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青鸟
天已经黑了。 乔里一边听着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响声，一边挪动着疲惫的身躯，将重心从一条已经麻木了的腿上移到了另一条还有些知觉的腿上。 今天又没戏了。他对自己说道。 快了。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家商铺——每天的八点左右，那家商铺就会关门。等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回旅馆休息了。 然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将目光又转回到公爵府那高轩森严的大门。倒不指望那扇大门里会忽然传出让他苦等了几天的消息，更别说公爵殿下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可是自己在等待的同时，总要做点什么吧。 看着守在大门口外的两位骑士和六名卫兵，多少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他看着别人，别人自然在看着他。 几天过去了，骑士和卫兵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轻蔑和嘲讽，渐渐变成了现在的尊重和敬佩。 毕竟，每天在公爵府的大门外，默默地站上十多个小时，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乔里只不过是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 乔里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神情中的变化，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值了！ 这些骑士和卫兵就像是公爵府的一个缩影。既然他们对他的态度产生了转变，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公爵府上下，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公爵殿下，也不得不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乔里，看待将他派来的朱利安爵士！ 想到这些，乔里感觉身体里又恢复了一些气力，再次向那家商铺看去。 店里的管事站在门口，向冷冷清清的大街左右张望。这就是要关门打烊的节奏了。 要不？乔里在心里面对自己说啊，今天多等一会儿，晚点回去？ 不行！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也没有这个必要。 就在这个时候，从公爵府大门传来一位骑士的说话声。 “蒙塔莱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随即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我哪儿都不去。” 乔里转过头，只见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那少女正在向他招手。 “嗨，‘青鸟’，过来。”那少女娇声唤道，“我家小姐要见你。” 乔里不知道“青鸟”是什么意思，但是公爵小姐现在要见他的意思还是明白的。顿时全身都有了力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公爵府的大门。 守门的骑士刚刚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听蒙塔莱说道：“不让他进来也行，那我只好陪着小姐出去了。” 骑士们大惊失色。如今城里刚刚发生了连环杀人惨案，他们岂敢让捷琳娜小姐轻易走出公爵府的大门？ 相对来说，让小姐见一见她丈夫派来的使者，倒是安全得多。 乔里再次走进了公爵府这个他原先想都不敢去想的神圣高贵的地方。他的步伐从容，神态自若，好像是经常在这里进出的常客。 “每天站那么久，你的腿不麻吗？”在路上，蒙塔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麻。”乔里的脸突然红了，小声说道。 “你究竟是朱利安爵士的什么人？”蒙塔莱又问道，“为什么能这么坚强，又对他这么忠心？” “我只不过是爵士大人手下的一名普通士兵。”乔里认真地答道，“我们每一个人，对大人都是忠心耿耿。” “普通士兵？”蒙塔莱哼了一声。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继续盘问下去了。捷琳娜当然不会在自己的闺房里接见一个使者，也不敢趁着父亲不在，霸占他的会客厅或是书房，而是将园丁居住的小屋临时改造了一下，铺上了一条地毯，再换上了两张舒服的座椅。这里离大门并不远。 在这里，乔里终于见到了曾经远远看过一眼的费朗捷琳娜。 几天来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乔里禁不止心中的激动，按照朱利安教导的军姿，将腰杆挺得笔直，双腿“啪”的一声合拢，大声说道：“小人乔里，见过夫人！” 听到这声久违的“夫人”，费朗捷琳娜白玉似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霞，而蒙塔莱也缩了缩脖子，心里一阵发虚。 在朱利安结婚的那天，在他们的洞房里，费朗捷琳娜曾经叮嘱侍女们，从那时开始，就不能称呼她为“小姐”，而是要称她为“夫人”了。 不过自从离开了朱利安之后，侍女们又重新称呼她为“小姐”，捷琳娜也曾纠正过几次，但是到了后来也懒得理会了。自然而然的，就好像回到了嫁人之前的欢乐时光。 乔里跟费朗捷琳娜打过了招呼，又转向了另一边的贵妇人。 “尊敬的公爵夫人，您好。朱利安爵士命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近来，由于公爵殿下那“多情博爱”的真实面目逐渐暴露了出来，与公爵夫人的关系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谷，夫妇二人一直处在交战状态。不见面则已，见了面就要吵架。 在这件事情上，公爵殿下无疑是理亏的。可是他们的四个儿子，除了杰拉德已经出征之外，其他的三个混蛋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一直表现得有些首鼠两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想着给父母和稀泥。 只有费朗捷琳娜，始终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继母这边，和风流花心的父亲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因为车马行惨案的发生，识大体的公爵夫人退让了一步，没有和业已焦头烂额的丈夫继续纠缠，两人转入了冷战状态。 捷琳娜千方百计想让母亲大人散散心，正好借着接见乔里的机会，将她请来，也可以请她给自己出出主意。 见朱利安派来的使者性情坚韧，又颇知礼数，夏洛格萨瑟还算满意，放下了公爵夫人的架子，冲着乔里点了点头。 “听说，你的口风很严啊。”她微笑着说道，“这几天来，我先后派了好几个人，去和你搭讪。想跟你打听一下有关那个混蛋的事情，结果那些不中用的家伙，非但没有从你那儿套到话，反倒被你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乔里的脸又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卫兵、骑士、仆役还有侍女，是您派来的人。” “不过，他们来问我的话，我自然要时刻警惕。”乔里向这对尊贵的母女鞠了一躬，“可是，在我家夫人，还有公爵夫人的面前，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有一点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