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更像一个骑士
埃蒂安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突来的暴风雪覆盖了整个法兰西岛，像是灾厄降临一般恐怖笼罩着埃蒂安。今晚雷蒙不在自己的身边，他问过热尔韦神父，他只是说雷蒙出了一趟远门，大概晚上就能回来。但是他整整等了一宿都没有见着雷蒙的踪影，窗外的只有鹅毛大雪以及呼呼作响的寒风。 睡意阑珊的克莱姆抬起稚嫩的脸庞看着身边已经坐起身的埃蒂安主人，支支吾吾道：“埃蒂安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该起床了，已经天亮了，克莱姆。”埃蒂安轻轻拨开克莱姆的凌乱的刘海，温柔说道。 “呜——好吧，我马上起床，给埃蒂安哥哥去拿早点和洗漱的毛巾和水。” “乖。”埃蒂安摸了摸克莱姆的脑袋，柔软的头发摸起来非常舒服，还有这孩子笑起来那颗虎牙会露在外面十分怜人。 庭院外的清晨天色朦胧之中，冰雪消融带来气温的急剧下降。克莱姆换上了一件很厚的大衣，把整个人裹在了里面，他开始去生火烧水，又跑到了厨房里窸窸窣窣地翻找能吃的东西。他听到了马蹄声从庭院的大门外传来，探出头瞧见的是两位高挑的骑士正要下马。而热尔韦神父先生也迎了出去，在胸前划了十字似乎是在感谢上帝什么的。 “爱达jiejie！雷蒙哥哥！”克莱姆在厨房中挥手大喊道。当然在清晨大喊大叫是很不成熟的行为，也是很不礼貌的。那边的两位骑士包括热尔韦神父都没有听到，自顾自的牵过马儿拴在马厩中，然后三人往小堂方向走去。 雷蒙与爱达各自取下两袋麦饼放在地上，热尔韦看在眼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问发生什么事情，便邀请他们前往小堂的侧厅之中。厅堂非常小，但是有取暖用的暖炉，上面烤着没有剥开皮的马铃薯，里面烧着满满的薪柴。两人或许是因为旅途劳累而显得沉默，爱达低着头不时抬着眼看看那边面无表情的雷蒙。 “辛苦了，这场暴风雪来突然了。感谢上帝，你们平安无事。”热尔韦神父笑道，又取过一块木柴塞进已经被塞满了的暖炉中，迸发出噼啪噼啪的火星。昏暗的侧庭只有一扇窗射进阳光，没能够完全照亮这个房间。其实古罗马式的小堂侧庭都是如此，在教廷中接待一些暗地里才能交待事情的客人，昏暗的氛围会更加有亲切感。 不过事到如今，雷蒙仍然说不出口，无法说出萨瓦里已经病逝的事情。气氛慢慢的凝重起来，雷蒙站起身收拾好椅子，走到了侧庭门口停住平淡地说道：“热尔韦先生，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热尔韦神父早已察觉到了什么，轻声说道：“雷蒙，我的孩子，你连我这都不愿意亲口说出。你又如何去面对埃蒂安呢？” 一针见血，雷蒙转过头看看那位深思熟虑的老人，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爱达看着这一切没有能说出一句话，取过一颗看似表皮已经烤熟了的马铃薯将其截成两半。热气从马铃薯冒了出来，在屋中升起一腾烟雾。她拿着热气腾腾的马铃薯咬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显然是被烫到了，连忙吹了好几次气。雷蒙并没有看着她的拙样，而是自顾自的拨弄着石榴石的手链。 “埃蒂安那边，吾想要隐瞒这件事……”雷蒙抬起头颇有心事说道。 爱达一口将半个马铃薯放入口中，才发觉这颗太大了，就这样被噎着了。热尔韦神父递过装着清水的皮袋，解救了爱达大口大口的喝着水，这水十分的冰凉，几乎是把爱达的脑袋都冰住了，一时间缓不过来。 “吃慢点，孩子。雷蒙，现在你至少告诉我吧，萨瓦里神父到底怎么了？” 他终于回答了：“萨瓦里神父他病逝了，吾抵达利雪修道院中的时候，已经迟了。”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屋内沉默了很久，迟迟无人发出声音。热尔韦站起身一个不稳连忙扶住旁边的椅子，雷蒙与爱达两人上前搀扶热尔韦，一点点走出了房间。门外的北风呼啸而过，热尔韦的神父帽子被吹上了天，他摇摇头看着天空，抬头呢喃着仿佛是向这碧蓝的天空说道：“萨瓦里，我的老朋友，愿你在天上能够继续侍奉最崇高的上帝。” …… 埃蒂安也总算是等到了雷蒙回来，进门的时候他察觉到雷蒙脸色的苍白。即使把萨瓦里逝去的悲伤压在心底，雷蒙也同样脸上带着颓丧表情。 “怎么了……雷蒙？” “没什么。” 雷蒙摇摇头，取出口袋中的烤马铃薯放在埃蒂安的餐盘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埃蒂安也没有说什么，靠在床边拿起烤马铃薯一点点的剥去烤的发黑的皮。雷蒙甚至已经不敢再去看埃蒂安的眼睛，他从来不向埃蒂安说谎，所以他们能成为最要好的最能信任的朋友。 “吾们等到四月初就可以出发了，埃蒂安。”雷蒙拉过一张凳子说道。 “四月……吗？我想可以先找热尔韦神父大人商量一下。而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我们甚至可以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再走也来得及。” 雷蒙摇摇头，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们待在这里总给热尔韦神父大人添麻烦也不太好，还是说你还对塞西莉亚抱有幻想吗？埃蒂安，记住你并不是一个登徒浪子，而是布洛瓦公爵家族的子孙。” 语气非常的强硬，令埃蒂安都愣了一会。他安心一笑，咬了一口马铃薯慵懒的说道：“我都明白，其实我都无所谓的，亲爱的雷蒙。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你走，因为我们已经约定了。” 这是骑士之间的约定，也是朋友之间的羁绊所致。埃蒂安无条件的相信和尊重了雷蒙的意见，这令雷蒙十分安心，但是自己是要一直隐瞒萨瓦里已经病逝这件事吗？还是应该坦诚，这下雷蒙又一愁不展了。 门哐的一声被踹开，克莱姆这小家伙端着一大盆热水走了进来。克莱姆非常认真的盯着这盆水，这是为主人第一次服务，绝对不能有差错。 “啊——” 一个不小心，克莱姆左脚绊在右脚上面，整个人就要往前扑过去。雷蒙眼疾手快一手端起脸盆，一手托住克莱姆的身体。克莱姆见此非常生气，自己的功劳被抢走了，嘟着脸看向雷蒙。他又发现埃蒂安哥哥居然已经在吃马铃薯了，另一件事情也被抢走了，气得他直跺脚。 “你这家伙！” “怎么了小鬼？” 雷蒙蹲下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捏捏他软乎乎如同棉花一样的小脸。雷蒙逗得克莱姆咬牙切齿，坐在床上的埃蒂安好似看透了着一切，急忙呼唤道：“克莱姆，不要闹了，赶紧去拿早点吧。” “明白！埃蒂安哥哥，我马上去，我给你煮了世界上最好吃的奶酪。”说罢克莱姆就跑向了厨房。 雷蒙站起身，走向床边，疑惑的问道：“告诉吴你是认真的吗，埃蒂安。上帝见证，你真的打算带一个孩子出去旅行吗？” “恩，这孩子是祖父交给我的，我有职责带着他，雷蒙。”埃蒂安直截了当的回答了，语气十分的坚决。雷蒙觉得埃蒂安自从双腿之后真的改变了很多，虽然有时候还会回归本性，但真的变成熟，变得更加像一个男性贵族，一个骑士。 愣了许久后，雷蒙一脸严肃的说道：“埃蒂安，你更像一个骑士了。” “哼，本大爷本来就是个高贵的骑士，不止如此还是贵族哦！”埃蒂安舔了舔手上吃剩马铃薯之后的盐渍，大声喊道，夸几下就本性暴露。 “你们好吵啊，在聊什么呢？” 爱达端着一盘面包和一碗煮好了的奶酪汤走了进来，说道：“埃蒂安，还没吃早点吧。来，我在厨房里找到了一碗新煮好的奶酪汤就端过来了。” 埃蒂安与雷蒙面面相觑。下一秒从厨房方向传来大吼声。 “是谁把我的奶酪汤偷走了！！！” …… 公元1067年三月下旬，春意开始弥漫在瓦鲁瓦公爵领，而不远处的根德同样开始回暖。路边的冰雪早已化为春水，流入瓦登海。佛兰德斯公爵鲍德温五世雇佣了著名的意大利圣乔治兵团来到根德的奥德纳尔德城堡中，以数万军队迎战神圣罗马帝国的入侵军队。 萨克森公爵奥多夫统领的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在根德郊外驻扎，经历了暴风雪之后补给完全跟不上。圣乔治兵团的佣兵团长斯彼内托率领一万军团夜袭了日耳曼人的军营，双方死伤惨重。奥多夫公爵吃了大败仗，被神圣罗马帝国的议会召回，失去了大多数公爵的投票票选。而鲍德温五世几乎所有的钱都用在了雇佣军身上，再加上灾后的重建工作，近三十年的积蓄一夜之间耗尽。 然而普通的百姓看到的只是来自佛兰德斯的青鱼会涨价，这一次神圣罗马帝国又被打回去了。殊不知这场阴谋的背后，双方的领主都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