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风波再起
次日清晨，叶川早早起来，先到镇子上一家木匠店买了些锤子，斧子，刨子，铆钉之类的工具，再返回客栈，叫上苏灵，带好图纸，来到柳林镇附近的一片林子里，开始着手制造“鳄鱼剪”。 这是一片无主之林，树木受阳良好，长得十分粗壮，叶川选了一颗树干直顺，纹路清晰的合抱之木，用一把粗短的锉刀代替长剑，先使一招“六合纵横”，利用“剑气”将杂枝杂叶斩断了，而后站在树干二十尺外，将真气灌注于锉刀上，瞧准那树木方位，尝试着用了一招“剑飞惊天”，只闻一声锐啸，锉刀划破空气，牢牢钉入树干之中，只有刀柄露在外面，兀自嗡鸣不止。 叶川等了半晌，见那树木纹丝不动，不由叹了口气，道：“哎！我一日不突破紫宸玄功第八层，这‘和光同尘’和‘剑飞惊天’便用不出威力，这一招若是换做大师兄来用，树干早就断了！” 苏灵安慰他道：“哪有你这般心急的，即便是师父他老人家，像你这班年纪的时候，也不见得能达到第八层境界，何况你用的是一把锉刀……” 话未说完，忽闻咔咔两声，锉刀没入树干之处突然向两端伸出裂纹，一阵微风拂过，那合抱之木身子一歪，缓缓倒了下去，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二人愣了一会儿，叶川忽而笑道：“照猫画虎，勉勉强强，哈哈哈！” 苏灵道：“瞧你得意的，像个孩子一样。” 叶川取来斧子，三下五除二将那树干劈成了十来块，而后对照着图纸一个个部件加工起来，他初学乍练，手法自然不及那些老木匠熟练老道，但胜在内力充沛，动作矫健，每做完一个零件，便交给苏灵，对照着图纸检查尺寸，各方各面分毫不差，才算合格。 到了中午，叶川已将全部零件做完，便与苏灵一起坐到阴凉处，分食带来的干粮，二人吃着粗茶淡饭，有说有笑，心情甚好。吃饱之后，又依在一起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便开始组装零件。 日落之前，“鳄鱼剪”已组装完毕，叶川推着它反复试了试，觉得整体还好，只是部分结合处松紧有些不合适，想到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便懒得调了，借口天色已晚，招呼苏灵回去。 到了客栈，叶川又看着苏灵把药喝了，这才回房休息。 第三天上午，二人将所有的轴孔结合处仔细校了一遍，用菜油滴入滋润，解决了配合失调的问题，到了下午，叶川再次尝试突破第八层境界，又以失败告终，心灰意冷之际，忽然想到苏灵的经脉或许好了，将她叫到身边，以自身真气注入苏灵体内，替她延展拓宽经脉，走了完整的一个周天，发现苏灵的经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心中大喜。 即便如此，叶川当晚还是让苏灵坚持服药，看着她皱眉将药汤饮尽，才放心离去。 一日之中，相继解决了两件心头大事，叶川如释重负，晚间睡得十分踏实，不料夜半时分，却被一阵急促的锣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见街上有人喊道：“金兵来了！大家快跑啊！” 叶川心里打了个突，纵身跃下地来，快速穿好衣裤鞋袜，跑到苏灵门外，敲门道：“师妹！醒了没有！” 吱呀一声，屋门向内打开，苏灵也已经穿好了衣物，急道：“是个，怎么回事？” 叶川恨道：“我听人喊金兵来了，想必是明军战败南撤，金人四处搜刮抢掠，熊廷弼这个窝囊废，我还真是高估了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苏灵不由一怔，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叶川，叶川不知何故，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苏灵道：“若是以前的小川师哥，一定不会放着这么多百姓不管，独自逃命的……” 叶川心头隐隐刺痛，低下头去，说道：“师妹……我以前总是做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在江南路上出手击退盐帮，在秋水山庄暗中追查血麒麟，在夏大人遇害后去刺杀严嵩，在白苗落难的时候不肯带着何青青先行撤离……结果总是给最亲近、最关心我的人带来厄运和伤害，镇子上的百姓这么多，若是放手去救，难免顾全不到你，我……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所以这次……” 叶川抬起头来，望着苏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次我只守护你一人！” 苏灵沉默半晌，低声道：“好，我这就去收拾。” 叶川长叹一口气，轻轻合上了双眼。 金兵来的很快，叶、苏二人走到楼下之时，金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几个女真斥候纵马在街道间砍杀，肆无忌惮的笑着，叶川眼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死在斥候刀下，不由得血往上涌，攥的指节咯咯作响，苏灵看出他心事，便道：“师哥，你还是去帮帮大家吧，或许他们还能赶在金兵的大部队之前逃走，我不要紧的……” 叶川把心一横，将苏灵横抱起来，施展绝云步投入夜幕当中，那斥候瞧见他二人，叽里乌拉地叫喊一番，策马追了上来。 叶川心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女真人，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刚想停下脚步解决了那斥候，又想道：“师妹如今武功全失，与寻常的弱女子无异，我万不能离她身边。”脚下加力，想将那斥候远远甩开。 女真人善于骑射，那斥候骑术甚好，见到叶川加速，竟然起了好胜之心，加紧追了上来，张弓搭箭，嗖得一箭射向叶川后心。 这一箭又快又准，眼见便要射中，叶川忽的反手挥出一掌，啪的一声将那箭矢震碎，斥候惊叫一声，又是一箭射来。 叶川心里烦闷之几，又不想停下脚步，再挥出一掌，将那箭矢震碎，忽见不远处波光粼粼，竟然到了凌河边上。 这河面宽逾六丈，无论如何也是飞不过去的，更何况叶川身上负了一人，只好在河边停下，斥候见他们无路可走，大笑着追赶上来，挥起亮晃晃的单刀，劈向叶川头顶。 叶川将苏灵放下，心道：“来得正好！”飞起一脚踢在马头上，将那斥候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斥候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奔马踢翻，顿时吓得魂儿也没了，叶川上前将他提起，捏住他后心，发力朝何心掷了过去，紧接着抱起苏灵，纵身一跃，追向那斥候。 斥候被他高高抛起，忍不住哇哇乱叫，叶川落到他背上，用力一踏，再度跃起，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了河对岸。他这一脚踩得很重，那斥候当即被他踩断脊骨，扑通一声坠入河中，已然是不活了。 叶川望着他尸体被河水冲走，说道：“先头部队的几个斥候还好料理，待会金军的大部队来了，我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杀不过来，咱们先到山里躲躲。” 苏灵“嗯”了一声，叶川随即抱着她大步跃起，朝凤凰山方向赶去。一路上只觉自己内力绵长不衰，大胜从前，心中暗想：“奇怪，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第八层境界？怎么我越是想要突破，越是难以达成，心中不念着此事，反而练成了！” 须知修习武学，讲究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叶川之前修炼，总是想着苏灵的伤势，故而难以突破，如今确认苏灵的经脉已经痊愈，心头放下了老大一个包袱，在刚刚运劲踢翻奔马的时候，无意间达成了第八层玄功。 叶川抱着苏灵，一口气奔上了半山腰才停下休息，苏灵环顾四周，忽然道：“师哥，你看这附近的花草，像不像是有人故意栽种的？” 叶川抬眼望去，只见这附近的花丛错落有致，枝叶整齐，的确不像是自然生长，不由喜上眉梢，道：“看来这附近住着人家，咱们去找一找，或许可以借宿一段时间。” 二人随即起身，沿着土路寻找，果然在二里外寻到了一间木屋。 叶川在屋门上轻叩三下，问道：“有人么？” 屋内没有回声，叶、苏二人相互望了一眼，推门准备进去。 谁知门一推开，便见到正对面坐着一位凶巴巴的老婆婆，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二人。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屋外，叶川拱手道：“婆婆，山下金兵作乱，我们逃难至此，万望婆婆行个方便，让我兄妹二人借宿一晚。” 那婆婆冷哼一声，道：“金兵作乱？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我这儿可住不下，不借！”话音刚落，屋内疾风骤起，两扇门“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叶川心道：“好强的内力！这位婆婆不知是何方高人？”又想：“这人虽不好惹，但眼下别无它处可去，只好再厚着脸皮求一求她。”便道：“婆婆，我师妹身体不好，受不得夜风，求你让我们入内休息片刻，我们明日一早便走，绝不叨扰。” 老婆婆道：“好哇，你若有本事进来，我便留你住下！” 叶川心道：“你内力虽高，但我太清殿的紫宸玄功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便与你较一较劲！”说道：“那好，晚辈得罪了！”隔空击出一掌，送出一股绵柔内力，将那屋门推开。 屋内传来“咦”的一声，接着说道：“紫宸玄功？原来是耿义兰的弟子，哼哼。” 叶川听她说出自家师承，心中甚喜，道：“正是，婆婆，晚辈这就进来了。”抬起左脚，迈入门槛之内。 那婆婆道：“慢着！”也不见她出掌，又有一股疾风迎面吹来，叶川担心二人的内力正面相撞，激起的气浪将这门板震碎，不敢硬接，足尖一点，摸上门檐，两脚蹬着门框，呈倒立状悬着。 婆婆道：“绝云步，还算利落！”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内力隔空送出，叶川心知如此耗下去毫无意义，手捏剑诀，以手指代剑，使了一招“和光同尘”，将那内力向四方均匀化去，跟着一个箭步，窜入屋内。 未及落脚，那婆婆身形一闪，竟然以坐着的姿势平移到叶川身前，两掌平推而出，叶川与她四掌相接，忽觉对方手中生出一股极大地吸力，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求饶：“婆婆……手下……留情……” 那婆婆骤然收了功力，叶川一个踉跄，向后跌了出去，苏灵惊叫一声，连忙进来扶他。 婆婆已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冷冷道：“小小年纪，能有这般修为，已经不容易了。” 叶川自知不敌，站起身来，朝那婆婆深深一揖，道：“谢婆婆！” 婆婆道：“你那招‘和光同尘’，用的太过生硬，你的剑呢？” 叶川有些不好意思，道：“迫于生计，给人拿去做抵押了。” 婆婆道：“你能学会和光同尘，想必是太清殿的高级弟子，竟然连自己的剑也拿去抵押，有没有一点骨气？” 叶川忙道：“婆婆教训的是！” 婆婆瞧了苏灵一眼，又问：“这小丫头是你师妹？怎么我瞧她一点儿武功也不会？” 叶川道：“此事说来话长，婆婆如不弃，请听我慢慢道来。” 婆婆哼了一声，道：“把门关上吧！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你坐过来仔细讲。” 叶川听她应允二人留宿，心中大喜，连忙关上屋门，插上门闩，拉着苏灵坐到那婆婆跟前，说道：“婆婆隐居深山，想必对最近江湖上的事不甚了解，这件事须从秋水山庄的传位大典说起……” 屋内没有蜡烛，全凭月光，叶川拉着苏灵的手，将进来江湖上的事连同自己的经历细细道来，那婆婆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待叶川全部说完，忽然问道：“你说李慕云当初没有邀请明月宫一起讨伐魔教，是因为明月宫行事古怪，不得信任？” 叶川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但话已说出，不能否认，只好道：“是……是！明月宫很少与其他门派交往，又只收女性弟子，外界普遍认为……认为明月宫在正道门派中，是个另类……” 婆婆厉声道：“你可知我是谁么？” 叶川听她语气，不由得冷汗直流，迟疑道：“晚……晚辈不知。” “我就是明月宫前代宫主，吕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