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霸元罡气
少林寺始建于北魏时期，是孝文帝为了安置印度高僧跋陀尊者敕建而成的。跋陀尊者早年与后秦僧人智严一同在大禅师觉军门下受禅法。后受智严之请，东来长安。初时因与鸠摩罗什不和，被迫与弟子慧观等40余人赴庐山，留居庐山一年有余，晚年广收门徒，译出大量佛教经典，才逐渐得到孝文帝的重视。 后来少林寺在释迦牟尼第二十八代弟子菩提达摩手中发扬光大，佛法，武学皆得到极大发展，而鸠摩罗什一脉却渐渐没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然而鸠摩罗什的弟子在他圆寂以后，整理他生前在武学方面的一下著述和猜想，写成了一本叫做《霸元经》的武经，相传依照此书练成的内功刚猛无比，增长速度奇快，但是于练功者自身有极大损伤，名为“霸元罡气”，江湖中鲜有人知，禅宗内多少有一些人了解，但也为人所不齿。 “霸元罡气”与“摩诃无量功”本出同源，那么衍生出与大力金刚掌，伏魔罗汉拳等少林功夫相近的武功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才被气浪震落的树叶，忽然间静止在半空中，又慢慢横向运动起来，围绕着明远大师的身畔，越转越快，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球。 明远大师口中不住低语，两手拇指相对，另外四指轻轻搭在一起，合成了一个三角形，旋转飞舞的树叶忽然间汇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万字真言，沈默冷哼一声，道：“大明王手！”双臂一震，也开始慢慢运功，凝聚内力。 明远脸上的血色越来越重，忽然间分开双手，向前猛推，口中喝道：“破！——”那一团至刚至纯的真气便裹挟着无数绿叶，以万钧之势压向沈默！ 在附近对战的李慕云，明寂，真悟等人，忽然间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震动，心知是明远大师与血麒麟拼死相搏，纷纷停下打斗，施展身法朝这边赶来，柳飞卿，杨峥，金媚儿紧随其后。 李慕云最先到达二人交战之地，见明远大师面色红润，净身玉立，血麒麟则半跪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又见他身上有两个红色手印，分明是自家的烈火三阳掌，不由得喜上眉梢，叫道：“大师！有劳了！” 柳飞卿惊叫一声，抢至沈默跟前将他扶起，关切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沈默微微摇头，强撑着站起身来，杨峥，金媚儿分别护在沈默左右，与明远大师和李慕云对峙。 明寂随后赶到这里，见到场中的情形，却满脸悲伤神色，高宣一声佛号，声音凄然无比，真悟见到明远大师，更是留下两行清泪，也跟着宣了一声佛号。 李慕云见状十分不解，想道：“为何明寂大师和真悟小师父如此悲伤，难道明远大师受了重伤么？怎么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明远大师这时双手合十，一字一句念道：“金乌玉兔东复西，王侯将相终作泥，千秋百世浮生梦，万里乾坤一局棋，沈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沈默喘息了片刻，先是轻笑几声，继而狂笑起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笑话……笑话！” 李慕云心道：“沈默明明受伤不轻，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脸上一丝失望之色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默笑得够了，接着说道：“明远和尚，你不曾尝过被亲人背叛的滋味，怎能理解我心中的痛楚！” 明远大师道：“阿弥陀佛，佛曰贪嗔痴三毒，沈施主无一幸免，当年你受人陷害，侥幸被救，从此含恨勤修武功，是为嗔，后来你心生歹念，杀人夺剑，抛弃妻子，一心想要举兵起义，是为痴，如今你武功大成，根基稳固，将武林正道实力逐步蚕食，是为贪……老僧虽然无力渡你，但将来必有渡你之人，大明朝国势正盛，气数绵长，绝不是你们一支部族能够轻易撼动的，望你好自为之。” 沈默道：“贪嗔痴又如何？我心即道，我身即法，千百年后，世人只会记得我沈默，却不会记得你明远和尚。” 李慕云不禁心中一凉——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刚才一战，的确是明远大师输了，如今二弟昏迷在一旁，显然无力再战，云中七子散在各处，对这边的情况全然不知……正道一方的主力只剩下自己和明寂，真悟三人，获胜的希望十分渺茫。 沈默又瞧了一眼李慕云，道：“李慕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之前用尽方法逼你交出昭明剑，却不敢杀你，为什么突然对你们赶尽杀绝？” 李慕云脸色一沉，默不作声，沈默接着说道：“秋水山庄的产业遍布江南，你若是铁了心将它藏起来，我一时半刻也难以找到，因而那时我还不能取你性命……” 沈默微微一顿，又道：“只可惜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将昭明剑取出来送往太清殿了。” 李慕云冷哼一声，道：“那便如何？” “你自以为下了一步好棋，但你可能不知道，太清殿中，早已有我安插的卧底，李暮雨命不久矣，李暮雪也活不长，昭明剑早晚要回到我的手上！” 李慕云听他提到李暮雪，这才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你们自诩为一代宗师，将道义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却不明白这天下最难测的便是人心……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能出卖朋友，我告诉你们，过不了多久，千机谷也会不攻自破！” 此言一出，正道诸人无不变了脸色。 地下金库！…… 千机谷第五代谷主鲁通之所以打造地下金库，为的便是防止门下弟子觊觎宝藏，心生邪念，由于作为钥匙的“昭明剑”不在谷中，交给了昆仑派保管，这一做法也的确达到了预期的作用，但是近年来千机谷广泛收留江湖中的奇人异士，谷中可谓是鱼龙混杂，难保不会见利忘义之徒。 忽然间，沈默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眼中的得意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吃惊与愤怒，说道：“是他！” 李慕云侧耳倾听，果然听见林中除了正邪两派弟子的厮杀声外，另有一种奇怪的响动，并且越来越大，像是树叶与什么东西摩擦发出的声音，沈默挣脱了柳飞卿的搀扶，低声吩咐道：“杀了他们！” 金媚儿，杨峥，柳飞卿三人不敢迟疑，纷纷抢攻上来，李慕云终究是一代名门之长，内力绵长稳健，此时尚有余力，而明寂大师，真悟和尚因为明远大师的伤势悲愤交加，交起手来更是全力以赴，双方一时间难解难分，僵持不下。 异响越来越近，李慕云斜眼一瞥，发现竟是大量的飞虫从林间穿过，数量之多，队伍之大，简直可与蝗灾相比，这些飞虫身长接近一寸，形态样貌各不相同，所到之处，魔教弟子纷纷发出惨叫声，正道诸人却安然无恙。 沈默瞧见那些飞虫，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喃喃道：“他的蛊虫变强了……这怎么可能！” 柳飞卿一边抵挡真悟，一边叫道：“师父！咱们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沈默不料此时节外生枝，心中大为恼怒，却又对这些飞虫颇为忌惮，片刻间脑中闪过千般念头，终于说道：“天意如此，我们走吧！” 柳飞卿在地上扔了两颗烟幕弹，和金媚儿，杨峥一起带着沈默远遁而走，不多时，麒麟宗教众也撤离的干干净净。 强敌虽退，但正道众人面对着不穷无尽的飞虫，仍是惊魂未定，李慕云命令大家向明远大师所在的位置靠拢，正道弟子们立刻相互招呼着靠了过来。 乌云一般的飞虫队伍兀自在附近飞舞盘旋，正道众人手持兵刃，向外围成一个圈子，将明远大师，李慕云等人护在中间，李慕云心想：“沈默刚才说‘是他’，想必这些虫子是受人cao控之物，并且那人与沈默是敌非友，如今正道队伍式微，千机谷内部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但凡能对抗麒麟宗的人，我们都应该视为盟友。”随即高声道：“是哪一位朋友仗义相助？请现身说话！” 密林之中，又响起一阵沙沙声，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李慕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个黑影看上去十分高大，绝对不像是正常人类的身材。 黑影越走越近，众人看清以后，纷纷低声惊呼，继而窃窃私语起来——来人之所以显得高大，是因为他身下有一条体型异常巨大的蟒蛇！ 那巨蟒头部呈三角状，两侧有两个暗红色的角状物，身上的斑纹青白相间，它的中段身子高高耸起，盘成了一个圆圈，将来人托在上面，平稳地在林地间前进着，一直来到了正道队伍跟前。 坐在蛇身上的人手一挥，聚作一团的飞虫立刻向四面散去，落入草丛当中，扒开土壤钻入了地下。 正道诸人见到如此异能，震惊之余，谁也不敢再低声议论，李慕云忽而想起叶川讲述的经历，朝那人抱剑行了一礼，说道：“在下秋水山庄庄主李慕云，敢问阁下就是白苗一族的族长何泽渊么？” 坐在巨蟒身上的人，缓缓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你怎么知道何泽渊这名字？” 从白苗灭族一战到现在，短短半个多月时光，何泽渊却像是苍老了十岁，他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肤色又黑又黄，手上的骨节越发突出，头顶甚至出现了不少银发，谁也不知道这半个月中，他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 李慕云道：“太清殿的凌霄道长叶川，带着令妹何青青和另一位苗族少年龙小山到了千机谷，关于何族长的事情，我们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何泽渊在叶川来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汉语水平大有长进，已经能够听懂相对复杂的表述，当他听到“何青青”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焕发出了一股异样的光彩，问道：“青青？！她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李慕云如实答道：“令妹并未受伤，凌霄道长将她照顾的很好。” 何泽渊仿佛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闭上双眼，叨念了几句众人听不懂的苗语，李慕云猜测那大概是苗族的祷告语，便对身边众人道：“诸位，收了兵刃吧！” 正道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纷纷收了兵刃，几位秋水弟子去照料李慕风的伤势，真悟和尚则握住了明远大师的手，凄然道：“师叔！” 明远大师道：“悟儿，福祸自有因果，生死自有定数，不必为我悲伤！” 李慕云走近道：“大师，你到底受了怎样的伤？为何真悟小师父说的如此严重？” 真悟说道：“师父刚刚用了敝派绝学‘大明王手’，这种武功最多只能使用七成功力，若以全力使出，过后必定会力竭而亡，什么灵丹妙药也不管用。” 李慕云这才明白，方才明远大师的一击，若是将沈默打死，两人才能算是平手，只是将他打成重伤，自然是得不偿失，心下不禁凄然，含泪朝明远大师拜了一拜，涩声道：“大师高义，我等必将铭记于心。” 明远大师含笑道：“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老僧此生虽无罪孽，却也未能造福苍生，来世还需加倍克己修行，普度众生……李老庄主，老僧命数已尽，今后全靠你和白谷主勠力同心，并肩抗敌了，阿弥陀佛！” 李慕云决然道：“定不负大师所望！” 四周的少林寺僧人随即齐声宣诵佛号，其余众人也都低下头去，明远大师缓缓坐下身去，合上双目，在这一片吟唱声中安然圆寂。 李慕云长叹一口气，抬眼望向天空，赫然见到树叶掩映之间，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将明远大师的遗体火化之后，李慕云命令正道队伍整顿休息，又吩咐两名伤势较轻的山庄弟子去统计伤亡人数，再分派二十人掩埋战死兄弟们的遗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李慕云来到一旁的僻静处，何泽渊早已在那里等他。 灵蛇盘踞在何泽渊身旁的树干上，警惕地望着李慕云，李慕云也不在意，朝何泽渊拱一拱手，道：“何族长，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剿灭麒麟宗而来，眼下敌强我弱，咱们自当同仇敌忾，联手抗敌。” 何泽渊缓缓点了点头，李慕云又道：“实不相瞒，据血麒麟亲口所说，令妹所居的千机谷已不再安全，方才他料定我们这些人必死无疑，说的话应该不是危言耸听，我想稍作休整之后，立刻率部返回千机谷，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何泽渊沉默片刻，道：“血麒麟体内流有圣血，他的愈伤能力很强，恐怕过不了几天他的身体就恢复原，我们必须赶快行动，你们伤员太多，走陆路一定来不及，我们需要租船。” 正道联军之所以选择从陆路突袭，一来是为了方便携行火器物资，二来是考虑到YN下船以后，一时间难以买到如此大量的马匹，但眼下火器已毁，退路又被落石阻断，与其绕路返回，倒不如弃马行舟，李慕云早有此意，听到何泽渊说出，立刻点头同意。 此战当中，正道队伍一共折了一百一十二人，余下众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霹雳堂弟子武功相对较弱，伤亡最为惨重，仅剩万钟和另外七人幸存，云中六子中齐浩不知所踪，林海被火炮炸死，冯毅也被弹片击中，受伤不轻，更加让李慕云担心的是，李惊鸿竟然也不见了！秋水山庄的弟子反复勘察了好几遍，也没见到他的尸首。 李慕云，李慕风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痛，当时在青木峡释放信号的叛徒就在队伍末尾，既然不可能是李惊鸿，那么一定是太清殿的齐浩了，李惊鸿之所以失踪，多半是被齐浩制服掠走了，萧晗也猜出了其中缘由，一直阴着脸默不作声。 李慕云随后点出伤势较轻的八十精锐，吩咐其余人结队慢行，一边留意齐浩和李惊鸿的行踪，等到附近的镇子上，先留下养伤，日后再想办法与大部队联络。 八十名精锐稍做休息后，便在何泽渊的带领下，朝着最近的码头进发，李慕云望着一个又一个经过眼前的弟子，心中默念道：“惊鸿……眼下正道各派均陷入危机当中，为父身为正道联军的首领，肩上的责任何其沉重！不得不顾全大局，暂时顾不得你了……你从小没有经历什么磨难，这次……权当是对你的历练吧……但愿你能逢凶化吉，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