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迟来的告白(21)
“对,几年前,我妈在一次市广播电视文化活动节上与她认识的。那个时候她刚刚从省城传媒大学毕业,在市广播中心做实习编导。不知怎样,我妈就觉得这女孩不错,说她未来不可限量什么的。这一来二去就熟了,于是就经常邀请她来我家吃饭,成了我家常客。没多久,还拜我妈为干妈,也就成了我的干姐!”贵红见我两眼发红,知道我已经有些愠怒,她治好坦诚,不急不缓地将实情告诉我——语气看起来似乎是她自愿告诉我似的。 “那你干姐叫什么名字?”我望着远处几艘在碧油油的湖面奔弛的白色游艇,就像寻找那一路动荡的波痕似的,头脑中在不停分析他们几个人间的微妙关系——越来越感觉贵红隐瞒的事情尚有许多。 “许诺,”贵红说出许诺的名字后,见我脸色有变,立即快速问道,“——你听说过她这个人?” “嗯,听说过的,——因为出事之后,当时报纸媒体上到处都是她被我哥qj的新闻,简直就是飞机下蛋铺天盖地炸疯了。那个时候别人即使亲朋好友不想让我看到,但满大街都是传闻,我能不知道吗?!”我没好气地回道——尽管我始终尽量保持克制心中的仇视情绪。 “呃,——我替我一家人向你赔罪!”贵红见我愠怒不减,知我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客气地向我赔礼道歉——像是一只聪慧温顺的驯鹿一样,让人狠不下心来。 “你我都知道,这事与你无关,再说你赔罪有什么用?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我摊了一下双手,示意这样的说辞对于死者来说毫无意义。 “你不用这样说,毕竟是我家里人害得你如此的!——真的,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贵红两眼有些急切地看着我,看得出来她为这事也遭受了不少煎熬——但是我不能就此罢手,而让真相埋在黑幕中。 “得了,你也因为这事,家里已经闹成这样了——我们算是难兄难弟,这事怪不得你!再说,你不欠我什么!要欠,是你爸妈欠我们家的!这个我分得清楚!”我缓和了一下神态,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两眼却是悄然别过闪烁不定——心中感觉造化弄人,不管是她还是我,谁也不愿摊上这样的事,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棘手。 “因为你是哥们,我爸妈欠你们家的,所以我要还呀!”贵红还是恳切地说着,恨不得我立即点头答允。 “咱们不说还这事了吧,你都说过几遍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拿什么还呀?拿命吗?谁稀罕你的呀!这一码归一码!你现在只需好好过你自己的就好啦!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尽管贵红态度诚恳,但我却是没有办法给予她那样保证性的答复——毕竟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把控范畴,这案件最终还得归于法律裁定。 “我知道我要过好我自己的,但我爸毕竟是我爸啊!当然了,今天找你谈这些,不是为我爸免除罪名,他该获的罪还是由他来偿还,只不过他没做过的事希望能够得到不追究,同时我真心实意的想要尽我能力弥补对你们家的伤害!”贵红见我依旧不答应,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她的歉意,——这完全不像是原本那个高贵的副市长家的千金模样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们还是不谈这个了吧!——对了,我在网络上搜索过这个叫许诺女主播的信息,但是全被屏蔽了。想来是你爸让人做的,对吧?”我将我最近了解案件遇到的疑惑提了出来。 “我爸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这许诺出事后,——当时新闻满天飞,我爸也不是没有阻拦住吗?”贵红睁着眼睛看着我,见我真的在着手了解这事,已经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一口否定他爸做过这事,不免让我感到生疑。 “我估计那是疑云阵,你爸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嫁祸给我哥而已!即使后来人想要翻案,在这么强大的舆论攻势下,牵涉到这么多部门的名誉和利益,必然遭到强有力抵制——所以经你爸这样一弄,这几乎就是铁案了!”见贵红不肯承认他爸的手段,我原先的同情心收了起来,只能将事实加以分析,以期以心攻心。 “你说的,未必吧,不是所有部门都听我爸的呀!”贵红还是依旧不着痕迹的在否定她爸的能力,带着一股维护的意味;这使得我更有些不快了。
我只好劈头盖脸将自己近日的对于案情的思虑吐露出来,“虽然有些部门不听你爸,但是毕竟红城对于你爸来说,只要他罔顾法纪,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皇帝,哪里不是他的人?再说,即使你爸不在这里当官,到外面任职或者退休,这件案子牵涉的部门原先那些人也都高升的高升,离开的离开,剩下来的这些人由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何况这些进去的人说不定又是那些经办人的亲戚故旧的孩子,谁不替他们捂着呀!”贵红见我已经琢磨到这些点上,眼睫毛不停眨动,神色有点小小惊异,定然是猜到我从别处取得了一些证据;她手有些不自然起来,取过茶几上的饮料杯轻轻地弹了几下杯底,却没有喝,又放了下去。 “你这样说,难道我爸能让那些人把网络上的信息全删了?”贵红不得不改变了态度,顺承我的分析。 “这有什么难办!你爸找几个当地的公关公司,让他们删就是了!”我直言不讳地指出她爸的做法。 “我爸哪有认识那么多公关公司的人啊?”贵红见我这样果断地下判断,她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尽量表示怀疑她爸的能力有限,以期我不至于将事情朝着更深处分析——我这样猜度她的想法。显然,我和贵红之间已经变了,此时的我和贵红都变得复杂了,复杂到我们都在怀疑彼此隐藏着更深的意图。而当年的同学友谊,或许那只能停留在那个美好的年纪,——也只能停留在那样单纯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