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涌(一)
这一个月来,太夫人每日忧心顾莞宁的身体。只要顾海回来,必要问上一回。 顾海低声道:“母亲放心吧!莞宁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今日她让人给我送了口信,说已经能下榻走动了。” 能走动就好。 太夫人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叹道:“这个孩子,也是宁姐儿命中的劫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丧期出生。又是早产又是难产,让人心惊胆战。” 顾莞宁临盆那一日,不知有多凶险。 太夫人跟着提心吊胆,连着两晚都没睡好。直到听到母子平安,才算放了心。 “母亲这话就说错了。”顾海笑道:“这孩子不是劫数,是莞宁命中的福星才对。皇上驾崩归天,太孙在此时又得一子,于国于朝都是件喜事。莞宁在此时多生一个儿子,日后就是有新人进宫,也无人能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 这倒也是。 太夫人点了点头。 太孙对顾莞宁用情至深,他们毫不怀疑。只是,身为天子,有传承子嗣的重任。后宫绝不可能只顾莞宁一人。迟早要有新人进宫伴驾。 顾莞宁有两子一女,又有太孙的宠爱,足以在宫中安稳立足,无人能撼动了。 “太孙要守孝三年,纳美人进宫至少也是三年以后的事,现在不必多虑。” 顾海很清楚太夫人的心事,张口开解安慰:“以莞宁的手段,三年时间,足够她清理后宫,牢牢地坐稳皇后之位了。母亲也不必总为她忧心焦虑。” 太夫人自嘲地笑了一笑:“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宁姐儿自小就聪慧,长大之后,心志坚毅果决,远胜普通女子。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慌了手脚,也会沉着冷静应对。” “可我总忍不住为她牵肠挂肚,唯恐她过得委屈。” 这是祖母对孙女最深的牵挂。 顾海也有些动容,口中笑着打趣:“莞宁只会让别人憋屈,自己怎么可能受委屈。”接着,便将今日在灵堂上发生的事情道来。 太夫人听了之后,冷哼一声:“这个齐王,从来不是安分的主。为皇上跪灵,都没忘了给太孙添堵,委实可恨可恼。” 顾海一边张口哄太夫人开怀,一边暗暗想起了今日顾莞宁送来的口信。 齐王居心叵测,恐在皇祖父下葬后有异动。立刻暗中命人召回遣散出去的暗卫,务必守住侯府安危。 以顾莞宁的性子,绝不会危言耸听。 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察觉到齐王私下有异动,所以才会特意送口信提醒他早些做好防备…… 顾海略一思忖,还是将此事按捺下来,并未告诉太夫人。 太夫人年龄大了,不宜思虑过多。这件事他和顾谨行私下商议就是了。 …… 平西伯府。 平西伯父子也从宫中回来了。 平西伯夫人领着儿媳顾莞华迎了上去,蹦蹦跳跳的虎头冲进了丁骁的怀中:“爹,你总算回来了。虎头要骑木马!” 往日最疼儿子的丁骁,今日满腹心事,无心哄儿子,冲顾莞华道:“我和爹要去书房商议正事,你先带虎头去玩。” 顾莞华没有多问,抱起虎头哄了几句。 丁骁随父亲一起进了书房。 父子两个神色俱都凝重无比。 “父亲,齐王确有反心。” 二十多岁的丁骁,一脸英气,身手不凡,善于领兵,已是年轻武将中的佼佼者。此时他皱紧眉头,声音低沉:“太孙殿下之前命我暗中派兵扼守京城外所有的官道,这些时日,不时有身手高强来历不明的壮汉奔赴京城,聚拢在一处偏僻的田庄里。那处田庄,明面上是一个商人的庄子,实则是齐王府暗中的产业。” 按大秦律法,藩王无领兵之权,只能有一千亲兵。 齐王当日归京,便将一千精兵都带回了京城。韩王魏王也是如此。 当然,藩王们私底下豢养些暗卫死士,也是难免的事。只要不太出格,人数不太多,不会危及到朝廷,就是天子也会睁一眼闭一眼。
别说藩王,就是普通文官府上,也少不得养些家丁护卫。武将们暗中豢养些人手,也成了心照不宣的惯例。 之前定北侯府被曝出有暗卫一事,根本就没人惊讶。 平西伯统领五万朝廷精兵,暗中也养了一千精兵。 元佑帝新丧不久,还未安葬。齐王还在跪灵,便开始召集人手进京,这样的动静,可就太不寻常了。 平西伯目中闪过寒意,低声问道:“你可曾查出有多少人聚在田庄里?” 丁骁答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命人远远地盯梢,未曾细探。这些人俱是昼伏夜出,深夜进田庄。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两千千。” 离元佑帝下葬之日,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还会有多少齐王死士赶赴京城? 除了这些死士,齐王暗中还有什么后手? 平西伯越想越是心惊,咬牙寒声道:“皇上尸骨未寒,齐王便想着谋夺皇位。狼子野心,实在可恨。” “齐王有反意,便要趁早动手。”丁骁倒是颇为冷静:“太孙殿下虽然年轻,却是皇上下旨钦封的储君,继承皇位,顺理成章。若任由太孙殿下继位坐上龙椅,以后齐王想谋朝篡位,更是难之又难。” “所以,齐王必会在皇上下葬之后就动手。” 齐王一定会赶在新帝登基大典之前起兵逼宫。 平西伯先是点点头,然后用力呼出一口胸口的闷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忠于天子,皇上选了太孙殿下继位,我们便忠于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的密令,我们自要遵从。绝不容乱臣贼子篡位。” “从今日起,你就告病,不要进宫守灵了。继续让人盯着齐王府所有的动静,再暗中召集我们丁家的精兵。” 丁骁敛容应了声是,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让人给顾家也送个信?” 平西伯目光一闪:“这倒不用。殿下既让人给我们送了信,顾家必也早已知情,有所防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