的摊前，与大姐改革一家汇合。只见笛子纯手工新做的，但极为精细；女初中生也长得极为清秀可人，两个晶莹剔透的小耳朵，头上还扎着两只戴红花的马尾辫。阑珊拿着佳能相机对着那女孩就是一个远景特写，这尚不算，还拉着我的衣袖让我站在女生前面作为模特，连拍了几张。 不过，我环顾四周，妇女老少男女学生都有，根本没有付账的意愿，都只看不买。小女生见情形不对，眼珠灵秀一转，拿起一根竹笛凑着似乎弹指可破的双唇间吹了起来，却是《故乡的秋天》，曲子声从人群中窜了出去，引得行经县道两旁的乡邻都聚集过来赏听，其中，几个街头玩闹少年也跑了过来。 女初中生一曲吹罢，又起一曲《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本来对笛子声心存喜好的我，好像自己又回到以往上学牧牛的时光，立在墙角根望着街头那些消失了的木瓦、已经拆除的飘着rou香的粉店、变得陌生的新鲜的面孔、流经通天桥的潺潺溪流，浑不知自己如今所在何处，一股伤感之情莫名涌上心头。 谁知阑珊玩性来了，挤进人群拿起两把竹笛，问女孩子会不会吹《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女孩子灿烂的笑着点头称会。阑珊说“那我试试这两根笛子，你和我一起吹，好的话我全买哟！”女学生见这么漂亮的买家来给她撑场，喜上眉梢，连连笑着点头答应。只见阑珊纤长的双手横笛在胸前，轻轻凑唇至笛孔，姿态却是如此曼妙。 随着俩人不疾不徐地吹起竹笛，那飞出的旋律顿时吸引了周围的目光。我听着那笛声，声音实在美不可言，动人心弦。惹得旁边几个中学生围拢过来，打着节拍，随后几个街头少年跟着笛声哼起了歌词，还有来此游玩的几个女游客轻轻地踏起了舞步。使得县道那边的人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似的，蜂拥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