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赌徒
“夺冠赔率公布了？” 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归于平静的县城顿时沸腾了，别说昏昏欲睡的人们全部打起了精神，就连已经入睡的人都穿着内衣或者干脆光着膀子从住处跑了出来。 朱利安和萧文循着声音，抢在大多数人赶来之前，跑到了一家酒馆门前。 他们再快，也不可能比酒馆里的酒徒们动作更快。除了已经烂醉如泥的家伙，但凡走得动的酒徒此时都“呼啦啦”涌出酒馆，一个个醉眼朦胧，脚步踉跄，有些家伙手里还端着兀自冒泡的木头酒杯。 朱利安被酒徒们拦在后面，踮着脚尖越过一个个冒着酒味和臭气的身体，看着挂在酒馆外的一块大木牌，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排排的人名和数字。 萧文就惨了，他的个头只到了朱利安的胸口，跳着脚想看清里面的情形。 “别跳了。”朱利安瞥了一眼跳个不停的萧文，“让你看到了又怎么样？你识字吗？” 听到这话，萧文顿时蔫了。别说是他了，就连朱利安，身为一个贵族二少爷兼二级骑士，在这个世界居然也是一个文盲…… 前世里好歹也是大学生，萧文更是身为天才少女，现在双双化身为文盲，简直比不方便的方便更加的悲催。 他们不识字，在场几百号人总有识字的，很快有人摇头晃脑捏腔拿调，高声念道。 “佐治亚乡朱利昂爵士，三级骑士，赔率一赔三！” 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哥的那帮“粉丝团”。欢呼声中，那个胖子的声音分外响亮。 “哦哈！我们的朱利昂少爷果然又是头号大热门！” “是啊是啊，赔率只有一赔三，连庄家都怕了我们家少爷呢！” “买了买了，押一个金币赚三个啊！” “是赚两个吧，还有一个是本金呢。” 他们在那里聊得热乎，好像朱利昂已经拿到了冠军。念榜的待他们消停了些，继续念道：“弗吉尼亚镇索姆亚当爵士，三级骑士，一赔四……” 人群又响起了一阵欢呼。这次欢呼的人数更多，却远不如刚才热烈——也许是索姆家族派来的水军吧。 朱利安却听身后有人议论。 “索姆亚当爵士这么多年都没拿过一次冠军，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是啊，听说他为了提升实力，前些时候还去阿颇顿城加入了一支冒险团队，想必实力大进吧。今年可以在他身上搏一把……”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前面念榜的那个“文化人”只好又暂时停了一会，等稍微平静了些才继续往下念。 “南卡罗里纳乡安德鲁爵士，三级骑士，一赔六；西弗吉尼亚镇克鲁斯爵士，三级骑士，一赔六；北卡罗来纳镇贝启卡爵士，一赔八……” 声音又被打断了，以那个大胖子为首的佐治亚粉丝团对边上的北卡罗来纳佬展开了无情的嘲笑。 “看看你们家的少爷，自己算算他比我们家少爷差了多少。“ 北卡赌徒团无言以对。差肯定是差了，至于究竟差了多少，对这些既没啥文化又缺乏数学常识的中古人来说，根本不知道怎么算。 “佐治亚乡朱汤达男爵，一赔十……” 这下北卡佬来劲了，“哦哈，连领主都亲自下场了，你们佐治亚佬莫非是穷疯了？” 朱利安缩了缩脖子，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好怕被人认出来。 接下来就都是二级骑士了。只听得那念榜的声音越来越快，报出来的大都是些陌生的名字，赔率自然也越来越高。不过这大约三十名二十骑士，也是分了档次的，其中比较被看好的就有“佐治亚乡的朱利欧爵士，赔率一赔五十”。 至于最不被看好的就是…… “佐治亚乡的朱利安骑士，一赔二百五！” 阿噗！朱利安险些喷血，萧文则捂着嘴巴笑弯了腰。 “这不公平！”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忽然有一个大声喊道。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个竹竿般的身影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块大木牌下面。 朱利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家伙，正是今天早上在路边上看到的对着“佐治亚粉丝团”大发感慨的行商人。 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身影，朱利安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地球的某位故人，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 那行商人用细长的手指在牌子上敲了敲，朗声说道：“博，不是这么赌滴！” “那该怎么赌呢？”人群一个家伙应声问道。 “公平无欺！” “何谓公平无欺？” 那竹竿似的商人顿时来了精神。他既瘦且高，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全场几百道关注的问题，指着木牌大声说道：“大家请看。这位朱利昂爵士的赔率既然是一赔三，那么说明他应该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夺冠概率，如果小于这个概率，那么对下注在他身上的朋友就不公平。而如果大于这个概率呢，那么下注在他身上的朋友就占了便宜，可是庄家就吃亏了……呵呵，这可能吗？” 人群中，朱利昂的某个铁杆粉丝叫道，“什么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的，俺听不懂，俺们只知道利昂少爷肯定能夺冠！” “荒谬！”竹竿冷笑一声，“马上长枪比武充满了意外，既便是一位四级骑士来了，也不敢说能肯定夺冠。更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肯定夺冠还给你开一赔三的赔率，你们当庄家全是傻子吗？” 他又指着木牌，继续说道：“大家请看，按照庄家开出的赔率，朱利昂爵士的夺冠概率是三分之一，索姆亚当爵士是四分之一……直到朱汤达男爵的十分之一。那么问题来了，按照这个算法，仅凭这六位三级骑士，夺冠概率加起来就已经超过百分之百了！” 他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在木牌上朱汤达男爵的名字下面一大片地方虚虚一抹，“如此一来，这么多的二级骑士算什么？你们克莱顿县的长枪比武大会究竟是决出几个冠军？” 对于竹竿的精确计算和慷慨陈词，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朱利安当然是毫无压力地听懂了。其实不用人提醒，他自己都能想明白。心中暗自好笑，你一个无根无底的行脚商人，论社会地位仅仅比农奴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的存在，好端端当着这么多人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眼看着几条大汉神色不善地向那竹竿围了过去。朱利安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啊？庄家难道就不是人吗？他们组织比赛、维持秩序，也要动脑筋想办法，花费人力物力，难道就不可以赚点辛苦钱吗？真要照你说的那样，做到完全公平，那么庄家依然是群傻子，而且傻得更厉害。” “哦……”众人觉得隐隐约约似有又似无地笼罩在眼前的一团迷雾被人拨开了，无不恍然大悟。那几条大汉见有人出面反驳，便停下了脚步。 “这位朋友说得也有道理。”那竹竿也承认，但还是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那大木牌暗自计算，“只是，这个……” “这个返奖率已经很高了。”朱利安回想起地球上的福彩体彩，长叹一声，“算是业界良心了。” 对着那么多的二级骑士夺冠赔率，那竹竿一时也算不清楚，只好点了点头，“也许吧。” 他转过头看着朱利安，笑道，“不知道这位……哦，看您的打扮和气质，应该也是一位骑士吧？我叫比尔，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知道您的姓名呢？”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朱利安。立刻有那好事的人做起了介绍。 “这就是夺冠赔率二百五的朱利安骑士！” 那比尔的眼里忽然冒出了金光，看着朱利安就像发现一件天大的宝贝。 “二百五！天哪，像您这样一位精于计算又深通世故的优秀人才，怎么会是二百五呢？”他又回头仔细看了看牌子，“呵呵，这下庄家肯定是看走眼了，才会给您开出这么高的赔率！我决定了，押上一个基尼买您夺冠。” “哦啊……”全场观众瞬间不淡定了。有好心人提醒道，“你没毛病吧。他可是大冷门啊。” “可他也是大热门的弟弟啊！”比尔看了看名单最下方的朱利安，又看了看位列最上方的朱利昂，“再考虑到血统的因素……嗯，我决定了，干脆把这次带来的货全部处理掉，押上全副身家好了。” 这下朱利安也不淡定了，只觉得身上的鸭梨山大，“朋友，你可要想清楚啊。” “我想得很清楚。”比尔信心满满，“我当然知道您是大冷门，可是您绝没有冷到一赔二百五的程度。看您的见识和谈吐，再加上您有那么优秀的一位哥哥。综合计算下来，百分之一的夺冠概率总是有的——以百分之一的概率去博二百五十倍的收益，呵呵，这都不敢押上重注……” 比尔长叹一声，仰头看着天上的明夜，显得萧索而落寞，“……我这么多年的博岂不是白赌了，我又怎么赢回曾经被我输光的家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