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拜占庭（下）
君士坦丁堡大皇宫不是一座单独的宫殿，而是一处规模庞大的宫殿群，它坐落在君士坦丁堡西南部的山丘，属于城市最高的地方，如果是乘坐海船来到这里，那么远在海面就能够看到它的宏伟和威严。 大皇宫的西侧是一座长方形竞技场，长度约有半公里，宽度约有一百多米，大概能容纳十万人，样式则与古罗马竞技场几乎相同，它不仅用于勇士决斗，同时也定期举行赛马和标枪投掷等各种各样的娱乐比赛。 大皇宫的东侧是宫殿建筑，包括皇室成员居住的寝宫、皇帝会见大臣及贵宾的王座室和接待室、信号了望塔、君士坦丁堡大学、古罗马图书馆、公共浴场、皇室卫队的兵营、马球场、大量带露台和喷泉的花园、表演马戏和戏剧的大型舞台，以及大量雕像、石柱和几座大教堂，功能可谓非常齐全。 几座教堂里最宏伟的是“神圣智慧教堂”，也就是圣智教堂，赵不凡作为神圣骑士团的团长，当他从巨大的白垩门穿过宫殿城墙那一刻，前来迎接的大主教首先就要求他到公共浴场沐浴梳洗，然后再赶赴神圣智慧教堂接受教宗的祝福和训诫，同时忏悔自己过往的罪孽。 庄严而神圣的仪式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赵不凡离开神圣智慧教堂的时候，时间已是傍晚，但热情的罗杰耶斯和尤西亚没有安排他休息，而是带着他去参观君士坦丁堡大学。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里没有虚伪的骑士和肮脏的领主，也没有剥削和黑暗，更没有战争和阴谋。 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贵族学生和平民学生在激烈辩论，或是探讨苏格拉底的申辩，或是质疑柏拉图的学说，或是为亚里士多德的言论对错据理力争。 阿基米德和欧几里得的雕像旁边坐着不少学生，他们一边啃食面包，一边拿着羽毛笔和宋纸探讨力学与几何图形。 大理石圆柱后边的走廊上有人在追着导师询问古罗马数学家“丢番图”的《算术》，似乎正在为代数方程式懊恼。 喷泉旁边有人在专研空灵的风笛，轻轻吹奏来自苏格兰的“斯卡布罗集市”，似乎在思考它的旋律究竟是一首哀伤的恋歌，亦或是一位远征士兵对家乡的思念，又或者在思考“斯卡布罗集市”究竟有没有受到维京人和凯尔特人的音乐和文化影响。 花园里有很多人正拿着宋纸翻印的书籍，他们零零散散地坐在大理石阶梯，或是在品读古希腊文学家“欧里庇得斯”的戏剧《阿尔克提斯》，或是在声情并茂地朗读着“荷马”的诗歌《奥德赛》和《伊利亚特》，亦或是在研读“凯撒大帝”的散文《高卢战记》和《内战记》，了解凯撒的传奇故事和学习凯撒简洁朴实的文笔，或者是在为古罗马文学家“普劳图斯”和“泰伦提乌斯”的喜剧作品开怀大笑。 一位满脸雀斑的青年在专注地雕刻阿芙洛狄忒的塑像。 几十位学生拿着画板坐在收藏室的展柜面前，试图临摹“宙克西斯”的《特洛伊的海伦》及《妈人与其幼崽》，也有几位学生在临摹古罗马画家“纳维乌斯”的《克吕涅和阿里阿德涅》以及《俄耳甫斯弹琴调动野兽》，甚至有十几位学生在临摹大宋的《洛神赋图》。 赵不凡一眼就看出这副《洛神赋图》属于临摹本，而且临摹者的水品相当于初学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期被远洋商人给带到这里，所以他忍不住出声说：“这是一副来自东方的名画，我很高兴你们喜欢它，因为我也喜欢，不，应该是非常喜欢，不过这是一幅临摹本，而且临摹得很糟糕，它没有展现出画里那位女士的爱慕、矛盾、惆怅和痛苦，技法就更是惨不忍睹，你们不应该临摹它，不然会走到错误的方向。” “画中的女士是一位伟大的神明么？”一位女生疑惑地问。 “不！它不是一幅关于信仰的画作，关于信仰的画作在东方相对比较少，这幅画是表达一位美丽的女士与一位东方英雄的爱，如果你们想学习东方的画作，应该先了解东方文化，不然永远也学不好！” “哪里能学到东方的文化，我觉得它神秘而充满魅力。” 伴随着女生的声音，很多学生开始争相发表自己的观点。 “对！我觉得东方的画作饱含艺术的意境，初看似乎很奇怪，但越看越觉得它很厚重，噢，不，应该是韵味悠长！” “你很有艺术天赋。”赵不凡笑着做出了夸奖，但学生们很快就不断提出问题，甚至提出他根本没有能力回答的问题，迫于无奈，他只能连连摆手。“安静一下！各位请安静一下！我很抱歉，虽然我来自东方，但我懂的东西很少，无法给你们太多建议！” 面对学生们失望的眼神，赵不凡受到很大震动。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脱口而出：“也许有一天，我说的是也许……我会尽力把这里的文化带到东方，同时把东方的文化也带到这里，然后让一切碰撞出最绚丽的火花。” 众多学生瞬时欢呼雀跃。 “哇！伟大的里洛总督！非常感谢！” “太棒了！你肯定能成为最高贵的人！” “我们永远对你保有期待！” “……” “不！不！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们！谢谢！”赵不凡凝视着他们纯真而坚定的眼睛。“你们都是光明神的天使，温暖了我野蛮而肮脏的心，你们……你们确实走在正确的方向。” 伴随着众多学生的欢呼，赵不凡离开了君士坦丁堡大学，但他内心的震惊远远没有结束，哲学、数学、物理、音乐、文学、绘画、神学……太多学科令他瞠目结舌，无数青年男女对知识、文化和思想的探索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尊贵的罗杰耶斯，我觉得这里就是天堂，很高兴阁下带我参观这里。” “是的，这里确实是天堂，我们尽量不让外面的黑暗影响到这些孩子，哪怕是教廷都不行，也不会把自己的罪孽带给他们，不过前提是罗马帝国始终存在。”罗杰耶斯说。 “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让我觉得自己的双手和内心犹如木炭一般黑得发亮。”赵不凡笑着感叹。 “看来你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们确实应该为罗马和希腊的文明留下一些光明和美好，不能只留下杀戮、血腥、仇恨、欺骗和掠夺。”罗杰耶斯笑着指向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前路。“有没有兴趣参观古罗马图书馆？” “我想它应该非常棒。”赵不凡笑说。 “对，它拥有古罗马和古希腊遗留至今的宝贵书籍，你能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罗杰耶斯丝毫没有夸张，古罗马图书馆的恢弘再度超出了赵不凡的想象。 一层又一层的书架摆满了巨大的圆形建筑，数不尽的羊皮卷、石碑、雕刻……或许只能用堆积如山来形容，古罗马的、古希腊的、古埃及的、维京的、英格兰和苏格兰的、阿伯的、匈奴的、突厥的、大汉和大唐的，真是太多太多，涉及的种类也纷繁复杂，历史记录、戏剧、文学、音乐、哲学……它就像一座知识的海洋，聚集了古罗马至拜占庭这一千五百多年以来收集到的很多文明财富。 “我可以借一些书看么？”赵不凡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当然！不过你不能拿走，不只是你，我也一样！”罗杰耶斯笑说。 “我暂住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 “好吧！我抽空再来，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赵不凡问。 “我们先去教宗那里与查理爵士汇合，然后一起享用晚餐，晚些会有两场带音乐的戏剧，第一场是已经传承了一千五百多年的经典悲剧，埃斯库罗斯写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第二场是……”罗杰耶斯含笑看向了跟在旁边的尤西亚。 “我改编的《特洛伊的海伦和帕里斯》，特意为你准备的。”尤西亚自豪地说。 “怎么又是帕里斯？”赵不凡感觉有些头疼。 罗杰耶斯笑说：“或许是扮演他的人很英俊，尤西亚和她的jiejie都很喜欢这位杰出的表演家。” “我讨厌特洛伊。”赵不凡没好气地说：“我喜欢阿喀琉斯。” “我把它改为拉奥迪赛的里洛和尤西亚怎么样？”尤西亚捂着嘴大笑。 “一点都不好笑。”赵不凡板起脸道：“改天我也给你们一些剧本。” “什么剧本？”尤西亚好奇地问。 “什么都可以，我的家乡有三千多年历史，英雄的传奇故事多不胜数。” “我不知道有些什么。”尤西亚显得很沮丧。 “霸王和虞姬怎么样？” “它讲的是什么故事？”尤西亚急切地问。 “一位能扛起千斤巨鼎的强大战士与一位东方美人的爱情。”赵不凡笑说。 “太棒了！”尤西亚高兴到一边走一边转圈。“我喜欢英雄。” 陪同两人前行的罗杰耶斯满脸无奈：“尤西亚，你是拜占庭的公主，这里是公共区域，你应该保持庄重，你的表现很快就会传到所有人耳中。” “不！我要告诉所有人，我非常幸福，包括法塔诺斯……如果里洛为我死在竞技场，我会陪着他一起！”尤西亚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你不能这么做！”罗杰耶斯非常惊愕。 尤西亚猛然顿住脚步，缓慢但坚定地说：“所有人都想掌控我的一切，用尽各种方法剥夺我选择的权利，但我仍然有我的选择。” 罗杰耶斯倒抽一口凉气：“尤西亚，我认为……” 赵不凡笑着打断：“罗杰耶斯阁下，不用太担心，战死的人不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