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暗涌
清什入住幽明山之后，再未回过天都城。白日里，她带着族人在山间伐木盖屋，传授他们幽术；深夜里，她和萧瑾奕去附近的村庄为大家觅食，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与此同时，各方影侠陆续抵达虚渊阁，辽阔寂静的府院变得热闹非凡，而广林王忙于接待安排，也未能抽出时间去看望清什。 至于梵尘，清什几天未露面，他竟开始坐立难安。天都的影侠越来越多，他不便出宫探查，万般无奈，梵尘只得在一天下朝之后，将玄音叫到御花园闲聊，绕了几个弯子，终于将话题引到清什身上，向玄音问起她的行踪。 “清什姑娘，她回西域了。”玄音如是说。 梵尘手中的茶杯差点摔落。他知晓清什不会真的去西域，但这么说来，她也不在天都。她究竟在干什么？躲到哪里去了？明知他近期不能出宫，却好几天不来向他请安汇报！这个女人还是不改她随意妄为的本性，下次见到一定不轻饶！ 梵尘心里生着气，脸上端着笑，嘱咐玄音几句，就去找他的新妃了。夕禾于三日前正式入宫，彼时梵尘还在想，清什会不会悄然出现在封妃庆典，或是来搅乱他的新婚之夜，然而等来等去都不见她的踪影，这让梵尘有些失望，回到寝宫，看着夕禾洁白玉体却瞬间失了兴致，遂去御书房静坐了一夜。 直到今朝，梵尘开始埋怨清什时，他才想起夕禾。梵尘风风火火地走进夕禾寝宫，将一旁悠闲沏茶的妃子拦腰抱起扔在床上，随手扯下她的束带。 “圣上——” 夕禾话音未落，坚硬之物已冲入她的身体，剧烈的冲撞仿佛饱含悲伤与忧怨，他的长发扫着她胸前蓓蕾，她不断吟哦，指尖陷进他的手臂。可他还是那样冰冷，她有些纳闷，只是潮水般不断奔涌而来的酥麻让她顾不得思索，终在巅峰时刻，无法抑制地让自己纤长的指尖从他的脖颈划到胸口。 细长的伤痕渗出血滴，夕禾花容失色，立即拿起丝绢擦拭，抹去血迹却发现伤痕不在，他洁净的胸膛光滑如初。她大惊，他的脸庞旋即凑近，四目相对，魅惑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不曾将我弄伤，忘记它。” 夕禾仿佛中了魔咒，有些眩晕，有些恍惚，木然地点点头，让他扶着躺下。 多么令人迷醉的容颜，曾经看似无法实现的愿望如今竟美梦成真，她终成帝王之妃，做了他的女人，她一定会好好爱他……她感到十分疲倦，视线愈发朦胧。似乎有什么鲜红的东西低落在她唇上，继而滑向她舌尖，辛辣又腥甜…… 夕禾沉入一个梦境。她来到苍茫雪原，看到一个男子孤单的背影。他正专注凝视着脚下寒冰，那之下，安睡着一个苍白的女人。夕禾觉得这两人的容颜都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男子站了片刻翩然离去，消失在苍茫中。夕禾想要追他，却是跑着跑着就坠入深渊。 夕禾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时，天色已暗。她披上氅衣，坐回桌边，继续沏茶。进宫前，师父给她带了足够喝一整月的药茶，嘱咐她每日按时服用。夕禾喝着茶，感叹师父真是她的恩人福星，教她武功，为她的寒病配制药茶，还帮助她实现心愿。师父和圣上，是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夕禾想着，唇边漾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皇宫的夜一如平日寂静，天都城的夜却因影侠的到来而恢复了往昔喧嚣。今晚，虚渊阁将迎来最后一批影侠。传承六百年的江湖第一影侠世家已派人率先到访虚渊阁，告知广林王，他们一行十五人将于今夜子时抵达天都。 为表诚意，广林王和几位其他家族的长老提前在城外等候。子时，一队人马从夜色中走来，玄音和几位长老立即迎过去。 “在下上官煜，参见王爷。”队伍最前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报上姓名，单膝及地，他身后的十多个年轻人也随之下跪，齐声道：“玉南上官世家，参见广林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快请起。”玄音的姿态十分谦逊。“既然诸位将入虚渊阁，以后称本王‘阁主’便是，无需再行跪拜之礼。” “阁主。”上官煜起身，和其他几位长老寒暄之后，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夜幕下层峦叠嶂的青山。 “那就是幽魔们盘踞的地方吧。若我没记错，几百年前，它应被称作‘幽眀山’。影侠传承实在是先辈们英明的决策，不然幽魔再起时，谁来保护这天下苍生！”上官煜的声音颇有气势，其他几位长老也赞同地点头。 “爹，不如我们今夜就去看看吧？”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凑到玄音和上官煜旁边。 “王爷、不，阁主，你带我们去山下转转吧。”她摘掉披风上的帽子，露出红润可爱的脸庞。 “阿玲，不得无礼！”上官煜厉声呵斥道。 名叫阿玲的姑娘冲他撅起嘴，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鲜明。 “说起来，上官兄，为何不见你家公子？”一位长老问道。 “对啊，吾儿本要与云莫在漠城会和，却也没见到他。”另一位长老说道。 “唉！”上官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垂眸摇头。“这个不孝子，前段时间托人送了封信，说是漠城太危险，他和两位师弟遂决定前往西域，说是那边有什么宝藏……唉，我上官煜怎么生出这么个废物！” 上官煜骂的毫不留情，阿玲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那就把族长之位传给我啊，我的剑术比哥哥厉害多了。” “女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再多嘴，明年就让你出嫁！”上官煜疾言厉色，十分严肃，看来是个脾气暴躁的铁血影侠。 玄音暗自欣慰。上官云莫并未回玉南，也不曾将真实状况告知亲人，他现在应是躲藏在某个地方，不愿露面。 “阁主，带我们去幽眀山，好吗？迟早要去打仗的，应该提前熟悉地形和环境啊！”阿玲又绕到玄音面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她觉得这位风姿绰约，温润如玉的王爷肯定是个随和的人。 “好吧。”玄音终于松口，阿玲兴奋不已，立刻回到队伍中，在他的引领下，前往幽明山。 幽眀山距城门不远，半个时辰，他们就抵达山下。幽明山七峰相连，树木茂盛，山间有温泉，鸟语花香，空灵寂静。但因山路较险，山下唯一的入口又难找，故人迹罕至。 玄音小时候曾独自进山，结果迷了路，两天两夜才走出来，为了找他，皇宫里差点闹翻天。但玄音就此迷上这座山，长大后也时常会独自前来，总觉得和它很有缘，久而久之就对它越来越熟悉。所以那天晚上，他才能轻松找到藏匿在山间的萧瑾奕。 今夜，他一如往常般顺利找到山脚下的入口，却发现那里多了一块从前没有的石碑，上面刻着血红的“幽眀山”三个大字。他微皱眉头，继续前行，却不料一阵强力突然袭来，将他弹到十米开外。 “阁主！” “阁主，没事吧！” 上官煜和几位长老跑过去，将他扶起。 “这是……”玄音的目光凝聚在石碑上，呢喃低吟。 “这是我的血咒结界。” 一个灵动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笑意从天而降，众人仰首寻望，只见飘渺青纱从眼前飞过，落在树间。月光悄然亮起，转瞬又隐于云间，那树上的奇异姿影已令万物失色，又何需皎月陪衬。 “诸位影侠，清什这厢有礼了。”话音未落，翩翩青纱就从树间飘下，他们惊讶的容颜映在一双如迷雾般的灰色眸子里，仿佛瞬间坠入深渊，被千年寒冰封住肢体。 清什趁众影侠不备之时，用意之力将他们束缚，包括玄音。不过玄音并未受制于她，但他依然一动不动站在人群中，望向笑意盈盈的青衣女子。 “清什……你是幽族祖先！”上官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书读的不错，记性也很好呢。”清什笑语，绕到他身前，用指尖取了他脖颈几滴鲜血，放在自己唇边舔了舔。 “玉南，上官世家。”她浅笑低吟：“你的祖先在六百年前杀了我三次，可我现在还活着。嘲风尚未现世，你们也敢来，真是无知者无畏。” 清什敛起笑容，目光变得冰冷：“六百年前，若非幽族内乱，你们的祖先又怎能在风幽之战中取胜？即使如此，能活到最后的影侠也寥寥无几。你们一直在纸上谈兵，根本不知和幽族对抗意味着什么。今夜，我本可在顷刻间要了你们性命，但我并不想再起战乱，我会管好我的族人，不再伤及无辜，也奉劝你们趁早散了，若是真打算不顾一切与我为敌，到最后，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清什声色严肃地说完，踱步到玄音身前，温暖的笑容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