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血珊瑚

    来者一袭白衣，明目皓齿，正是南宫万天。

    南宫万天笑着走到明途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久不见，你居然跑到这里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在包厢有一桌饭菜，是当地郡守请客，特意找的朱明城厨子，明公子可否赏脸。”

    明途点点头，心里很是高兴，不当虎贲卫了，才知道虎贲卫有多么牛掰和气派，到哪里都是座上宾，还有一大堆人巴结你、看你的脸色，可不像自己，连进个城都得排队。

    跟着南宫进了包厢，一个中年男子起身迎接，只见此人身装一袭紫衣，脸色紫里带红，两只细眼笑的都快睁不开了，过来就和明途称兄道弟，“明兄，我乃盐城郡守王五折，真是幸会，今日得见，才知京试状元果然不凡啊！”

    明途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想着：明兄？你起码比我大一轮吧，还不凡呢，一个仙苗期的小修士有什么不凡的？倒是这名字挺有意思，不做经商买卖有些可惜了。

    三人落座后，王五折忙不迭给两人倒酒夹菜，倒像一个店小二，全然没有郡守的威风。明途感觉有些别扭，冲南宫万天使了一个眼色，南宫心领神会，便找个理由把郡守支了出去。

    郡守离开包厢后，南宫万天将一张符文贴到了包厢门上，严肃地说道，“明途，你为何不辞而别啊？既然不想当，那一路拼死拼活又是为了什么？”

    “唉——”明途长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南宫兄，我是不得以而当虎贲卫，又是不得以而辞去虎贲卫，个中缘由，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啊。”

    南宫见状，知道明途另有隐情，便不再追问，他默默地喝了一杯，向后靠在椅子，略有所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我便不多问了。你此行到盐城，是否另有目的？”

    “我辞去虎贲卫后，深感自己见识短浅，便想游遍这大梁四方，增长见识，锻炼心性”明途想了想，因为南宫和自己并无过硬的交情，他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南宫，以免事情泄露反而对自己不利。

    南宫万天笑了笑，端起酒来说道，“既然明公子是这样想法，那便祝你早得仙缘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举杯一饮而尽，其中意味尽在酒中。南宫选择的是官运，明途选择的是自由，两人道已不同，便不相与谋了。这一杯酒，名义是祝酒，实则两人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包厢外传来敲门声，南宫一伸手，那门便自己打开了，王五折指挥着四个壮汉抬着一个镶嵌着金边的大木箱子，慢慢地放到桌前。

    “王郡守，这是何物啊？”南宫站了起来，问道。

    王五折有些得意，招呼南宫万天和明途走到近前，然后自己掏出一把钥匙，把箱子打开，盖子慢慢抬了起来。

    顿时，整个屋子里充斥着红色的光芒和海风的清爽，里边堆放着大量的稻草，在稻草中间则是两柄通体鲜红透亮的珊瑚，其中一柄如红莲花盛开，另一柄则如松树蜿蜒伸长。

    “两位请看”王五折满脸堆笑地说道，“南宫大人，这血珊瑚是圣上最爱之物，是缥渺海里的奇珍异宝，那可是当真了不得。九转珊瑚虫在九次重生蜕皮时，才会分泌出一点血骨质，经过上千年几百代九转珊瑚虫的积累，才能形成这么大一株。而每次出世后都会散发出奇怪的香味，吸引众多鲤鱼争抢，传说抢到之鱼便会进化成龙。因此，我派了上百名水手，历经两年多，才找到这么两株，也是多亏皇上圣威保佑……”

    “王郡守可是花了好大心思啊”南宫万天听完后，笑着说道，“这血珊瑚自是不凡，我一定会把血珊瑚平安送到京城，让陛下知道王郡守的一番心意的。”

    “那，那就有劳南宫大人了”王五折看了看明途，有些为难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南宫大人……”

    南宫看王五折的表情，便已明了，笑着说道，“不急不急，我们晚上再议。”

    两人相视一笑，明途顿觉倒了胃口，他把眼前饭菜一推，说道，“多谢两位款待，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经过了南宫和王五折一番虚情假意的挽留，明途还是离开了酒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咸味的海风，感觉比酒楼里的空气要好得多。

    没了吃饭的心情，明途决定去海边走一走，先打探一下缥渺海的情报，毕竟从之前见过的地图和情况来看，缥渺海比整个大梁国都要大出一倍。自己要是贸然前往，恐怕飞到死都找不到缥渺海人族的边。

    海滩距离盐城不到五里地，明途很快就飞了过来。这里又叫做月牙湾，因海滩形如月牙状得名。在月牙湾的岸边是一座小渔村。与内陆不同，这里的屋子都是用竹条围墙、木板建屋。每一个人都精瘦无比，晒得黑里透红。

    走进村里，明途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几乎家家户户门头上都扎着白花，门口放着小桌子，上面摆着牌位，门里传出了阵阵哭声。

    他从外边向院里看去，一老一少两妇人披麻戴孝，正在那里围着一堆衣服哭天喊地，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正愣愣地看着衣服。

    “咣咣咣”一阵锣声响起，从村庄另一边走来一队人，这队人前面是一个身着法衣的法师，正在边走边念经，手里还向空中抛洒着黄白纸剪成的纸钱。后面则是一排一排的人，每个人都头戴白帽、上系麻绳，手里捧着一堆衣服，衣服上摆着一个牌位。

    “每家每户，把参与寻找红珊瑚的故人衣物和牌位拿出，村里统一海葬了。”跟在队伍最后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喊着，只见他两鬓斑白，自己手里也捧着一个牌位和衣服，神情甚是悲戚。

    “咣咣咣！”越来越多的人从各个院落里走了出来，他们捧着衣物和牌位，一个个跟在队伍后边，队伍越来越长，从最初的几人，慢慢变成几十人。

    明途跟在队伍后边到了海边，只见那种早已架起了一堆柴火，上面浇满了鱼油。队伍绕着柴火走了一遍，人们纷纷把衣物和牌位扔了进去，跟着法师念两句经，然后就自觉地站到队伍外边。

    明途看着人们陆续走出，只剩得一名女子还围着队伍转。他细看之下，有些错愕，这名女子长的七分像刘雪儿，一脸麻木神情，只是端着衣物和牌位跟着法师转悠。

    人们沉默片刻，见这女子一直不扔，不免焦躁起来。

    “茵儿，你把老宋的遗物快扔柴火吧，他回不来了。”周围有人不忍，开口劝道。

    见那茵儿置若罔闻，法师也忍不了了，他双手合十，转身说道，“这位太太，若不再火葬，你外子灵魂无法升天，而且也影响和他一同罹难的村民。”

    “我丈夫没死，他会回来的，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茵儿喃喃道，她的黑眼圈很是明显，嘴唇上干裂的都出血了，边自言自语，她边把牌位和衣物抱得更紧了。

    “不能等了！”一开始跟在最后的老者摇摇头，对着送葬队伍其他人说道，“你们去两人帮她一把，不然大家的事都会耽误。”

    队伍中四个妇女点点头，便上去抢夺茵儿手里的东西。她顿时坐到地上，把衣物和牌位紧紧抱在怀里，“我死也不扔，这是我唯一的念想啊！”

    “茵儿！这是上天的旨意！你不要怪我们。”

    “大家还年轻，不能因为你误了我们自己，对不住了！”

    “茵儿你醒醒，万良他已经死了！”

    茵儿不依不饶，她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两只胳膊拼命地保护着衣物和牌位，大滴的眼泪从哭的发红的眼里流出，顺着脸颊滴到了沙滩上面。

    然而，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三个人把她拉起，另一个人则拼命地把衣物和牌位从她怀中拉了出来，然后一甩手就丢进了柴火里边。

    法师立即念念有词，剑上一道灵气甩出，钻进了柴火之中。在鱼油的助力下，整堆柴火很快就烧得有两层楼那么高。

    “不——！”茵儿想要去火群里抢出衣物和牌位，但在几个人的拼命阻挡下她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衣物和牌位化成灰烬，在海风的吹拂下飞扬上天。

    “哭！还有脸哭！”这时，从队伍里走出另一个中年女子，甩手就给了茵儿一个巴掌，把她打的坐在地上，“要不是你拒绝了王郡守的儿子，他们会让咱们村去干那没命的营生？天生一副狐媚样，勾引了男人害了村，你就是这个村的罪人！”

    “就是！这个贱人！该死！滚出村子！”听到这个中年女子一席话，队伍里立刻传来了许多附和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

    “够了！”一开始的老者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制止了这些人，“茵儿不是村里的罪人，她平时是什么人，你们都很清楚。那王雕是什么人，你们也很清楚。出了事，你们不怨凶手，反而怪起受害的人了？”

    老者一番话，说的人们都不吭声了。大家返回队伍之中，念几句经，又冲着柴火磕了几个头，便匆匆离去了。

    老者一声叹息，便去扶那哭得死去活来的茵儿，“茵儿，人死不能复生，趁柴火没熄灭前，你赶紧给万良磕两头，让他早日超生，你就可以重新嫁人了。”

    “大伯”茵儿哭声停了下来，她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飞灰，眼里的悲痛变成了坚毅，“我要进京告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