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战
想起当年那鲜红刺眼的血色大旗,乔内至今心有余悸,“朱利安爵士,您是知道的,这打仗啊,都是你们这些贵族老爷和骑士老爷的游戏,俺们这些临时拉来的农兵,通常也就是在边上吆喝吆喝做做样子。打赢了呢,就跟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捡,打输了呢,扔掉武器转头跑路,对方一般也会放俺们一条生路。 “而你们这些老爷们呢,相互之间总是会留些情面,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抓了活的才能换取赎金是吧。死了就不值钱了,还会结下仇恨。除非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会闹出人命——呵呵,你们穿着那么厚的盔甲,就算是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对俺们这些农兵呢,自然没那么客气咯。没被抓到还好——当然了,一般他们也不会费劲来抓,万一被抓到了就死定了,反正不会有人为俺们交赎金,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可是这血色大旗一打,对方分明是连我们这边的老爷们都不打算放过了,自然更不会放过俺们这些农兵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要说老爵爷和他麾下的骑士们真是英勇,克里普斯那边在先前的战斗中接连阵亡了好几位优秀的骑士,其中甚至包括了伊斯特伍侯爵的弟弟。气急之下,奎因斯子爵才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 “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们这边上至朱汤达爵爷,下至农兵,谁都没了退路。要说老爵爷还是仗义,如果他撇下那些高贵的骑士和咱们这些低贱的农兵,利用我们来阻拦敌人的追击,他单身逃亡,未必不能逃生。可他还是决定留下来跟大伙儿并肩战斗。 “尽管那场战斗过去了整整二十年,当时的情形我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老爵爷亲自率领着麾下的精锐骑士,与人数众多的敌人正面交锋。而我们这些从来都没上过战场,手里只有一支长枪的农兵,和那些由自由农组成的轻装步兵,还有十多个重装战士一起,分别由朱汤顿爵士和萨克爵士率领,结成了两个长枪方阵,保护老爵爷的两翼。 “克里斯普佬不敢强攻我们的方阵,只是不断地将标枪、飞斧和弓箭投射过来。可怜俺们这些农兵身上没有任何甲胄,只能是用血rou之躯硬抗。身边的兄弟不断倒下,像是被割倒的麦子,可是俺们咬紧牙关,没有一个人退缩,一支标枪擦着我的脑袋飞过,带走了我的半边耳朵,我竟是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因为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呵呵。 “在正面战场,老爵爷几次打退了克里斯普佬的猛攻,却被一支弩矢射中了后背。朱利安爵士,您知道老爵爷的铠甲有多么坚固,一般的弓箭是很难伤到他的。可如果是一把制作精良的十字弩,却可以将弩矢射穿他的铠甲。 “老爵爷这一受伤,我们终于支撑不住了。对方又派出了一支骑兵,绕过了俺们的长枪方阵,绕到了俺们的后方。眼看着就要被敌人合围,老爵爷终于下达了突围的命令。 “几位骑士护着老爵爷突破了绕到我军后方的敌军拦截,但是那奎因斯子爵却带着大队兵马掩杀过来,眼看着情势危急,乔纳森爵士站来出来……” 朱利安已经完全听入了迷,他的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当中。那场战斗的规模也许不是太大,可是与自己家族的命运息息相关。 没想到这个时候,乔内却将手一抬,指向了一直在边上喝闷酒的老乔恩,“当时他也在场,而且离乔纳森爵士更近,让他来说好了。” 看上去老乔恩也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当下也不推辞,缓缓说道:“当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乔纳森爵士已经多处负伤,身上刺猬似的插着十多支羽箭,甚至还有两支标枪,虽然有铠甲保护,但是那些箭矢还是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不过他却是奋不顾身,驾驭着同样满是伤口的战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为老爵爷阻挡追兵。直到对方一名步兵将长枪深深刺进他的战马,他才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 乔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乔纳森爵士当年的英姿。 “看到他倒在地上,我的心都沉了下去。那时我已经绝望了,骑着马的骑士们,包括负责指挥我们的朱汤顿和萨克两位爵士,都已经离开了战场,只剩下我们这些只长了两条腿的人,被无数敌人围在中间。不可能会有人来救我们,等待我们的注定是死亡。 “但是我没有想到乔纳森爵士竟然又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势愈发沉重,铠甲变形破碎,上面流满了鲜血,被染得通红。可他还是拔出佩剑,继续与敌人厮杀。我眼睁睁地看着一群群的敌人围在他的身边,不断有人被他砍倒,同时也不断有人把长矛和刀剑刺入他的身体…… “我的心里像是突然点着了一团火,我也是个农奴,我也是烂命一条,可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他那样,死得光彩一点呢?为什么我一定要像是一条狗那样,无声无息地被人杀死,我为什么就不能在临时的时候反咬一口呢?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我端着拿到手里才几个小时的长枪,用力嚎叫着,接连刺死至少五个敌人。 “我看到,我的手上、身上,满是敌人的鲜血。我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即便是身处绝望,但还是加入到了战斗的行列。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原来低贱的农奴,竟然也能杀死精锐的士兵,甚至能杀死高贵的骑士! “在战斗中国我被射中一箭,至少挨了两刀。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恐惧,只是觉得疲惫,有那么一会儿,我累得想干脆倒下死了算了,可是当我看到乔纳森爵士的身影,又不由得想到,他都没有倒下,我怎么能倒下呢?” 乔恩的声音渐渐低沉,“后来才知道,乔纳森爵士已经阵亡了。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是两根将他刺穿的长矛…… “后来,我腿上被人刺了一枪,那一枪真把我给刺疼了,疼得我弯下了腰,正好一个兄弟倒下时,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被压倒在地,不等我爬起来,又是一个压了下来。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老乔恩长叹一声,说道:“乔内,当年那些劝我们不要从军的人,未必就是错的。你想想,当时那么多的农奴从军,可是有几个人能像我们这么幸运,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而且我们的功劳也被朱汤顿爵士和萨克爵士他们看在了眼里,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乔内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又转向朱利安,“后来,索姆贝拉伯爵的大军从克林奇县返回,而伊斯特伍侯爵也遭了报应,同样是被人抄了后路,只好逃回了克里斯普市。” 乔西说道:“再后来,吾皇陛下伤愈后,平安回到都城,惩治了带头挑事的几位皇子和亲王,帝国的局势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呵呵……|”村里的书记员摇头苦笑,“一场波及整个帝国的****,原来是源于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