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柳树行子
这时候李大娘顾不得再回答我的问题，连忙直起身来走上前去查看，我也跟了过去。 此时，李伯伯上身皮肤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有的颜色，那个血手印也变得淡了一些，而他手指上流出来的血液也已经变成了红色。只是他看起来依旧有些虚弱，好像很难坐起来的样子。 我心里非常难受，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帮着李大娘把他扶起来，看着他慢慢地趴在炕沿上。只见李大娘飞快地在李伯伯的背上从下往上连续拍了几巴掌，李伯伯忽然一张嘴，一口污血喷出，下边的水盆里顿时一片乌黑。 一条身形细长的虫子在污血中蜿蜒了一下，突然从身体两侧伸出了两只半透明的翅膀，身体一弓一弹，双翅一振，竟然闪电般向我面门扑了过来，而且嘴里还发出了一种类似小儿啼哭的叫声。 这一下变起仓促，我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这条怪虫就要扑到我脸上，眼前银光一闪，那条怪虫已经被李大娘挑在了噬魂针上。李大娘手中的噬魂针就连刘家的那个猫灵都为之退避三舍，但是现在这条怪虫已经被银针洞穿，却仍旧蜿蜒着不停地挣扎。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条怪虫大约有一尺多长，筷子粗细，身体像蛇但是无麟，一对rou翅跟蝙蝠类似，而且在腹下还长了一对小小的爪子。最为怪异的是，这条虫子的头部俨然就是一个迷你版的婴儿头颅，只不过头顶尖尖的，生着一对碧绿的圆眼睛，小嘴一张占据了半个面颊，嘴里长满了尖利的牙齿。 李大娘不敢怠慢，顺手抓起炕上的一个陶瓷罐子把它扔了进去，然后‘啪’地一声把一张符纸贴在罐口，用一根红绳扎住，上边又蒙上一层红布，然后再用红绳捆住。 那条怪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大娘拿着瓷罐走进里屋，过了好大一会才出来，让我帮着把李伯伯放平，盖上被子，这才拍拍手，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你伯伯睡着了，等他睡醒了，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一听李大娘这么说，总算放下心来。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李伯伯这一睡，居然睡了七天七夜才醒过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孩子总是好奇心重，刚才看到的一幕又确实有点离奇，于是不等李大娘给我解释前边的问题，我后边的问题就又来了：“大娘，刚才李伯伯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他身上的血还是黑色的？而且里边还有那么多小虫子？还有，他刚才怎么从嘴里吐出来那么大一条虫子啊？是不是喝凉水喝的啊？不过我记得我小时候肚子里长蛔虫，都是吃卫生所里的药给打下来的，而且那些虫子是白色的，也不是那个样子，怎么伯伯肚子里的虫子那么怪呢？” 李大娘听得啼笑皆非，看起来她也很疲倦，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给我解释：“好孩子，你李伯伯体质特殊，就算再怎么喝凉水，肚子里也不会生虫，而且以后你也不会了。你伯伯肚子里和血液里的虫子不是喝水喝得，而是今天夜里让人给种在身体里的。” 啊？！这话一说，我马上就是一头雾水：那么多小虫子，那么大的一条大虫子，还能跟种庄稼似的种到身体里？再说了，我一直也没看到有谁往李伯伯身上种虫子啊！ 看我满脸疑惑，李大娘一脸的郑重：“孩子啊！有些事，你也该知道点了，因为以后啊，你少不了要跟这些人打交道。你记得咱们临走之前，你李伯伯把手伸进鬼娘的轿子里了吗？” 这事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李大娘接着又说：“其实那时候，你李伯伯是跟轿子里的那个东西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谈判。你李伯伯拼着让她在身上种下那些虫子，而她呢，也保证在十年之内不再来找你麻烦。要知道，那个茅山鬼娘非常厉害，就算是当时集合了关帝爷的一缕神念、加上阴阳观鬼使和龙神庙的龙威，要想真正压制住她也是不可能的，当时她要是拼命，恐怕你当时就会死在那。” 我听李大娘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有个语病：她说那是个东西，而没有说是个人。不过有一点我听明白了，当时那个鬼娘想杀我，是李伯伯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替我挡下了。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像她那么厉害的人物，来这里一趟不但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反而让我杀了十几个皮傀，她要是不想杀我才怪呢。 但是我心里感激之余，还是有个疑问：“大娘，那个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鬼娘一定要把它种在李伯伯身上？” 李大娘笑了笑，只说了一句：“孩子，你只要记住一点：现在，你的血煞尸衣已经差不多完全跟你的身体融合了，我相信你已经开始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力气大了，身体更灵活了，更会打架了，而且还能把皮傀那种厉鬼给吞噬掉，对不对？你以后的能力会越来越强，而小莲姑娘和梅花他们跟着你，也会变得越来越强，但是与此同时你身上的责任也会越来越大。明白吗？至于那个虫子，它叫鬼蛊尸虫，是用厉鬼怨灵炼化实体而来。当时你李伯伯把手伸进轿子里的时候，鬼娘是在你伯伯身体里种下了一枚虫卵。但是这个鬼东西见血就会破卵而生迅速变大，而且还会产下很多虫卵进入血液，这就是我刚刚给你李伯伯放血放出来的那些东西了。现在我已经用药物和符咒将它们祛除出来了，但是我跟茅山鬼娘不是一路，所以是不是能够完全清除干净还不敢说，不过我的符纸能够镇住这种东西不再继续复发，所以你李伯伯的身体不会有大问题。至于你前边问我的那些问题，现在你还小，还很难理解，等你大点了，多读点书，大娘再告诉你，中不？” 我其实还是很想再问，但是看到李大娘实在是太累了，于是也只好答应着，转身准备回家去。 就在这时，李大娘又叫住我说了一句：“孩子，现在你身上的血煞尸衣已经融合，不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一般人想抢也抢不去了。但是你一定要想办法藏好你身上的那本书，抽空呢，也要多看看。暂时看不懂不要紧，先把它死记硬背背下来，以后会有大用处，明白吗？” 我并没有太理解李大娘的话，但是我知道既然她这么说，肯定是有她这么说的道理，于是我点头答应，最后看了李伯伯一眼，就赶回家吃早饭上学去了。 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我除了每天放学之后跑到李伯伯家看看之外，就是跟倔驴还有马蜂窝在一块胡闹。小莲和梅花都受了伤，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而我身上的血煞尸衣也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身上的皮肤又恢复了以前的颜色，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小孩子心性，那一夜的惊魂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只不过从那开始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会抽点时间，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翻开那本《素衣经》看看。 这本书不厚，就是薄薄的一本小册子，线装的，纸张都发黄了，但是里边的文字都是古文而且全都是繁体字，读起来非常费劲，而且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我也知道，既然李伯伯想让我拿到这本书，而鬼道人董文怀也一直想利用我拿到它，那它里边的内容一定是很有用处，于是我拼了命地死记硬背，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竟然把它给死记硬背下来了，而且背得滚瓜烂熟。 我知道这本书放在身上或者家里很不安全，于是在确定自己已经能够完全背下来之后，就把它交给李大娘保管。那时候李伯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虚弱。我亲眼看见他把那本书放在大湾边上的阴阳观门口，上了三炷香，念叨了一些什么东西，然后那本书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于是，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转眼间，六年级读完，我升入了七年级，也就是初二。 那时候镇中学高中部撤销，于是我们升入初二之后就搬到了高中部那边。说是高中部吧，但校舍其实跟以前的差不多，都是那种红砖砌成的瓦房，跟现在的教学楼相比那是简陋的很。 我原本以为，那次乌河桥下的一场对峙之后，刘家应该是消停了，因为毕竟我有李伯伯和李大娘保护，身边还有莲花他们，加上我自己的实力好像也在不断提升，而那位鬼道人董文怀已经被茅山鬼娘给做成了纸人，茅山鬼娘本身又跟李伯伯签订了十年之约，所以我应该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中学阶段剩下的时光了，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证明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或许就是因为我这种特殊的身份使然吧，注定不会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前边我就说过，自从经过乌河桥下那件事之后，刘根生和我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冷淡起来，只不过还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和睦，但是彼此之间却很少再有往来。等到上了初二之后，他跟我分到了两个班，彼此见面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那时候的初中，早上有早自习，晚上有晚自习，可以说是每天都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我这人又懒，早上不到点不起，而倔驴和马蜂窝怕迟到，所以早上不再跟我一道，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学校。记得那天应该是礼拜一吧，我早上起床之后，急急忙忙洗把脸，背上书包就沿着河堤边的小路往学校里跑。 从我家到乌河大桥，要经过一段非常狭窄的小路。这个地方的路位于河堤的中腰，上边是一带密密麻麻的酸枣树，下边则是一些柳树和杨树。说句实话，这个地方就算是大人，夜里也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为什么呢？据说这个地方以前闹过鬼。 据家里老人说，以前这个地段叫做柳树行子，小河两岸曾经栽种了成片的柳树，因为河水的滋养，这片柳树生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两边的柳树相互搭接，把不宽的河道遮蔽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夏天的正午到了这个地方，也总是阴风刺骨，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是一个鬼市。 鬼市的具体成因不详，但是根据老人们的说法就是因为这里经常死人。其实这段河道的水并不深，也很清，但是这里河底的水草分外茂盛，你永远都看不到水草下藏着什么。加上这里的河道比其他地方宽阔，水流到了这里迅速放缓，于是就经常会有上游的死猫烂狗甚至是死尸漂到这里被水草缠住，然后被水里的鱼虾慢慢吃掉。时间长了，这里就开始出现水鬼害人的事情。 所以在我们小时候，家里的大人是严禁我们到这里来玩的，就算是大白天也不行。只不过到我上初中的时候，经过几次大型的疏浚河道工程，这里的柳树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河里的水草也不再那么茂盛，于是这里闹鬼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少，我们抄近路从这里赶去上学，大人也不再严厉禁止。 众所周知，早上接近天明的时候应该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我睡眼惺忪地一路小跑，刚刚接近这一段小路，远远地就看见小路下方的河边上似乎是蹲着一个人影，一个白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