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故事，结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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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晓晓承认，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有如此多的伤痕。 手臂上长达三十公分的口子，背后鲜血淋漓的砍痕，今天这二处新伤，很重，很狠。 但是和秦纪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狰狞伤疤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胸膛口心脏处那一个碗口大小的疤痕是什么？ 腹部那一条几乎已经拦腰而过的刀痕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伤口，该是如何严重的伤势才能造成？ 除去这二个最为恐怖的伤疤，剩下大大小小的伤痕几乎数不过来，秦纪的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看上去极为可怖，宛如恶魔之身。 褚晓晓不禁心想，帝国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身上的伤疤有秦纪多吗？ 坐在床榻上的秦纪抬起头，望了一眼呆滞在门口的褚晓晓，将手上擦拭鲜血的毛巾扔在一旁的水盆里，拿过一旁的染血衣服套上，苦笑道：“你该敲个门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褚晓晓霍然惊醒，连忙摇摇头。 “没事。” 褚晓晓急忙将手上的金疮药和绷带拿给了秦纪，她犹豫了一下，将秦纪身上套着的衣衫解了下来，轻声道：“上面都是血，穿上去处理伤口更麻烦。” 秦纪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说实话，被他这一身狰狞伤疤吓到的人不在少数，别说女孩子，就算是野豹、野狐那二个家伙平常见到都是摇头咂嘴，更别提普通人了，所以秦纪平常都很注意的，并不会随意露出这些骇人的伤口。 这些都是从小积攒到如今的伤疤，还是在老秦家的顶尖金疮药消去了不少的前提下，很难相信，一个二十还没出头的年轻人，身上的伤疤会有如此多。 换句话说，秦纪能够活到现在，应该也是个奇迹。 秦纪刚想拿过金疮药和绷带包扎上药，一只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褚晓晓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让我来帮你吧，你现在再牵动伤口，又该血流不止了。” 褚晓晓熟练的晃了晃金疮药瓶子，而后一点点均匀的颠在秦纪手臂和身后二处最严重的伤口上，而后用绷带一圈圈缠起，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点，不过秦纪一直都面色平静，似乎一切疼痛都无视于心。 等到褚晓晓将秦纪手上的伤势处理完之后方才发现没有剪刀，她犹豫了一下，倒也干脆，直接拿银牙咬断了绷带，看的秦纪都是微微挑眉。 “手法蛮熟练的。” 秦纪笑着道了一句。 褚晓晓小脸之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她将剩下的绷带和金疮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一次连累你了，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你也不会受伤。” 秦纪身子轻轻靠在身后的床背上，笑道：“无妨，小伤而已。” 褚晓晓微微抿嘴，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笑容，道：“也许吧，对你来说，这的确是小伤……秦纪，我开始好奇你的来历了。” “来历？” 秦纪重复了一句，道：“市井小民而已，何来什么来历？” 褚晓晓目光停在秦纪那一身的狰狞伤痕上面：“一个市井小民，身上会有这么多连沙场老将也没有的伤疤吗？” 秦纪笑而不语。 “这些伤疤看上去很丑吧。” 秦纪左手摩挲了一下胸口的伤疤，问道。 褚晓晓认真的摇头，郑重道：“不。” 褚晓晓目光里似乎有了一些追忆，道：“有一个老人曾经和我说过，一个男人身上的伤疤，是他荣耀的证明。” 秦纪仰起头。 “荣耀的证明？” 秦纪嘴角扯了扯，眼神里似乎映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娇媚脸庞，声音轻不可闻：“可是她不喜欢啊，她就觉得很丑。” 秦纪的声音太轻，以至于褚晓晓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望着秦纪那有些落寞的神色，褚晓晓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酸。 这个以一敌百，坚强血性的男儿，究竟在落寞些什么。 “秦纪，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怎么样？” 褚晓晓搬了条小凳坐到了床榻旁，亮晶晶的美眸注视着秦纪。 “我可不会讲故事啊。” 秦纪无奈笑道。 “你就随便讲二个吧，不然我会打瞌睡的，这么大晚上的，学校也关门回不去了，你让我睡哪里？” 褚晓晓一脸哀求之色。 秦纪望着褚晓晓那张俏脸，双眼微眯，眨也不眨，这个女孩…… 有些地方，真的好像她。 “怎么了？” 褚晓晓见秦纪一直盯着自己，小脸之上微微泛起红色，有些不自在的道。 “没事。” 秦纪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他沉吟了一下，道：“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我听过的故事吧，怎么样？” 褚晓晓乖巧的点了点头。 “从前啊，有三个人，在路边上碰到了一个被富家子弟欺负的女孩，那个女孩不肯屈服，被盛怒的富家子弟扇了一耳光，三个人里面的有一个上去问她，要不要帮忙，那个女孩并不理会他，一个人离开了。” 秦纪并没有再去看褚晓晓，而是一直望着对面的墙壁，语调轻缓。 “后来在一个私塾里，那三个人又碰到了这个女孩，你说巧不巧，这个女的刚好和他们是一个班的，而且更巧的是，那个富家子弟也在这里面，富家子弟继续缠着这个女孩，女孩不胜其烦，最后在一次食堂的时候，富家子弟纠缠时候，将手上的饭菜连带盘子都砸向了那个富家子弟。” “小孩子么，都看重脸面，更何况这平日里就张扬跋扈的富家子弟，被那么多人看着，他感觉面子丢光，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当众想要打这个女孩。” 褚晓晓睁着大眼睛，插嘴问道：“接下来肯定是那人英雄救美了吧，对不对？” 秦纪笑了笑，也不知是何意味，自嘲？苦涩？还是单纯的想笑？ “没有啊，那个富家子弟在私塾内背景很大，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就被他揍倒在地，连踹带踩，没有人上去阻拦，就连私塾的导师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不声不响走开了，更别提其他人了。” 秦纪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什么啊，怎么这样啊。” 褚晓晓皱起柳眉，愤愤道：“打女人的家伙很可恶，这些看戏的人更可恶！” “对啊，那三个人就很可恶，甚至一边看一边还在嗑瓜子聊天谈笑。” 秦纪点了点头。 “三个王八蛋！” 褚晓晓恨恨的道。 “那接下来呢？” 褚晓晓紧接着问道。 秦纪继续道：“打完之后，富家子弟便带着一群狐朋狗友直接走了，那个女孩从地上爬起来，在满食堂的异样目光中，将披散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地上的饭菜打扫干净，重新打了份饭，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所有人在这一场荒唐的闹剧里，都没听见她嘴里传出的任何声音，任何的哭喊，任何的眼泪，她啊，沉默的像是一只怯弱的小狐狸，不言不响。” “饭吃完之后的下午课堂很无聊，三人组中的二个逃掉，那人本来也想逃，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逃，经过了中午的事情之后，那个女孩旁边的桌位空了出来，因为霸占着那个桌位的富家子弟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那人顶替了那个位置，却不是去纠缠她，而是在坐下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袖珍小匕首，从桌底下放在了她大腿上，还趁机揩了一下油。” 秦纪的声音中多了点笑意，褚晓晓却是沉默了下去。 “那个女孩握着袖珍小匕首，一节课都没说话，直到下课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教室，只剩下她和旁边那人还坐在位置上，她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然后那天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来了一群地方官府的人，连县官都火急火燎赶来，将一个女孩五花大绑，在校门口，有一人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胸口处插着一把袖珍小匕首。” 秦纪的声音停了，褚晓晓反应过来，诧异的目光望着他。 “接着呢？” “没了啊，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杀了人当然得以命尝命呗，结局不说你也知道了。” 秦纪随意的道，他瞥了一眼手腕处的绷带，微微有一个红点浮现，他解开几圈绷带，用力的紧了紧。 “我不信！故事肯定还有！” 褚晓晓盯着秦纪。 秦纪却摆了摆手，笑道：“真的没了，好了，这张床让给你了，我得出去购置一套新衣服，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哎，那你的伤势？” 褚晓晓瞪眼。 “有绷带和金疮药，无妨。” 秦纪从床榻上起身，身上的伤势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行动能力。 他取过一旁的黑袍套上，直接离去，褚晓晓并没有跟上，只是望着那张合上的房门，久久沉默。 “故事么？结局么？” 过了许久，褚晓晓突然问了一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声音回荡。 突然，她瞳孔狠狠一缩。 英雄救美？耳光？ 褚晓晓猛地望向了旁边沾满血迹的衣衫和毛巾。 …… 夜半三更，按理说除了酒楼和客栈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店铺了，不过好歹是帝都，秦纪绕了几圈，找到了一件衣服铺，进去购置了一套普通的服饰，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秦纪看了一眼自己手心上的绷带。 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他脑海里浮现了很久前的一幕画面。 那是阴暗潮湿的大牢里，这是关押秋后处斩的重犯的地方，却有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抱膝缩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柔弱异常。 有钥匙铁链扯动声响起，女孩抬起头，望着那个把袖珍小匕首给自己的男子。 “后悔么？” 男子问道。 女孩倔强的摇了摇头，紧咬嘴唇。 “恩，不后悔就好，后悔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男子点头，说出的后半句话却是可以让这大牢内众多犯人都疯狂。 女孩一如既往的沉默，直到男子即将快离开的时候，她方才起身，脚链响动，第一次出声说话。 那一晚上，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个男子笑的很灿烂，而后一路牵着女孩的手，走出了阴暗的大牢，外面的县官和师爷以及大小官员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衣服铺内，秦纪穿上了最后一件上衣，掩去了那狰狞恐怖的伤痕，呢喃了一句。 “小狐狸啊，我想你了……” （回来啦，晚上还有，不过应该就是比较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