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记忆
S市附近某军营的作战大厅内，浓厚的烟雾漂浮在半空，同时弥漫着的还有紧张的氛围。 坐在大厅里的除了军方的将领之外，还有身穿西装的文职官员，大家的神情既疲惫而又亢奋。 墙壁上的大屏幕漆黑一团，暂时收看不到与朱利安有关的信号。 “也许，我们朱先生的灵魂，正在寒冷空旷的太空中孤寂地穿行。”在大厅的中央，邵慕寒看着屏幕，伤感地说道。此时她换上了一身军装，显得英姿飒爽。 “小邵，趁着这工夫，先把现有的情报梳理一下，向各位首长汇报。”在一个前排的座位上，同样穿回了军装的张教授说道。在他的肩膀上，有两颗将星熠熠生辉。 邵慕寒点了点头，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朗声说道：“目前我们获得的情报，都是来自赛场世界某‘原有生物’的记忆片段。可以肯定，这些片段对他至关重要。考虑到他几乎肯定是朱先生的附身目标，所以这些片段对我们人类同样至关重要。” 她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因为听取她的汇报的首长并不止眼前这些人，甚至连远在首都的首长们，都在通过视频连线，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句话。 “第一，已经可以明确，所谓的赛场世界又称哈比内斯大陆，是一个有着欧洲中世纪背景的世界。这一点从该世界的人物穿着和对话，以及室内的陈设和室外的风景都可以看出来。相信在我们以后的工作中，西方国家的意见会变得重要。” 与会者中有人频频点头，这对邵慕寒是个巨大的鼓励，声音也变得平稳了。 “第二，朱先生的附身目标——我们姑且还是称他为朱先生吧——出生于一个贵族家庭，他的父亲是一方领主，所在的家族至少有三百年的历史，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稍嫌不足的是，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那种所谓的‘有才华’的孩子，在家族中比较边缘化。” 张教授忽然严肃说道：“邵慕寒同志，对你的这个说法我要纠正一下。我相信外星人会公平地对待每个参赛文明，他们对我们地球人既不会高看一眼，也不可能存心刁难——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在朱先生的出身上面，既不存在什么很好，也没有什么不足。” 邵慕寒的脸顿时红了，“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对于这一点，在座的同志们……”张教授环顾全场，有意无意间瞄了角落处的摄像机一眼，“……和时刻关注着这里的首长们，心中有数就可以了，毕竟我的看法也不见得百分之百正确。为了世界局势的稳定，还是应该与其他国家进行沟通，尽量达成共识，在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时候，就说朱先生投了一个好胎……” 邵慕寒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第三，朱先生所在的家族正面临着困境，起因是为了他弟弟能跟个好老师而支付了一大笔金钱，他的父亲为了开源节流，而收回了大量封地。 “大家都知道，中世纪的领主们将土地连同赋税授予骑士，以换取他们的武力和效忠。在将土地和赋税收回后固然可以增加收入，但也导致了人才流失，为将来埋下了隐患。” “第四，和地球上截然不同的是，在赛场世界的朱先生感情生活非常丰富……” 不知道是谁“扑哧”一声带了头，与会者们纷纷笑了起来。 “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朱先生至少有一位恋人……”邵慕寒继续说道，“而且他的这位恋人至少具有一定的才华。还有一位颇为神秘的公爵小姐，当初是什么原因促成的婚事，我们暂时还没有头绪，反倒是后来的退婚更加顺理成章。毕竟一位公爵小姐嫁给一个男爵的儿子，总是显得有些荒唐。” “第五，朱先生母亲的去世，明显是在遭受攻击时朱先生护卫不力所导致的。后来他的实力能够提升，并通过所谓的二级骑士考核，极有可能也是因此而受到激励或者是刺激，和之前的退婚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六……啊，赛场世界的信号来了，我们还是把目光投向那里吧！”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背影，那正是朱利安。 按理来说，身为一个主角，始终要保持正面给观众，可是在将来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朱利安都是背对着镜头，只能给观众一个后脑勺…… 经历了一段漫长的黑暗时光之后，朱利安终于又重见光明。 不过，似乎太光明了点。 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眼，朱利安眯着眼睛，抬起右手遮挡阳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锁子甲、腰里悬着一柄长剑，手腕上还套着铁制的护腕。 随着他的心意，右手十分听话的捏成了拳头，胳膊上的肌rou随之高高鼓起，似乎连链子甲都可以撑破。 阳光没那么刺眼了，朱利安看清楚面前站着一个少年，身穿淡蓝色长袍，胸口左侧的位置别着一枚徽章，金光闪闪的煞是抢眼。 朱利安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顿时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这家伙正是在最后一个记忆片段中喊自己“利安哥哥”的家伙，同时分明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朱利奥·史密斯嘛！ 那少年可能知道朱利安认出了他，或者说，他也认出了朱利安，只见他微微一笑，用汉语轻声说道：“生存。” 生存？果然是他。他也穿越过来，居然还穿越到了我弟弟身上。 大叔忽然变成了小弟，朱利安更想发笑了。但是，他笑不出来，而是从心里感到一阵凄凉。 朱利安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生存。” 说完这句话，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萧雯是否也在身边。 他们“两兄弟”正站在一处河岸上，脚下是青翠的草地，身边是波光粼粼的河水。隔着十几米远处有七八个侍从模样的人牵着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年轻的侍女，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朱利安正看着那个年轻侍女出神，猜测她是不是萧雯的时候，朱利奥忽然说道：“为什么‘生存’这两个字从您嘴里说出来这么艰难呢？” 这时朱利奥已经换上了当地语言，朱利安却毫无压力地听懂了。相比于一个人二十多年的记忆，学会一门语言所需的信息量无疑要小许多。 “生存原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朱利安也用上了当地语言，初来乍到的，他说得还不流利，只好放慢了语速，“想想我们的祖先，几百万年以来，都是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才铺就出了一条生存之路，将我们这些幸运的后辈，送上了地球食物链的顶端！” 朱利奥赞道，“想不到朱先生也是性情中人！” 朱利安又叹了一口气，“凭着科技和文明的进步，我们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生存的压力了，越来越多的人将生存视作了理所当然。 “可是，只在一夜之间，宇宙就撕下了冷漠的面纱，向我们露出了冷酷的真实面目。生存，已经变成了一件奢饰品。” 说到这里，朱利安不由得苦笑一声，“我总感觉，我们人类好像是突然变成了放进了罐子里的蛐蛐，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还有那更高等文明的恩赐了。” 这一丝苦笑随即消散，朱利安的声音又变得无比坚定，“蝼蚁尚且偷生。为了生存，我们人类总要全力以赴，就算最终毁灭，也不能留下一丝遗憾！” …… “说得太好了！朱先生不愧是博览群书，这一番话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 S市的作战大厅内，张教授激动地说道。 坐在大厅内的无不是心智坚韧之辈，在听到朱利安的话之后，也不禁耸然动容。 至于收看直播的无数民众，更是心情激荡，不知有多少人流下了热泪。一时间，屏幕中朱利安那背对着观众的身躯，似乎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