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如离去

    明途在屋顶上蹑手蹑脚地走动，他听到脚下有女子说话声，便将一张透视符贴在屋顶瓦片上，屋里的情况顿时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一个女子，身穿便服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如流瀑一般披下，柳眉粉黛，两只眼睛里有一股勾人心魂的魅力，正轻启朱唇，喝着一碗乳白色的汤汁。旁边有一个火盆，上边还放着一个药罐，里边有几朵莲花瓣浮在汤上，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一个丫鬟正在忙活着煮汤。

    “这千年雪莲喝了，果然口舌生香”那女子淡淡地说道，“却不知这青春永驻是不是真的。”

    “小姐，这可是皇上赐的，岂能有假，”丫鬟说道，“就刚才一会儿，我就觉得小姐更加美丽动人了。”

    “嘴巴真甜”那小姐微微笑了笑，继续喝着，“唉，看在这雪莲的份上，那皇帝也算用心。”

    “皇上对小姐，真是宠爱倍至呀”丫鬟恭维道，“这还没进宫呢，以后进了宫当皇后，那更是荣宠至极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明途耳朵里，他的眼里充满了怒火，杜白最后挤出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杜白！我为你不值！

    四人冒着死亡的风险摘下的雪莲，竟然只是皇帝取悦美女的一个东西而已！

    皇帝给明途系腰带的好感，这一刻在他心中统统消失。什么圣宠御恩！都是谎言，都是让你继续为他卖命的惺惺作态而已！

    明途紧攥着拳头，他很想冲下去，把那一罐雪莲汤泼在这个不知虎贲卫疾苦的大家闺秀身上，正是她的无理要求，害明途他们身涉险境，一人丧命！

    不！他更想现在就冲进皇宫，提起皇帝的脖子，把其活活掐死，让这个昏君为杜白陪葬！

    巨大的愤怒冲击着他的头脑，但其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不能这样做！这样做的话，杜白的死会更加没有价值！他经历生死几百个日日夜夜，也将一切从零开始！

    “什么人？！”两名侍卫听到屋顶上有响动，一人拔刀便翻了上来，结果什么都没有看见。

    在京城的东坊，这里依然是人声鼎沸、人潮如海，是京城仅有的两处通宵不打烊的所在。

    明途失魂落魄地挪着脚步，他脑海挥之不去的是杜白的笑、还有萧若风的怨。

    “小二，拿酒来！”明途走进一家小酒店，坐在了最里边的桌子上。

    他想离人群远一些，因为听到的声音越热闹，他的内心就越孤独、越痛苦。

    “好咧客官！”店小二见其衣着华丽，知是上层名流，忙不迭把酒壶端了上来，“这是小店最好的酒，您尝尝。”

    “一壶不够，上一坛。”

    “客官海量啊，俗话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客官您可吃好喝好。”小二更是高兴，赶紧换个酒坛了就放桌子上了。

    明途一碗接着一碗，酒水入腹，给他带来的只是对肠胃的刺激，他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麻。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一曲《江城子》，从酒楼艺伶的口中委婉唱出，随着夜风穿过街巷、穿过木窗、穿过明途的耳朵，直抵他的心头。

    与杜白喝酒谈笑、奋力对抗黑衣人、配合摘取雪莲，这一幕幕，明途不愿回忆，却反而冲进他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人生匆匆，谁知少年英雄志，未成名却已逝。

    天下苍苍，谁道世间多磨难，惊觉阴阳已隔。

    原本自己以为当上虎贲卫，便可从此一路坦途，谁知，却是更加地身不由己。

    之前，是能力拖累，现在，是身份拖累。

    既然有拖累，不如把这身份枷锁砸断！

    人，就是这么奇怪。得不到时，拼命想得到。得到了，又不想要了。

    当判令宣布他是京试状元时，明途感觉那句话沉甸甸地，现在想起，一笑了之。

    是继续当好虎贲卫，皇帝恩宠、尊荣无限，成为皇家护卫的一代传奇？还是舍弃这一切，回归江湖、快意恩仇，过上那朝不保夕的亡命生活？

    许多人，都会选择前者，看起来相对安逸的生活。而明途，却决定选择后者。

    安逸，非我所愿。服从，更非我所愿！

    我的身世之谜还未解开，龙心之炎还没有找到，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即使这些心愿都了，我也不愿做给皇家看家护院的超级护卫，我更想做那天地间翱翔的飞鸟，哪怕只有一天生命！

    萧若风说的对，我是让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蒙蔽住了双眼，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的自由、为自己的执念而活！

    “客官，新加的两个菜……唉？”店小二从后厨端着菜出来，却发现明途已经不见踪影，桌子上摆着一锭银元宝。

    翌日清晨，老者打着哈欠进了讲武堂，他活动着日渐老化的筋骨，脸上怡然自得的表情。

    当他走到任务榜处，却再也悠闲不起来了，案几上放着一封信和虎贲卫腰牌，信上面写着四个字——“辞呈明途”

    老者惊呆了，皇上亲自给明途系腰带的事，早传遍了大街小巷，这人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辞呈，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明途的辞呈层层上报，最终到了皇上的案头。莫煚阅后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对着前来请示的人说道，“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明途！”莫钰骑着马奔出城外，他着急地四处张望，却看不见明途的丝毫身影。

    明途不想和莫钰告别，担心他会通知皇上，让自己无法离开京城。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明途此时已经离京城百里之外，他漫步湖边，看着或火红或橙黄的枫树，与仍然翠绿的其他树木叠彩缤纷、分外怡人。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没有了身份的束缚、没有了诸多的限制，他感觉自己又找回了自己。

    “明公子，你好兴致啊。”一个奇怪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明途回过头来看，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