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消解
“我走了。”艮忽然说。 “我会转达的!”我如梦初醒,才发觉自己沉浸在想象中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转达之后,我还需要做什么吗,比如说,通知你?” 艮轻轻地摇了摇头。 “告诉他就行了,本来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这一次看到他,发现他过得似乎还不错。”艮又习惯性地拉了拉帽檐,似乎想要遮挡住不太平静的心绪,不过最终他还是一抿嘴,露出了一个微笑。 “最近的感觉很不好,世界可能会变得不太平,人类,你要小心哦。” 留给了我一个善意的提醒之后,他的身形就忽然消失在夜色里,就像是那黑色的影子忽然化成了空气。 我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潮起伏。他特意跑过来寻找立夏,自作主张地向他通报本来可以不通报的重要消息,可见长久以来,他一直在牵挂着立夏吧? 而且,身为大妖的他,一定是觉察到了血月的威胁,才会给了作为人类的我那样的提醒吧? 我竟在那黑色的影子中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怀中抱着的女孩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醒了。 我低下头去看她,她的头在我的臂弯中侧向一边,颈间银色的感恩之怪的印痕并没有消弱,依然发着微光,十分美丽。我有些放下了心来,而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两下,张开了眼睛。 当她看清楚我的面容的时候,似乎是一下认出了我,微启唇,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看了看巷子里车头抵着水泥墙的白色轿车,担心那几个人过一会也会醒来,所以,急促地问道:“你能走路吗?我们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合欢转过头,看清了周围的景物,似乎忽然记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恐惧。她慌乱地点了点头。 我把她扶起来,她两腿发软,几乎不能走路,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软绵绵地压在我的身上。看得出,她也很不好意思,但是,那并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的。我叹了口气,把后背转向她,说:“上来。” 她半天没动静,我转头一看,她呆在那里,脸涨得通红。 大概是从来没有跟异性有过这样近的接触吧,所以才会一下子红了脸,不知所措。 我本来心里没什么,给她这么一弄,倒觉得脸上也发起烧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但是现在可不是为这些事矫情的时候,不要说那几个人醒过来,就算是胡同里突然出现一个路人,看到这情形报了警,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基本不可能的。 “上来!”我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对她命令道。 合欢涨红着脸,从身后用双臂环住了我的脖颈。我蹲下身把她背起来,快速地向巷子外面小跑。 她很轻,就像没有重量一样,也或许,是这些日子我的力气变大了。总之,我背着她,依然能够跑得很快,眨眼的工夫就成功地脱离了危险地带。 来的时候,是艮驮着我,从天空飞行过来的,所以这里距离酒吧其实已经很远了。要是这样背着她走下去,就算我不觉得累,走上两个小时也不见得能够到达。所以我找到了公共自行车的停放点,把她放下来。 “是……是你救了我吗?”合欢红脸低着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 “算是吧。”我想了想,觉得只能这样回答,再多答一句话,都无异于给自己多找麻烦。 “谢谢你……”她继续低着头说。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羞怯的姑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免心力交瘁,此时能大着胆子与我这样交谈,恐怕也算是难为了她。我只是想把她救出来,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所以,我也并不想再给她增添什么压力。 “没什么,现在没事了。”我说。 我刷卡领了一辆公共自行车,示意她坐上后座。我蹬着自行车,沿着夜晚的道路,向酒吧的方向骑去。 女孩安静地坐在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我没有回头,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那由内而外的紧张。她的呼吸憋住了,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算是坐不稳,也不敢伸手去抓我的衣角。 忽然觉得有一点好笑,这个家伙,多么像以前的我呢!
我也没有吭声,默默地把自行车蹬得平稳。 当我们回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夜色浓郁得化不开。 酒吧里面,一切如常,还是热热闹闹的,音响传出的布鲁斯的乐声,被人声压得时隐时现。 唯有墙角的一抹红衣,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在靠近门的一张小桌后面,珊瑚一脸焦急,不停地拨打着手机,把手机放到耳边去听,又一脸失望地放下来,重新输入号码。她的头发乱了,脸上挂着一丝泪痕,把妆容都弄花了。不过,酒吧本来就是发泄的地方,三杯下肚之后忽然开始失声痛哭的男男女女并不少见,所以这个少女的举止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这一路上,我并不知道合欢究竟在想些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想但凡是多少有点智商的人都会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以及这件事情与珊瑚不可分割的关联。但是这一路上,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我也并没有打算告诉她,虽然我确实已经从怪的身上获取了很多信息。 感觉告诉我,珊瑚已经不会再对她产生威胁了,而珊瑚在合欢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们之间的事情,或许还是交给她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也或许,珊瑚自己会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也未可知。我注视着珊瑚的脸,她看到合欢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她完全顾不得周围其他人的存在,一下子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合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到立春步履匆匆地走过来,充满耐心地对两个女孩好言相劝,又带着她们,去向了角落里比较僻静的包厢。在那里,她们可以说很久很久的话而不被打扰。 这一幕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正好此刻,立夏端着一只托盘,从我的身旁轻飘飘地过去。 我叫了一声“立夏”,伸手轻轻地扯住了他没有拿东西的那只手的制服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