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嵩山会师
曾经关押过穆语瞳，何青青和龙小山的着两间禁闭室，如今已经被重新加固过，左边一间，关着的秋水山庄的少庄主李惊鸿，右边一间，关着的是一位风烛残年的瘸腿老妇——铁莲。 那日沈默率众阻击正道联军，由于何泽渊的介入草草收场，短暂休整之后便返回了麒麟宗总舵，等待冯不空那边的消息。 这期间，齐浩押着李惊鸿到了总舵，铁莲由于协助叶川逃脱被关押起来，柳飞卿私下里与这位做活的“婆婆”关系很好，看到铁莲当做犯人一般对待，心中不免悲伤，想要替他求情，又怕触上沈默的霉头，只得作罢。 过不多久，冯不空传回信件，说到千机谷已经攻破，沈默心中稍安，命令麒麟宗上下打点行装，将总舵牵至千机谷，李惊鸿和铁莲也被转移到了这两间禁闭室里。 段长生等人初见宗主，说话行事自是十分小心，听闻沈默在青木峡一战吃了败仗，更加不敢说起何青青等人逃跑之事，好在冯不空将看守禁闭室的几名弟子当面处死，沈默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有过分追究。 李慕云的大军侥幸生还，何泽渊功力大增，白墨轩带了五十多人离开千机谷，连何青青龙小山两个小孩子也不可思议的从面临绝壁的禁闭室逃了出去……最近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沈默急需一件能够让他感到欣慰的事情发生。 夜已深了，铁莲背靠石壁，一动不动地坐着，放佛一座栩栩如生的石雕。 沉重的门声过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铁莲也不去瞧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来人也不急着说话，两个人就这般静静的在石室里呆了一盏茶的时间，铁莲终于开口道：“你来了。” 来人“嗯”了一声，铁莲又道：“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来人低声道：“为什么杀你。” “我放走了你的犯人。” 来人沉默片刻，淡淡说道：“那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铁莲不由得睁开眼睛，望向来人，说道：“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消瘦惨白的脸，铁莲微微一怔，又将目光移开，冷冷道：“你终于肯以真面目见我了。” 沈默创立麒麟宗以来，一直将脸藏在寒铁面具之后，连柳飞卿也很少见到他的真容，铁莲乍一见到他的脸庞，脑中不禁浮现出他年轻时的样子，心中立时五味杂陈。 沈默道：“那小子的性格很对你的口味，我早就知道你会放他走，因此才叫卿儿假意探望他，跟他说起我将要前往江南的事，我现在关着你，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哼……你连我也骗过了，演的真像。” “若不是他把这个消息带到了千机谷，李慕风也不会选择走青木峡，正是由于他误以为我提前出发，担心自己奇袭本部的计划落空，才会铤而走险。” “那天神蛊呢？你明知何纪重会将天神蛊托付给他。” “宿主将蛊虫驯服以后，两者同生共死，何纪重不吐出天神蛊，那东西早晚要跟他一起饿死，左右我也得不到，不如送给叶川，让他瞧不出我是故意放他走的。” “你不杀他，反而对他用了逆气锁xue手，真的是想要他为你效命么？” 沈默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小子有些固执，但悟性不错，若是能够为我所用，自然是件好事，若是不肯，气劫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铁莲本以为沈默知道叶川是叶霆之子，听了这话，方知他对叶川的身世毫不知情，心中不禁好笑，道：“你不了解他。” 沈默望了她一眼，道：“也许吧……” 铁莲道：“可惜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何泽渊会出现。”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事我不曾想到……”沈默缓缓将目光转向了修复加固后的铁窗，“那就是，跟何青青在一起的那个小男孩，竟然驯服了天神蛊。” 铁莲缓缓摇了摇头，垂下目光，道：“沈默，你算计的事实在太多了，所以老天事事都不让你如意。” “是么？！”沈默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但是我得到了千机谷，也得到了昭明剑！” “你得到了昭明剑？” “李慕云自以为很聪明，分别派出了两人，水陆并进将两把昭明剑送往太清殿，他的想法很好，一明一暗，一真一假，可是他没有想到，我的人在终点等着他！” “虽然知道李慕雨带的是假剑，我还是派鬼藤去劫了那艘船，不然李慕雨走水路一路平安无事，定会先于走陆路的李慕雪到达太清殿，到时如果让耿义兰看出端倪，梁照白就不易得手了。” 铁莲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炫耀你的计谋么？” 沈默道：“不，只是这些话，除了你，我不知还可以跟谁说。” “你很得意。” “姑且算是吧。”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铁莲忽然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讲吧。” 铁莲抬起头来，“卿儿并不是我们的孩子！” 沈默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意外，反而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早就看出来了。” 铁莲不由得身躯一颤，道：“你说什么？” “柳飞卿，留非卿，我给卿儿重新起名字的时候，就知她是被人调了包的。” 铁莲惊得不轻，一下子站起身来，带在手上的铁镣哗哗作响，“那你……为何还要抚养她长大……教她武功……” “沈梦离被人调包，想必你也很难过，你那时盼着我看在女儿的份儿上回心转意，我又怎能拆穿此事？左右你我二人也没打算告诉她我们是她亲生父母，不如将错就错，为我麒麟宗培养一名得力干将。” 铁莲怔了半晌，无力地坐了下去，喃喃道：“沈默……你好狠的心！你明知亲生骨rou被人盗走，竟然能不动声色的隐藏十八年……” 沈默默然不语，铁莲接着说道：“当年昆仑一战……无心大师手下留情，饶了你一命，随后你负气离去，我和为数不多的昆仑派幸存弟子们失望之极，留在昆仑山养伤，数天之后的一个早上，我醒来后竟发现身边的孩子被人换过了，那时昆仑派元气大伤，更本没有能力去追查此事，我也只好隐忍下来，再后来我伤势痊愈，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毅然带着那个孩子到南疆去找你，没想到那时你已经变成了血麒麟……” 十八年来，铁莲每每在深夜黯然流泪，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偷走她的孩子，起先她以为是正道中人所为，后来又觉得有些说不通，这件事从此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我弟弟把刀刺进我胸口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透了，什么儿女情长，什么骨rou至亲……”沈默轻描淡写地说道，“在我眼中都已不再重要。” 铁莲愣了半晌，忽而大声喊道：“好！很好！儿女情长，骨rou至亲，都已不再重要！你沈默果然是一代枭雄！哈哈……哈哈哈……” 铁莲兀自笑着，眼中的神色近乎疯狂，沈默轻轻说道：“你累了，早些休息吧。”转过身，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铁莲和沈默都不知道，这两间禁闭室中的人，可以通过窗外山崖的回音听到对方说话。 黑暗之中，李惊鸿的拳头，慢慢地攥了起来…… 朝阳初升，晨曦微亮，李慕云一行便拔营准备上山，拜见少林寺方丈明空大师。 少室山坐落于嵩山腹地之中，其间松柏葱郁，环境秀雅，众人身怀武功，脚程甚快，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少林寺的山门。 近年来沿海倭寇猖獗，少林寺武僧多次被朝廷征调，参与抗倭运动，立下了不少功劳，因此得到了朝廷的拨款，大规模修整了寺院，如今的少林寺一改千年古刹的老旧样貌，变得气势恢宏，巍峨雄伟，山门前立着一对儿雕工精细的石狮，颇有威严之相。 过了山门，李慕云就远远望见明灭大师带着一行僧侣出来迎接，快步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我等打扰大师清修，十分抱歉！” 明灭大师已经从真悟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脸上神色十分沉重，此时也顾不得多礼，简单的合十拜会，说道：“李老庄主不必多礼，请入寺罢！” 李慕云知道少林寺向来不准女子进入，此番正道联军当中有不少随行的女弟子，明空大师竟然对此事闭口不提，心中十分感激，忙俯首道：“是，大师请。” 明灭大师微微侧身，道：“诸位，请。” 一行人过了天王殿，便见到少林寺方丈明空大师带领真字辈的真悟，真义，真智，真慧四人，在大雄宝殿之前恭迎明远大师的舍利，李慕云心下悲痛，命人将舍利呈上，亲自交到明空大师手中，道：“在下谋略浅陋，还得众位武林同道流血牺牲，实在惭愧。” 明空大师道：“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明远师弟为天下大义而死，重入轮回，体验人世间千般苦楚，来日必可脱离苦海，修成正果。” 李慕云凄然泪下，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众僧随后将明远的舍利送往塔林，真悟，真义二人按照明空大师的吩咐，分别带领各派男弟子和女弟子到千佛殿和藏经阁的几间空房休息。 李慕云道：“方丈大师，我等虽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却也不敢冒犯佛家威严，我随行部众白日里在寺中歇脚饮食，晚间自行到寺外安营扎寨即可。” 少林寺中进了女人已经是破了例，更别提让女人住下了，明空大师明白李慕云的用意，点点头道：“李老庄主，咱们都是旧识，也就不必礼让了，若让这些女弟子住在我寺中，的确有些为难，到了晚间一切听你安排便是，诸位请随我来达摩院。” 达摩院位于少林寺西侧，乃是寺中僧人习武之地，占地宽广，屋宇普遍较矮，李慕云兄弟，明寂、明灭两位大师，萧晗，万钟，何泽渊共七人跟随明空大师来到达摩院，进入正厅议事。 众人分主宾坐定，李慕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各人的身份，明空大师便直接切入正题，说道：“李老庄主，昨夜真悟已将青木峡的遭遇说给我听了，老衲昨夜一夜未眠，反复思量此事，深觉沈默其人谋略过人，城府极深，一旦拿到了大宋玉玺，恐怕不是我们这些江湖势力能够轻易抗衡的，若想平息此事，须得朝廷出兵相助。” 李慕云道：“的确如此，但是沈默尚未作出什么真正的叛乱之举，咱们口说无凭，如何让朝廷相信此事，我只怕等到朝廷真的重视起来，沈默的义军已成气候。” 明灭大师道：“千机谷地处YNSC两地交界处，沈默如今将它当做大本营，若想起兵叛乱，必定要先攻SC再下YN不然将腹背受敌，黔国公沐昆[沐昆，字元中，AH定远人，袭黔国公。]手下多有精兵强将，料想不至于在短期内败给沈默，沐王府一旦受敌，势必会引起朝廷的重视。” 何泽渊冷哼一声，道：“精兵强将，打得过冯不空的尸鬼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万钟道：“何兄所言，不无道理，况且YN境内尚有大大小小的土司势力，一直以来对沐王府虎视眈眈，这些人一旦联合起来，加上沈默手下的各路能人异士……” 众人均知麒麟宗一方的胜算很大，不禁陷入了沉默，萧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数月之前，前任首辅夏言大人因为SX总兵曾铣收复河套的事被革职查办，朝廷上下如今说起战事人心惶惶，怕只怕……即便沐王府受敌，朝中也无人愿为此事出力。” 李慕风道：“说起此事，SX境内历经天灾，战乱，加上地方官吏克扣赈济粮款，早已民怨沸腾，沈默若是北上进攻SX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寂道：“北方有蒙古鞑子作乱，SX是非之地，沈默应该不会考虑，依老僧之见，川，滇两地向东互为掎角之势，而黔，桂等边陲之地少数民族众多，官府约束力极差，沈默多半会向东进军。” 众人商议未定，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跑进来一个小沙弥，大声叫道：“方丈大师！大事不好了！天上……天上刚刚飞过了六只木头怪物，往咱们后山落过去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怔，万钟随即心中一喜，道：“六只木头怪物？……是青鸟！白谷主他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