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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巡察府

    肖凌玊快步走出卷宗阁,手中抱着几卷刚入阁不久的卷宗,向着巡察府赶去,自从城南七街不断出现官员被行刺的事件后,一些曾被掩埋起来的事情似乎穿成了线。肖凌玊是巡察一所的副巡察使;他所在的巡察府一所的前身即是前朝的督察局,新帝登基后为了加大对帝都的监察力度将督察局一分为二,分为主管监视执法和负责巡察以及情报的巡察府一二所,后又扩编了三所四所,用以统领城卫、监视王城及匡正律法;但这一年来有一股势力不断在帝都内刺杀新帝登记后提拔的重臣,所以巡察府已然开始针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回来巡察府后,迎面遇上了正在对下属交代工作的自己的上司:张威。张威在前朝就是督察局的副长,是一位有敏锐思路和过人武艺的前辈,也是不多的更朝后依然得升的前朝官员。张威皱着那对似乎千年不分的眉,对着一个已经全副武装的巡卫交代着什么,看到肖凌玊进来,冲着那个下属点点头,那个下属就走开了。肖凌玊走上前将卷宗递过去:“张大人,属下在卷宗阁查询最近的行刺记录,已经将结果查清:两个月内城南七街一共发生十三起命案,其中上三街十起,偏四街三起,还有一起弃尸于城南碎玉河中,所有遇害者皆为官员及其侍从,作案手法也极为相似。”

    张威的眉头似乎又紧了紧,结果卷宗看了看,对着肖凌玊说道:“我手下线人的情报,明晚云州的节度使使团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城南七街,这个云州节度使王海辀也是被重点提拔过的新臣,最早不过是一个息风郡的府库司总管,才三年就提到这么个高度,相信那伙人会感兴趣吧?”肖凌玊笑道:“即使成了一方大员却依然惦记着皇城的女人吗?看来地方大官还真是不如我们这些帝都的草民了。”

    张威难得一笑,数年的共事他还是比较了解这个手下的,嘴上的自损却掩藏不住他眼中的那一丝光芒,尤其对于他们这些武家出身的军士不同,肖凌玊是用剑的,相比他们的挥刀时的刚猛,肖凌玊即使在与人过招时也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但张威笑过之后却没将话题放轻松,对着肖凌玊问道:“我前几日就托二所的人打探这伙人的来历,有消息了吗?”肖凌玊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徐泰然的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三所的人已经开始分发装备和手弩了,想来今晚应该就有信了吧?上次总指挥使说要借调城卫的人先包围城南七街,再派巡察使的精锐暗中围剿,张大人您怎么看?“张威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思虑了一会,说道:”去通知刘昌明刘大人,让他从城卫中调五十个会用刀的来,凌玊你再去催一下二所的情报吧,尽快得知尽快安排,“说完就转身走进内府,肖凌玊摸了摸腰侧的剑柄,叹道:”今晚又是个不眠夜了吧?“

    徐泰然刚刚在密阁和手下的线人见过面,就接到了下属一所副长前来的通报,他立刻握着刚得到的情报走出密阁,肖凌玊看到徐泰然出来,从椅子上站起一揖:”徐大人,在下奉一所张大人之命来询问情报的状况。“徐泰然一笑:”凌玊就不用多礼了!来来来先坐。”肖凌玊也是直起身子,两人一让先后坐下,肖凌玊正了正剑鞘,这才问道:“泰然兄如此镇定,想来是情报已经到手了吧?那小弟也不客套了,这情报还是尽快到手的好。”

    徐泰然向前探了探身子,将那张纸塞入肖凌玊手中,压低声说道;“明晚王海辀怕是要遭这一劫,相信朝中很多会用此事做文章,我们巡察府今年在朝野之中树敌过多。只是能希望勾出这伙刺客,这样也好让帝都能回到从前的安宁啊。”肖凌玊嘴角一扬:“是啊,这一年一直忙东忙西的,都没有机会和泰然兄饮酒了,说来真是太遗憾了,不如今晚我们一醉方休?”徐泰然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听说张威张大人不是个好酒之人?凌玊兄若是如此,回到府上也不好交代,明晚行动过后再饮也不迟!”两人这才起身,肖凌玊一礼后,将信纸塞入怀中便告退了。

    肖凌玊缓缓走在回一所的路上,却看到一列城卫从城卫所的方向走向一所,便更是放慢步伐挨个打量;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觉好笑:这一个个不是适合上山砍柴就是适合挑石搬山,看上去个个体壮如牛,却是步伐散乱,呼吸毫无章法。怪不得张大人强烈要求找会用刀的来,合着城卫现在已然变如此一支杂牌军了?但他这口气还没叹出来,就看到队伍最后面跟着一个跟这一伙大汉完全不符的小个子,一步步之间似是能将吹过的风都踩于脚下,相较那群大汉挥臂也更为平稳,似乎是个练家子的样子。这下肖凌玊才算是提起了点兴致,加紧了脚步跟着这一队人走向一所。

    张威看着眼前这一群人,也是颇为烦恼,那双浓眉都似要拧到一起了,但是这伙人里带头的拿得书信却地的确确是刘昌明的亲笔信,也是盖了印的。但他不知道这样的一群人在面对能抹杀重臣侍卫的刺客时能撑多久,眼下凌玊的情报也已经到手了,行动是必须执行的,这样的机会一瞬即逝,他等了一年不可能再放弃了。

    张威刚想叫肖凌玊过来说点什么,肖凌玊却自己走过来,对张威一揖说道:“张大人,依属下之见,不如将这五十人去其糟粕,留下最精锐的人,编入巡察府,舍弃包围圈,直接进入上三街,敌人若是真做了这样万全的准备没道理空手而回吧?到时就算他们想撤也撤不掉了。”张威沉吟了一会,又瞄了一遍这群城卫,说道:“好,留下二十人编入一所的预备队,但包围圈不可以撤去,其余的人跟四所在上三街外待机。”肖凌玊又是一揖领命下去,却是没有立刻去发布命令,而是先到队伍的尾巴上领走了那个正在发愣的小个子,远远地对张威指了指这个小个子,挥了挥手,张威微一点头,肖凌玊这才领命而下。

    “你是谁啊?这是要领我去哪?”“傻小子,要叫我肖大人,来带你先看看巡察府的军备,否则明天临时换上,没准你会比敌人先把自己弄死的。”肖凌玊拽着这个低自己一头的小子,向军械库走去,这小子便是任烨然。肖凌玊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啊?是哪里的人啊?师从何人啊?...”任烨然居然难得的没有昏头,可能也感觉这个“上司”比刚才在演武厅的那个浓眉大叔要好说话得多,还真认真的回答了问题:“我叫任烨然,是雪国人氏,没有什么师门,只是跟我爹学了几年功夫。”

    肖凌玊听后哈哈大笑:“烨然?这名可真是不够阳刚啊;雪国可是个好地方:赏雪,饮酒,舞剑。这三样事连在一起的时候世上简直没有更完美的了;你爹呢?”任烨然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叫任皇帝呢,名字是我爹取得!他死了,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了。”

    肖凌玊探手赶紧捂上他的嘴,压低声音说:“这帝都可由不得你乱说这种混话啊臭小子,自己想死不要拉着我们巡察府!那你还真挺惨,不过咱俩挺像的。”任烨然甩开他的手:“你爹也死了??什么叫拉上你们巡察府?你是说...”肖凌玊啐了一口:“你爹才死了,我自小是孤儿,我的师父收留了我。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能活过明晚,就给你个在巡察府打杂的机会试试,现在可以去看军备了么?”

    任烨然愣了一下,在下午城卫发出联合行动公告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但他只愣了一瞬,便肯定的点了点头,跟上肖凌玊的步伐向军械库走。但是激动的他却没听到肖凌玊最后小声的嘟哝:“要那么容易就不会让你们城卫的人来送死了。”

    任烨然提着军械所的总管发的一箱装备,却不就知道从何下手,肖凌玊在与总管打完招呼签过条之后,走到箱子前蹲下将箱子打开,将武器一样一样的摆出来:“这是巡察府巡卫的配发武器,精钢的直刃刀,刃长二尺三,在用的时候不要把刀刃对着自己人;臂甲,这可比你们城卫那个纯硝牛皮的要好多了,中间藏了软钢条,还有那一把手弩和这把匕首。所有东西都仅限行动时使用,除了那把刀,还有这个。”肖凌玊从盒子背面抠下来一块铁牌:“这是你的兵符,之前曾喂我手下一名巡卫所有;明晚你若是能完成任务的话就归你,你死了,我会去收回来,明白了么?”

    任烨然接过那块兵符,一块铁牌,正面除了雕刻一把刀什么都没有,背面用黑色字的刻着“青龙一十七”。任烨然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肖凌玊。“巡察府四个所分别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来区别以便指挥,兵符要随身带着。这些都无所谓了,手弩你没用过,估计你也用不上,所以把手弩留下,先去演武场试试刀的手感,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唉呀,说了些废话,不过你觉得你能够信任自己手中的刀么?”

    听肖凌玊唠叨了一晚上,任烨然心中巡察府的形象都要被颠覆了,但是他现在突然这样问自己一个问题,王老头在城卫所是从不会这样问自己的,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经在雪国的雪夜教导他刀法;在他累得躺倒在雪地上时,他的父亲会用他一贯低沉温柔的嗓音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拥有自己的刀,到那时只有它会陪伴你一生,也只有它不会背叛你。于是任烨然站起身,抬起头看着肖凌玊:“我相信我的刀就如相信我自己的手。”

    肖凌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这才露出笑容,拍了拍任烨然的肩膀:”好,你要保持好这份自信和冷静,即使敌人就在你的面前。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拔刀。“任烨然点了点头,这时一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起来了,肖凌玊便没有在留他,让任烨然自己去寻他的队伍回卫所,送走任烨然后,他站在巡察府的大门口,翻出了藏在衣袖里的细长的铜烟斗,想去抽一锅。

    这时张威从内府里走了出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看到门口的肖凌玊就上去问道:”那个孩子你很有自信吗?我看你似乎很看好他。”肖凌玊在身上摸索半天才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烟斗,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了蓝灰色的烟雾,看着烟雾在这无雪的冬夜里打转,这才没回头的回答:“是啊,那个孩子真的很难说,我们一所身手比他好的有很多,但是他还没发现自己的潜能啊,一把没染过血的刀就像一个没饮过酒的男人一样,懦弱且不值得信任。”张威看着肖凌玊,也只是微微一叹,一起望着飘飞的烟雾在空中不断打转,被寒冷的风吹散到,就像人与人之间或早或迟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