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渴望真理
玄奘巧遇疯和尚,发现他在水沟里清理臭水。 「太好了,我终于遇见你了,大师。」 「大师?你叫我大师?」疯和尚疯狂大笑。 「在盛会中,大师的见解,玄奘听了甚为感动,有些问题不解,希望你能够指点。」 「我认识你吗?我不记得你。」玄奘一听,差一点跌倒。 「在佛教盛会中,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喔,你说的是佛教盛会,我记起来了,但是我还是不认识你。」玄奘再听,再次差一点跌倒。 「不管如何,我认为大师所说的是至理名言,我愿意听从大师的教悔。」 「我只是一个疯和尚,何来的至理名言?那天大概是我疯言疯语,勿将我的话当真。更何况我在工作中,一切事能不能待我工作完再说?」 玄奘不敢打扰疯和尚,坐在一旁枯等。疯和尚忙了一个上午,也不管身上弄得多肮脏,好不容易才将水沟里的臭水清理干净。从臭水里走出,玄奘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店家人出来答谢,拿了一碗猪油拌饭,赠送给疯和尚食用。 「辛苦了一个早上,等的就是这一餐饭。」 疯和尚手也没洗,端起碗,扒饭就吃,吃得津津有味,玄奘在一旁,看见甚为恶心,手才刚挖完臭水,用来扒饭,不仅不干净,又十分恶臭,疯和尚怎么吃得下?往饭里一看,竟是猪油拌饭,里面还有细长的rou丝。 「你破戒了,你居然食用荤食?」 「破什么戒?戒律乃人所订定出来,谁说和尚不准吃rou?为什么一般人可以吃rou,和尚不能吃rou?」 玄奘一时答不出,不知所措,勉强回答疯和尚︰「因为学佛者不杀生,你吃rou就是代表杀生。」 「哈哈哈!难道你不杀生吗?你一天之中,不知踩死多少只蚂蚁?一吸气,不知吸进多少蚍蜉?你一天食用,不知吃进多少蔬菜、水果?难道蚂蚁、蚍蜉、蔬菜、水果都不算是生命?你都不算是杀生吗?人若不吃饭,岂不是会饿死?」 疯和尚狡辩,让玄奘一时答辩不出。他挑起扁担,收拾工具前往下一家,疯和尚靠着到处打零工以赚取食物。疯和尚急忙的走,玄奘跟在他后面,他腰间系个酒瓶,拿起酒瓶,猛灌一口酒。 「什么?你还喝酒啊?」 「人家都称我为酒rou和尚,我当然是又吃rou又喝酒。」 此时玄奘心中感到怀疑,疯和尚真的是猖狂至极,身为佛门之人,竟不遵守佛门戒律,实在是太离谱了。但他心中仍有许多不了解,疯和尚是疯还是得道的高僧?他紧紧跟在疯和尚后面。玄奘发现疯和尚简直是乱七八糟,吃rou喝酒,毫不遵守佛门戒律。 疯和尚倒是忙得很,到处帮人劈柴挑水、清洗房子、做杂务,忙进忙出,换了许多食物,将食物装进大麻袋背着。 到了晚上,疯和尚往市集方向走,人潮汹涌,他走的速度相当快,玄奘紧跟在后,他心中对疯和尚越来越充满好奇,不知他是何许人物? 疯和尚走到一栋华丽大楼面前停驻,玄奘抬头一看,上面招牌写着「怡春院」,竟是一家妓院。玄奘吓得发抖,不禁问道。 「难道你破了晕戒、酒戒,你还想破色戒?南无阿弥陀佛,这实在是太不应该?」 「你不是想请教我吗?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放大胆子,跟我进来。」 「南无阿弥陀佛,出家人绝对不可进入烟花之地,这万万不可,这可是犯了佛门大戒。」 「少啰唆,跟我进来就是。」疯和尚强拉玄奘进入怡春院,众人眼光放在两人身上,两个大和尚跑进怡春院干什么?难道是要嫖妓?玄奘早就吓得满脸通红,连忙挥手。 「不是我,我可没有意愿要进来,是他,是这个疯和尚,硬强拉我进来。」 玄奘手握佛珠,快速转动佛珠,口中不停念着佛经︰「有无量诸大弟子尊者摩诃迦旃延尊者薄拘罗尊者忧波难陀如是等诸大比丘……」 疯和尚强拉玄奘走进大堂,怡春院的老鸨一见到疯和尚就满心欢喜,向前向疯和尚打恭作揖。 「你来了,我的姑娘已经等了许久。」 「疯和尚我今天心情开朗,多叫几个都没有问题。」 「佛爷你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老鸨带着疯和尚走进内堂,疯和尚硬是强拉玄奘一起走进,玄奘吓得脸色发青,不停直喊︰「南无阿弥陀佛,释迦牟尼,快救救我。」 走进内室,其中一间房昏暗没有灯光,老鸨将房门打开,里面有一卧铺大床,上面躺了好几个女子,发出呻吟声音,叫声暧昧。玄奘看疯和尚越来越不象话。 「你这疯和尚实在是太不象话,如果你忍不住想破色戒?找一个女人就行,又何必一口气找那么多女人?」 「你总是用佛门的眼光来看我疯和尚,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做那档事?」 疯和尚指向床上几个女人说道︰「妳们都把衣服脱了。」 玄奘一听,气急败坏,立刻转过身,不敢看,大声怒道︰「你简直是色胆包天,越来越过分,我们身为出家人,岂能做如此苟且之事。」 玄奘紧闭眼睛不敢看,握住佛珠直念︰「南无阿弥陀佛,弟子不敢……」 疯和尚爬到女子身上,用嘴吸吮他们的身体,然后再吐出数口黄痰。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住手?简直是败坏佛门清风。」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只不过是为她们治病。」 「治病?」 玄奘不敢多看,慢慢地转过头,发现床上的几位女子,身上都长满毒瘤。疯和尚正用嘴为女子们吸出毒瘤里的黄脓,吐得满地都是恶心的黄脓。 「你真的为她们治病?没有其他遐想?」 「这病叫做花柳病,毒瘤会长满她们的全身,必须将毒瘤里的黄脓吸出,再涂上草药,病才会痊愈。」 「为什么她们不请大夫诊治?偏偏要你帮她们治病?你可是一个和尚,岂能跟女子有肌肤之亲。」 「世间的戒律又算什么?我只知道她们正受病魔折磨。大夫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用嘴替她们吸出毒脓,这事只有我疯和尚肯做。」 疯和尚用草药敷在数字女子,病情看似好了许多,转头对老鸨说道。 「她们病愈之后,不可再强迫她们接客,这病是无法根治,到时传染更多,只怕你满间怡春院都是花柳病患者。」 「是,佛爷,我知道,等她们病愈,我一定会叫她们从良。」 疯和尚带着玄奘走出怡春院,玄奘内心不知该如何形容?疯和尚并不如自己想得那样邪恶,在他心中似乎有一把尺,而这把尺跟当时佛教界的尺并不相同。 疯和尚带领着玄奘继续往前走,走到偏僻之处,四处无人烟,走进木屋里,玄奘跟着进去。看见眼前的光景,玄奘吓一跳,那景象实在是太悲惨,这间木屋躺满了痲疯病患者,是间痲疯病患的收容所。 「你为什么到这?痲疯病可是会传染。」 「我知道,我并不怕,因为除了我,就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们。」 疯和尚将白天作苦工赚来的食物,装载盘子里,一个接着一个喂食痲疯病患者,拿出毛巾,仔细擦拭每一个患者,帮他们敷药。突然间玄奘的心中颇受感动,对于疯和尚的举动,是他无法想象。疯和尚其实不疯,他拥有一颗如菩萨仁慈的心肠。 「玄奘,你认为修行苦还是世间苦?」 「我不知道,但许多修行者一直追求苦行,应该是修行比较苦。」 「其实修行苦的是身体,而世间苦的是心里。天下战乱不堪,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经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大风大浪,心思疾苦。修行者内心单纯,不须应付世间险恶,而世间人心险恶,就如一只巨蟒,环绕身边,随时都可能将你吞噬。」 「既然世间险恶,又何必眷留世间?何不隐居山林,修身养性?」 「这就是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的不同,若不留于世间,如何知世间疾苦?若不将足迹踏入世间,又如何将佛道传入世间?世间既然疾苦,我们更要用慈悲心来关怀,虽然世间险恶,我们要用包容心来体谅,用一步一脚印,慢慢的才可能改变世间想法,改变社会。而这就是我说的佛性可以兼善天下,使众心得到佛心的怜悯。」 玄奘心中感触甚多,他是未曾接触的领域,他不曾想过要将佛教传入世间,传入人群,让人人信佛,得到悲天悯人之心,这样世间就能净化。这等境界,是何等高超,这种佛心,是何等圣洁。 玄奘突然的跪在疯和尚面前,向疯和尚叩拜︰「大师的心意,我能感受,大师的情cao,玄奘不能比,玄奘愿拜大师为师,从此跟随大师身边,救苦难世间百姓。」 疯和尚将玄奘扶起︰「不要这样,之前盛会我曾听过你的见解,我知道你的悟性比我高,将来成就一定比我大。像我如此努力耕耘,所能帮助的只有数人,我已经被视为佛教界的叛徒,只是被称为疯癫的酒rou和尚。 「你与我不同,你在佛教界中,有高尚的品德,健全的佛心,你所说的话,有许多人会相信,只要你肯,一定可以改变佛教界。」 「可是我还是比不上大师,我想做的仅是解救众生疾苦,让世间苦难的人得到慈悲怜悯。」 「那你更不能跟随我,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救助数百人,最多数千人。你不同,小乘佛教太过强调罗汉修行,而不知追求菩萨慈悲之心,我希望你能改变佛教界,将菩萨之心意传入中国佛教界,到时就有千千万万的我,人与人之间就会互相帮忙、互相关怀,这个社会就会被净化,变成美妙的大同世界。」 疯和尚将一本佛经,交在玄奘手中,那是《摄大乘论》,也是当时中国唯一一本有关大乘佛教的佛经,却很少人拥有。 「我将一切的希望,交在你的手中,希望你能改变中国的佛教界。」
「这一本《摄大乘论》,已经记载大乘佛教的佛理吗?」 「不,并不完善,单由这本佛经,还是不能展望大乘佛教的全貌,大乘佛教就如黄河之水,源源不绝,云中庐山,难窥全貌。中国对大乘佛教的记载有限,不如天竺记载完善,天竺是大乘佛教的发源地。」 「天竺……」 在玄奘心中,兴起一个想法,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一窥大乘佛教的全貌。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 「可是我舍不得大师,我有许多事想跟大师学习。」 「我所懂的,都在这本佛经之中,只要你熟读佛经,就能明了一切。」 玄奘依依不舍,在疯和尚的强推之下,才渐渐离开。 「大师,以后如果有缘相见,要如何称呼你?」 「你还是称我为『疯和尚』。」 「灵光一点心内燃,妙理互研智慧添,天地皆藏大道玄,尊道得授服拳拳。道赖人宏法语宣,济世为怀行慈念,天人合办末一着,尊贵至道得普传。」 在疯和尚一声声佛语之下,彷佛祝福玄奘有新的人生。此时玄奘心中激动,是用笔墨难以形容,一回到庙中,就苦读《摄大乘论》。 「一切众生利益事,万行修集大菩提,永入涅盘不成愿行,徒修无报故,报身应身无常故,云何诸佛常身,依常法身故,于诸因身应身报不定故,复应身者,视现功德如常受乐及如常势故……」 玄奘一读佛经,就不可自己,《摄大乘论》所写的都是他所未见过所未听闻的另一境界,越读心越激动,玄奘心中亢奋,竟久久不能自己。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佛经?简直是朝闻道夕死可以。」 玄奘彻夜未眠,对佛经爱不释手,对经中所写的境界,非常渴望。这部佛经使玄奘深深着迷,也使玄奘佛学更上一层境界。 二十一岁时,玄奘对蜀中的坐夏学律,五篇七聚之宗,几乎完全领悟。对蜀中知名高僧,都已听讲尽遍。玄奘将所学的《摄大乘论》与其他和尚交流,虽然许多人闻之有理,但碍于宗派,不敢与玄奘茍同。 玄奘心中萌起离开蜀地之意,想入京以求更高深佛法。在收拾细软之时,被其兄捷同发现,为捷同所阻止﹐不让他启程。 「我知道你从疯和尚那里得到《摄大乘论》,那乃偏颇之佛经,我原本不想阻止你,如今你却想弃兄而去,放弃涅盘宗派。」 「佛学学无止尽,我只想追求更高的境界。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佛学是无法长进,我需要打开我心中的大千世界。」 「长兄为父,父母已死,大哥、三弟也死,我陈家就剩下我兄弟二人,你怎可弃为兄而去?」 在捷同亲情打动之下,玄奘不忍弃他而去。但他的心是越来越渴望,对大乘佛经的渴望,对菩萨之心的渴望,使他久久不能自己,渴望追求真理。 二十二岁,数度向捷同提出入京之志,被捷同所阻止,玄奘追求真理之心,让他不能控制自己。于是与蜀地商人偷偷私约,泛舟渡过三峡,沿着长江而下,离开了蜀地。 到了荆州前住天皇寺,此地的僧俗,早就仰慕玄奘的大名,众僧殷殷请求玄奘讲解佛法。玄奘为他们讲解《摄大乘论》、《毘昙》,从夏天到冬天,各讲解三遍。 当时汉阳王李瑰坐镇荆州,听闻玄奘法师来到,对他甚为礼遇。玄奘讲佛大会﹐汉阳王率众幕僚及道俗之士,集合听玄奘讲法。****完毕之后,汉阳王对玄奘极为称赞,施赠甚厚的礼金,但被玄奘婉拒。 二十三岁,在荆州结束讲解佛经课程,然后往北上行。到了相州,听从慧休法师讲解《杂心》、《摄论》,停留八个月。又到赵州,拜访道深法师,学习《成实论》。 二十四岁,进入长安,挂铺于大觉寺,跟从道岳法师学《俱舍论》。玄奘悟性甚高,只听一遍就了解《俱舍论》的要旨,而且铭记在心。道岳法师称赞他︰「汝可谓释门之千里驹,其再****日,当在尔躬;恨吾辈老朽,恐不及见也。」 经过道岳法师的称赞,玄奘之名声名远播,京城众僧侣皆对玄奘刮目相看,使玄奘的大名誉满京城。 二十五岁,玄奘拜访众京城法师,对各派佛经佛理尽通。见各宗派分歧疏远,对佛经要义并不一致,终于励志要到天竺求取真经,欲追求更高深的道理。 于是玄奘留在京城学习诸国蕃语;知道前往西方路途艰险,苦炼心志,为往西行做预备,且为欲尝人间众苦。 二十六岁,京城发生重大事件,李世民袭杀其兄李建成,是为玄武门事件。李世民逼其父李渊禅位,是为唐太宗,改为贞观元年。政权转移,政府****不堪,太宗颁布禁出国令,禁止国人出国。 玄奘见情势不妙,立即准备粮食马匹,准备西行天竺,不料消息外泄,因此惊动官府。官府派兵拘提玄奘,玄奘当夜逃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