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首恶伏诛
密室里依旧站着的这位,把手里的东西朝着彭先生一扔,彭先生兜手接过,拎起来一瞧,是一颗血淋的人头! “呔!”虎子把刀端好了,刀尖向前,“付老道,你好大胆!” 原来密室之中还站着的这位,乃是彭先生的旧交,付道人。仍旧是一身道袍,不过没了那股仙气儿。他头发散乱,衣袍带血,看模样也很是疲惫。 面对虎子的质问,付道人不慌不忙上前两步,伸手自蛮宝儿身上拔出自己的软剑,在袖子上蹭干净了血,小心翼翼的又把它盘在了腰上。而后他一边收拾着头发,一边答话:“你们当初不是向我要个交代吗?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交代。打这起,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交代!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佟府里采生折割的案子轰动昌图府,震惊奉天行省,罪魁祸首被五百刀凌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件事都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彭先生和虎子明白,这件事绝对没有了结。佟老爷宁死也没有招供,衙门压根儿不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妖人。 而且根据虎子和赵善坤夜探佟府拿回来的证据来看,引诱佟老爷采生折割豢养媪鬼的这个妖人,应当是龙虎山的门徒。这人至少在术法这一门上是得了真传的,不然怎会使用龙虎山秘传符印铸在丹炉上? 于是乎,彭先生和虎子找到了昌图府内唯一认识的龙虎山传人,也就是付道人,要他给出一个交待来。 采生折割之事有悖天伦,灭绝人性,官面上,衙门不容得他,江湖上,凡正道者人人得而诛之。若是哪一门哪一派,出了一个修习采生折割的弟子,这个门派都会面上无光,为江湖人所诟病。 是以,付道人当时驱走了彭先生和虎子,并许下诺言,要给彭先生和虎子一个交待。而现如今他说,彭先生手里的这颗人头就是他给出来的交代。 彭先生缓步踏入了密室之中,拽着这脑袋的头发,把它举到了同付道人脸面正当前的位置,问:“你言下之意,是说这人就是采生折割案的主谋?” 付道人衣着狼狈,双手染血,可那股气度依然不减,与彭先生说话时仍是一个倨傲的态度:“不错,正是此人。此人名叫王昶,那是我龙虎山弃徒。求道期间他妄议外法邪道,欺师灭族,被我龙虎山开革出墙门——哎!这和你们鬼家门的开山祖师好像?” 彭先生目光一冷,见得寒芒一闪,一柄利刃就架在了付道人的脖子上。付道人此时正在插发簪,占用了双手,彭先生这一下又来得突然,付道人完全没做防备。 感觉着肌肤上的凉意和痛感,付道人知道,此时他已经见了血了。只不过这伤口不深,刀锋浅浅地划破了脖子上的皮以后,就停住了。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彭先生把刀收回后腰,扔下一句话来,“有些玩笑你开不得,若要与我戏耍,先拿出命来。” “要不然说你们这些小门小户不大气。”见刀刃离了自己的脖子,付道人又恢复了动作,神态上似乎没觉得自己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世上的人拿我教张天师开玩笑的还少吗?你什么时候见我们龙虎山门人发这么大的火?也罢,你不许说我便是不说了,咱们还说你手上这颗脑袋。” 说到这儿,他话语一迟,盯着那个脑袋端详了片刻,才是说:“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这么多事儿。出了山门之后,仍不思进取,整日钻研一些歪门邪道。自你们给我那个符印以来,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不久前让我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我就赶过来把他杀了。再一看你们也来了,好巧不巧啊!” 虎子觉得他话里有话,皱着眉头,津了津鼻子:“哼!说话阴阳怪气,你是说我鬼家门和他有勾连?” “哦,你承认了?”付道人微笑道,“要不然时间怎么这般合适呢?” 虎子炸了毛了,端起刀来直指付道人的鼻尖儿:“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说我们鬼家门与他有交,我还说你此行是杀人灭口呢!你也是龙虎山传人,我怎么知道采生折割案没有你的份儿?” 付道人挥了挥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哎呀,年纪大了,熬不得夜,这天都快亮了吧?困呐……老的开不起玩笑,小的也开不起玩笑。你们这一门,无趣呀,无趣。我当然知道他与你们没有关系。如若当真有什么勾结,你们也不会拿着拓片来找我。” 彭先生微微眯起了眼睛,把人头丢在了一边,在付道人的道袍上蹭去了手上的血,叹道:“付兄向来不苟言笑,怎么今日有闲心与我们父子俩开起玩笑了呢?” “你瞧我这记性。”付道人拍了拍脑门,“啊!你们两个现在是父子了,还不是以干亲相称。对对对,我把这件事忘了。呵呵,虽然我知道你们父子俩和王昶这个龙虎山弃徒没有什么瓜葛,可我也不认为你们是什么好人,在我眼里,你们一样都是歪门邪道。别着急,别着急,我们总有算账的时候。” 虎子这一回不单是要骂了,猛上前一步刀一扬,直奔胸口。付道人向后一错身子避开之后,十分忌惮地退出了老远。他可还记得当初暗算虎子不成,反叫虎子发狂的那一回。那般威势,实在不是他一人可以抵挡的。 好在彭先生拦在了付道人和虎子之间。他按下了虎子的手,面对着付道人说:“我年轻时做过许多恶事,不得不认下来,你说我是邪门歪道,没有关系。只不过我儿子根底倒是很干净,你说他是邪门歪道,总要拿出些事情来说话。” 付道人背过手去,掠了一眼虎子,冷哼一声:“妖魔终究是妖魔,迟早有为乱人间的时候。我没心思跟你们争论,我已经清理过了门户,也给了你们交代。现在我要回去修书一封寄给龙虎山,将事情因由通报祖庭。若是无事,我便是走了。”
说完,不顾对他恨得龇牙咧嘴的虎子,自两人身旁越过,从彭先生打出来的那处缺口出了石室。 等到付道人走出去了很久,虎子才是喘匀了气。他收了兵刃,问:“爹,咱们让他走了?说实话,这事实在是太蹊跷了,怎么看都像是他杀人灭口。” 彭先生则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嘱咐:“虎子,关于付道人这个人,你有一样一定要记住。这个人十分缺私德,可以说是个老王八蛋,做起事来胡天胡地,有些想法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例如对于咱们鬼家门的偏见。但是他在大义上绝对不亏,说嫉恶如仇,绝不为过。在这种事情上,我信得过他。” 虎子听彭先生说了,却是没太作真,反而说:“您以前不是也说,人性善变吗?我不知道您年轻的时候跟付道人有过什么交情,可您也想一想,您与付道人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您也不敢保准他一直就这样吧?说不定这些年过来,他就变成了个恶人。” 彭先生拦住了虎子的话头:“好了,我知道你一时不能相信我的说法,我也不强求你相信,毕竟你和付道人有旧怨在前。如果说哪一日你们两个要搏命生死,我一定是帮着你的,毕竟你是我儿子,付道人终归是个外人。当初他意图杀你,这笔账也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但是其余……就不要再论了。看他这模样,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昌图府,日久见人心,说不定以后还要打交道的时候。到那时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虎子一梗脖子,一拍胸脯说:“如果真有一天,我要和他打一个你死我活,我用不着您出手,一个人就能把他料理了。当初不过是他偷施暗算,有趁人之危!下药算什么本事?我不相信我功夫在他之下。” 彭先生苦笑一声,没有搭茬。反是转过一身去环视了一圈试石室,觉得宛如梦境一般。这叫什么事儿?父子二人苦苦守着,临到头发现是一桩旧案不算,还叫别人抢了先,积蓄起了满腔的火气,却没有发泄的地方。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说这妖人活着,彭先生一定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报这贼人窃取鬼家门秘术用以伤人害命之途的仇。可是这人都死了,身首异处,地上一处滚着脑袋,另一处摆着腔子,彭先生还能拿他怎么样?毁尸灭迹,挫骨扬灰?没有意义。 “嗨……”彭先生轻声叹了口气,“白忙活了一场。不过也好,此獠伏诛,虽然不是死在咱们手里的,但也算是为昌图府除了一个祸害,至少白庙沟的百姓们不必再担惊受怕。走吧,回白庙沟报个平安啊,好好睡一觉,咱们再回山上。” 虎子先是应了一声,再而出言:“爹,您等我一下。” 怎么不走呢?虎子发现了一样东西,这贼人扑在地上的腔子手中,攥着一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