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对话
前世五百次回眸， 换来今生擦肩而过。 只有我已喝过孟婆汤, 仍然不能把你从心中忘怀。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你的容颜， 可是却不能忘记彼此的情深。 即使亿万次注目依然看不到你， 可是只要一次的相偎相依， 就会让我永远记得你。 是否求三世的缘？ 不…… 三世的缘又算得了什麼？ 要就要与你灵魂在这宇宙的一刻， 或者只要你我灵魂在这宇宙之内。 路人议偶贪心， 偶笑路人不明。 佛曰:你的心有多大，你的舞台有多大。 因你求只求前世的五百次回眸， 亦只是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席幕蓉《回眸》 ………………………………………………………………………… 曲散，梦醒！ 为什么还有碎心的痛？为什么还有莫名的空？难道隔着几世的情感，还会跋山涉水、跨越几万年的时空追随而至？ 至少现实世界中的陈兰，还不太明白这个原因！情感这种东西，对这个小女生来说，还很懵懂和青涩，都没来得及细细地品味。 可是，灵魂深处的那份牵挂，却犹如割不完的韭菜、烧不光的杂草，随影附形，让她感同身受。也许冥冥中似乎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与梦中的他联系在一起，即使隔着几万年的时空，也不能彻底割断。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当年频频回眸的那个身影，会在此后的生命中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是否，还会在今生今世相遇、相知，乃至相爱？ 她真的有些迷惘，也有些好奇了！ 入梦，追寻那份感情的足迹，是她作出的选择！ …… 无数个变幻的场景，再次交错呈现，犹如显示屏上刷下的数据流，恍惚着她的神识。终于，抓住一些熟悉的气息，画面定格，她——娜拉.罗兰又回到了几万年前的时空。 …… “这是哪儿？” “我要去哪儿？” 跟在一个全身武装的卫士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她看到了一扇沉重的铁门，挂着巨大的锁链。 “咣……铛！” 卫士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锁链，枯草烂木腐朽的气味扑鼻而至，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那是一个小小的监室，阴暗而潮湿，窄窄的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照亮了房间里唯一的住客。 听到响声，那个年轻的男子微微抬了抬头，仍保持着标准的打坐姿势，他脸上惊诧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凯西殿下，娜拉小姐来了，陛下答应她见你，只允许会谈半个小时。” 卫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殿下两个字也缺乏必要的尊重，讲完后他就带上门退了出去。看来，凯西王子的处境确实很不妙，她的记忆中似乎早有这样的信息。这，也是她来王宫探望他的原因吗？ “美丽的娜拉导师，很高兴您能来看我！也很感谢您治好了我的手臂！本想好好地款待您，没想到却要在这儿接待您，所以只能请您愿谅我的招待不周。” 王子站了起来，从容地整理下头发和衣着，他的脸颊消瘦了许多，他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温柔、好听。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脸颊又开始变红。 “您……太客气了，王子殿下！您的困难是暂时的，陛下一定会愿谅您的过错的，只要您认个错。”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记忆中的自己就是这样说的，也许她只是纯粹地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而不像现在那样。 “认错？您也觉得是我错了吗？噢，美丽的娜拉，您不该搅到这件事中，使您为难会让我内疚的，我想我们该谈谈其它什么的，比如天气，比如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不，凯西，您难道不知道？如果您坚持不认错，陛下会将您交给神庙，会将您烧死的。您不能死，我……我不想您死！”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是如此的惶急，连隐藏在心底的话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顿时，她的脸上更红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盯出道裂缝。 …… 难熬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男人打破了沉默，但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再不能像此前那样的平静。 “娜拉，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明白你的情意，上次我就明白，我真的很感动，也很幸福！你是我见到的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如果可以，我一定百倍、千倍地还你。但是娜拉，请你听我说，我对你不合适，因为我不能给你带来幸福，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好。” “不……” “不，娜拉，你不要急于打断我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上次要不是你治好了我，说不定我的手臂早已经废了，自从我对神灵提出质疑，我就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了，甚至连普通的骑士都算不上。但是，我不会认错的，哪怕被烧死也不会，因为那是我的信念所在，人之所以高贵，就是因为人可以为自己的信念而牺牲。” “可是，神灵是不该被质疑的呀！圣经上说，神创造了人类，没有神灵，我们根本就不会存在。” “是的，神创造了人类，为人类提供了安逸的生活条件，人类应当对神灵感激。但是，人类对神灵的感激，并不意味着人类愿意成为神灵圈养的羔羊，就像人类创造创造了半人马和独角兽，却只能让它们成为人类的朋友，而不是人类的奴仆一样。人类是那样的骄傲，那样向往自由的空气，他们绝不愿意为了安逸的生活，而放弃做人的尊严，和对自由的追求。如果神灵因为创造了人类的躯体，而强迫我们成为其忠实的牛羊，那么我宁愿将我的躯体还给神灵。” “凯西，您是不是过于激动？神灵给了人类生存的空间，并没有干涉人类的活动，怎能说神灵强迫人类成为忠实的牛羊？看看外面广阔的原野，蓝蓝的天空，鸟儿飞翔，花儿绽放，人类不正在呼吸自由的空气吗？” “不，那只是表象！人类将牛羊圈养在肥沃的山谷中，那儿同样原野广阔，溪水叮当，花儿开放，鸟儿飞翔，那牛羊就是自由的吗？不，绝不是，当牛羊rou肥皮丰的时候，它们就会马上失去自由。人类也一样，在人活着的时候，要天天向神灵祈祷，人类向神灵供奉甜美的心念，如同牛羊向人类提供鲜美的乳汁。当人老弱病死，灵魂也要被神灵攥走，还美其名曰“救赎”，这与人煮食了牛羊然后将其消化有何区别？” “噢，凯西，对您这样的理解，我感到很难过。神灵是那样的仁慈博爱，它怎么会如此对待它亲手创造的人类呢？” “娜拉，你还记得礼拜时的祷词吗？‘主啊，我赞美你！……我是你迷路的羔羊，等待您的救赎……’听，说得多么明确！神灵就是人类的主人，人类就是神灵的羔羊。《圣经.启示录》中说，‘我又观看，见羔羊站在锡安山，同他又有十四万四千人，都有他的名，和他父的名，写在额上。’‘这些人未曾沾染妇女，他们原是童身。羔羊无论往哪里去，他们都跟随他。他们是从人间买来的，作初熟的果子归与神和羔羊。’看，写得多么明确！对神灵来说，所谓得到救赎的人类，不过是人间买来的果子，能被神灵消化那就是最大的荣幸。而羔羊，不过是神灵放养到人间的领头羊而已！” “唉！凯西！这些……只不过您个人的臆想罢了，为了无法确定的臆想，赔上自己的生命，值得吗？就算它是真的，您一个人的力量，对神灵来说，就像是一只蚂蚁，又怎能撼动整个世界？凯西，你听我讲，暂且忍耐吧！至少，要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继续求证吧！” “娜拉，我知道你的好意，所谓忍耐就是对自己信念的背叛，也是对自己战友的抛弃，我做不到！也不怕告诉你，那些已经不是什么臆想了，你还记得去年迦叶城的那场大瘟疫吗？” “我记得，那场瘟疫爆发的五个月里，夺走了三百多万条鲜活的生命，全城活下来的人百不余一。事后，我曾经去那里帮忙过，那境象实在是惨不忍睹！” “可你知道吗？迦叶城是信奉神灵最虔诚的城邦，全城百分之九十九的居民都是信徒，可灾难就发生在那里。” “这跟神灵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指神灵见死不救吧！要知道，神灵只是灵体，是不可能亲自降临来救苦救难的，最多只能在梦中给世人以警示。” “灾难发生之后，有人对幸存的人作了调查，真相令人难以置信。据幸存者讲，在灾难发生之前的那几个月，灵迹的确频频出现，使得人们对神灵的信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可是，神灵从未给人们以灾难的警示，哪怕是一丝的提示都没有。 瘟疫发生的这几个月，那人——我的一个朋友恰好就在迦叶城，他也是一位灵修者，而且具有的是洞察灵魂的能力。他看到灾难发生时，天空中又有神迹出现，耀眼的白光从云层中射出，甚至比旁边的太阳还要明亮。而数不尽的灵魂，纷纷从尸体中脱离，被吸进了那耀眼的光球中。他后来写信告诉我，他和另外一些人商量，觉得瘟疫可能是设计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割灵魂，至于事前的神迹呈现，只是为了催熟，使初熟的果实更加甘甜。 收到他的信后，我非常震惊，不顾瘟疫还在继续，就往迦叶城那边赶。但没等我赶到，就有消息传来，说他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死了，奇怪的是他们不是死于瘟疫，而是莫名其妙地在梦靥中死去。从此以后，我再不相信神灵！”（注①） “这……是真……的吗？”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脸色无比的难看，就在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信仰轰然倒塌。她是如此的无助和绝望，对于一个通神师来说，还有什么比信仰倒塌更加糟糕的呢？ “是真的！娜拉，我真的不该告诉你这些的，这世上只有美丽、年轻、快乐、幸福这些词语，才配奉献在你的面前，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人。对于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但我真后悔告诉你这么多，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吗？” 她张了张嘴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铁门再次被推开，面无表情的卫士走了进来。 “时间到了，娜拉小姐，请回吧！” “嗯……保重！” 话音未落，莫名的情绪再次漫上心头，直接将眼前的一切扯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注①：材料来源，美国历史剧《远古外星人》。请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