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缥渺泛舟

    魔剑飞离老大的手，旋转着砸向了直冲过来的牛头。山间一道炽热的白光闪亮，随后大量的黑烟瞬间笼罩住了冲过来的神牛，阵阵雷鸣之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老大双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力地看着那黑烟之中，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如果这次还无法击败神牛傀儡，那他只能坐以待毙。

    明途远远看着，他心里倒是隐隐希望老大能赢，这并不是因为老大输了自己想离开这里很非常麻烦，而是他们三兄弟之间的羁绊让他心里感动。

    黑烟慢慢散去了，神牛站在原地不动，魔剑深深的扎进了牛头，周围像是玻璃一般出现了细纹。

    牛眼失去了光泽，整头牛的气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那细纹不断的变大、扩张，最后布满了整个牛身。

    “哗啦啦啦”一股风吹过，牛身在瞬间散了架，大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每一片碎片上闪烁出最后的五彩光芒后，变得如同普通的灰瓷片一般。

    魔剑则化成缕缕黑烟消失，刚才一把上品魔器打出了极品魔器的威能，这一击已经远超剑身的负荷。

    老大长出一口气，整个人身体瘫软下来，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在大量的碎片里捏出了那一根乌黑的檀龙香。

    回到了仁明殿前，明途没有言语，只是用力拍了拍老大的肩膀，他知道这时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完成老二、老三的遗愿，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三根檀龙香插入了仁明仙人前的香炉里边，不用火点，三根香自己着了，缕缕浓香弥漫整个大殿里。

    “轰轰轰”仙人塑像向后挪动，露出来的底座上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秘道。

    “走吧”老大招呼明途，他走在头里，时时注意明途。很显然，他不想再失去“老四”了。

    明途有些不忍，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三个人，虽然对方要夺他身体，但之后对他却是百般保护。

    “别想那么好”魔童的声音传进了明途的脑海里，“他们觉得你是老四才对你这么好，如果知道你不是老四，现在早把你碎尸万段了。”

    魔童的这段话让明途清醒不少，也让他感叹不已：魔与魔之间有这般让人感动的兄弟情，但在广场上要害他性命也是真。世间万物都是这般如此，对与自己亲近的便是万般好，不亲近的便是冷漠，甚至相互敌对杀之而后快。

    冤冤相报何处了，明途真希望世间有一天人、妖、魔都能和睦相处，不再你争我抢，打打杀杀。

    两人沿着秘道走了约摸十分钟，前面出现了岔路口，而两个路口的墙上还分别写着两行字，左边写着，“非到仙人莫问途”，右边写着，“飞出洞天得升天”。

    老大站在路口思忖了半天，无奈的摇摇头，“我们还是境界太低，按这里的说法，只有到了仙人期以后才能走左边的路，如果我们现在强行通过，说不准是祸是福。”他仰天长叹，“仁明仙人啊，若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探此？兄弟几人不如回苍魔山，岂不快哉！”

    发完了牢sao了，老大径直走向右边，边走边对着明途说，“走吧，还有老二、老三的魔核，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两人沿着右边的路口一直向里边走着，慢慢地道路向上方倾斜。

    道路旁边的壁画吸引了明途的注意，他一路看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第一幅画上，一具白骨躺在一个平台上，一个浑身插满羽毛的人在作法，眼前还摆着几样不知名的东西。

    第二幅画上，那具白骨居然变成了人身躺着，而羽毛人则继续作法。

    第三幅画上，一个白色鬼魂飞了过来。

    第四幅画上，鬼魂钻进人身，羽毛人继续作法，在平台下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符阵。

    第五幅画上，躺着的人居然复活了！他坐了起来。

    第六幅画上，羽毛人与复活的人在一起跳舞，很是开心。

    “大哥，这是什么画？”明途按捺不住好奇，问着前面走的老大。

    老大瞥了一眼说道，“这就是缥渺海人族禁术，还魂禁术。”

    “还魂禁术？！”明途双目圆睁，他在大梁国内从未听说如此法术。

    “我们魔族有换魂术。”老大说道，“你、老二和老三都是靠着换魂术用了别人的身体才活的。而这还魂禁术更是厉害。据传，它需要先收集几种材料重塑rou体，然后从异世唤回死者灵魂，难度极高，且为逆天轮回禁术。掌握这种禁术的缥渺族人族虽有传世，但据传在千年之前也西迁金沙原了，不知现在此术是否失传。”

    明途脑海轰的一声炸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奶奶。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奶奶对于自己这么个弃婴都照顾多年，而自己一直来得及回报。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不能自已、泪流满脸。

    一直要找到缥渺海人族！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谜团，他心里有了一个更大的愿望，学到还魂禁术，让奶奶再活一次！然而，且不论这门禁术现在是否失传，单论去金沙原，就是千难万险。

    不过对于明途而言，他并不害怕，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两人一直走着，在道路的尽头，一个平台上摆着一把小剑。

    老大捡起了小剑，明途凑上去看，只见这把剑黑黑的剑身上面如同蓝色鱼鳞般的纹络，看起来甚是奇特。

    “也罢”老大苦笑道，“得不到稀世珍宝，就拿这一把小剑当作纪念也算。”

    就在这时，两人忽觉脚下一空，脑海里一股巨大的轰鸣声响过，明途便晕了过去。

    待到他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老大则一言不发，站在洞口向外边看去。

    明途起身跟了上去，老大听到他的动静，便自顾自向前走去，“走吧，回苍魔山。”

    出现的这处地方，正是进山时两块巨石附近。老大要原路折回，坐船返回苍魔山。

    当然，明途是不愿意去苍魔山的，他一路上东张西望，想要找个机会开溜。但那老大似乎长着后眼，每当明途故意速度慢下来时，老大就停了下来，这让明途很是无语。

    两人回到了之间遇到鬼王的城池那里，还是沿着外边的城墙走去。之前驱散过鬼魂的地方又稀拉拉出现了不少鬼魂，老大手中镇魂铃摇起，两人畅通无阻。

    走到了城的西门附近，老大停顿了一下，见没有鬼王出巡，便放心向前走着。前面出现了几只蓝色的鬼魂，但很快被镇魂铃击杀了。但奇怪的是，几只橙色的鬼魂随后从迷雾中显出身影，向着两人冲来。

    老大有些惊讶，但他没有太当回事，给镇魂铃上注入了大量的魔力，铃铛顿时发出金色光芒。明途感到阴风阵阵，然而迷雾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他顿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大并不知道明途在想什么，他正专心于与橙色鬼魂的战斗。这时，一只红色的大手从迷雾中探出，一把抓住了猝不及防的他。

    “什么？！”老大在空中拼命的挣扎，魔剑已经与神牛傀儡同归于尽，他仓促之下取出刚刚得到的小剑，向着虚幻的红色大手扎去。

    那大手顿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手，老大落到地上，几个转身躲开了橙鬼的追砍，退到了明途身边。

    赤色鬼王露出了真容，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样，燃烧的火焰中一颗黑黑的头颅，上边黑洞的眼眶像是在盯着两人。

    两人立即从旁边绕着走，赤色鬼王虽然威力强大，但动作缓慢，两人绕着边上。嗖！一记鬼火如流星般飞了过来，老大一边袍袖连舞，将鬼火消弥掉，一边祭出镇魔铃摇得直响，橙鬼身上受到铃铛攻击，鬼火一震一震，速度也下降不少，只能甩出鬼火攻击。

    没费多少功夫，老大便带着明途绕到鬼王另一边，他长出一口气，便准备全速逃跑。

    突然，那看似行动慢的鬼王大手一挥，一大团鬼火便飞了出来，和其他慢悠悠的橙色鬼火不同，这团鬼火速度奇快，一瞬间便已经飞到明途背后，眼看着就要把明途烧成灰烬！

    “小心！老四！”老大回头看见，他没想太多，一下冲到明途背后，那团鬼火正中他的后背！

    “呯！”鬼火在老大背上炸开，然后迅速向他周身蔓延。老大一咬牙，一伸手，愣是伸进自己胸口，揪出了一颗还滴着血的魔核。

    “老四！”老大将自己的魔核以及老二、老三的魔核、镇魂铃、黑色小剑都一把塞到明途手里，然后把他推出十几步远，“你要替我们活下去！”

    “老大！”如果说，明途之前还是感慨这几人之间的兄弟情，安慰自己对方的好都是因为把他当作老四。那现在他则是感到了一阵痛心！

    尽管老大还是把他当作老四，但他开始觉得，不论这几人把他当作谁，最终的结果都是救了他，这份恩，他应该记住。

    老大身上已经被火焰完全包围，但明途透过红色的火焰，还是隐约能够看到他的笑容，“记得……带我们……回……苍魔山。”

    说罢这话，老大扭过头去，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来吧！”一瞬间，他的身上冒出了丝丝黑烟，随即全身爆裂开来！

    阵阵黑烟挡住了鬼魂们的视线，明途向着老大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快速逃循。

    一路上，明途再也没有遇到高级的鬼魂袭击，即使有一些蓝色鬼魂，也被他用镇魂铃消灭掉了。

    海边的船还在那里停着，明途摆脱了几只鬼魂的追击，两步迈了上去，便按照地图向着顺天教方面航行。

    “这次收获不小嘛”魔童终于敢光明正大地出来透气了，“那三个傻子，兄弟情深不假，可惜他们不知道你不是老四，还把珍贵的魔核都给了你。哈哈！”

    “这些魔核有什么用吗？”明途呆呆地看着手心那三颗如同梨子大的魔核。

    魔童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也直勾勾地盯着魔核，“魔族和你们人族不一样，击败对方后，就可以掏走对方的魔核吃掉，来滋养自己的魔核或者魔童。”

    “这三颗魔核……”明途深吟道，“我不会给你吃。”

    “什么？！”明途的回答大大出乎魔童的预料，让它差点从明途肩膀上掉下来，“你疯了吗？有魔核不给我吃，它没有别的用途了，我吃了后能力会越来越强，关键时刻可以救你的命。”

    “这三人兄弟情深，都是出乎对我的信任才一再赴死，最后保下了我”明途叹道，“不然我现在早已身死道消。”

    “切！”魔童不屑一顾地说道，“我早说过了。那是因为他们把你当老四，若早知道你身份，你早身死道消了。”

    明途摇摇头，他也明白魔童说的道理，但看着这三颗魔核，三人之间的情谊和相互为对方舍命的情景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若有机会，把这三颗魔核葬回苍魔山。”

    魔童生气了，它从肩头上下去钻回行囊中，不再理会明途。

    坐着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三夜，这一夜，天高云淡，天空中繁星点点，一条星河横亘天空，十分美丽。

    明途看着星河出神，他想到了在蒙山的夜晚，那时自己也经常仰望星空、浮想连翩，幻想自己能够修仙得道，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但当时每次想完，都要自嘲一番，一个废物凡人，只配洗衣打扫，哪里可能修仙。

    然而，从救起朴真假扮的乞丐开始，他的人生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年前的自己，是决计想不到，自己会击败金涧，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京试状元，又会主动不当虎贲卫到这神秘莫测的缥渺海来历险。

    那时候，朴真一句“到了仙苗期后来顺天教找我”，明途觉得自己起码也得十几年功夫，没想到五年时间，自己就已经在去往顺天教的路上了。

    独自漂泊，阵阵海风吹来，明途不禁蜷缩紧身体，一阵孤独感涌上心头，萧若风、刘雪儿、南宫万天、云中梦、莫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出现在他的身边，围着他坐下，倾听他的历险。

    “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明途轻声吟唱起这首词，不禁神伤，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忧君”魔童出神的听着，也轻轻叹息，“心契魔王最喜爱的是这一首，最让他心碎的也是这一首。”

    “修仙一世，为的是何物？”明途立在船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魔童说。

    “有些人是为了名利，有些是为了称霸，有些是为了长生，但有一个人不同”魔童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心契魔王，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心契魔王的原因，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明途不禁又想起了雪儿，让他愈加神伤，“我不知到何时，才能有他那种实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又不知到了那时，自己心爱的人又在何处？”

    穹顶之下，缥渺海中，一叶孤帆，倒影如真，一人一魔，谈仙论道，心无所寄，满是愁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