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广告拍卖
“安国侯,这广告如何交易?” 问话者,是绫锦阁的东家关鹤轩。 乐琳朗声说:“以下,掌声有请《汴京小刊》广告部总监来为大家解说。” 大伙儿纷纷鼓掌,却半天不见有人出现。 乐琳狡黠一笑,道:“广告部总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在下。” 众人未料到堂堂安国侯竟如此调皮,哄然大笑。 趁着气氛愈发热闹,乐琳道:“每三刊的广告为一个套餐,三刊之后广告位置重新出售,只要购买了套餐,在下会亲自为诸位设计合适的广告,包君满意。” “价钱几何?”关鹤轩与计光艺不约而同问道。 “价钱……”乐琳不慌不忙道:“大家请翻到小刊中间的第二十页。” 第二十页是位于“知音故事”栏目后面的广告位置。 乐琳举高手中的鎚子,大声说:“此页的广告位置,底价二十贯,每次举手叫价五贯,价高者得。” 有人不解:“不是明码实价的么?” 又有人问道:“何谓叫价?又何谓底价?” 一时间,讨论声喧嚣。 乐琳并不理会,手中鎚子用力砸落书案的一块小铁板上。 ——“当!” 一声巨响,霎时间鸦雀无声。 “拍卖开始!”乐琳喊道。 众人愕然,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二十五贯!” 计光艺最先回过神来,他喊价道。 “知音故事”每刊的故事均曲折离奇、精彩有趣。城中百姓,尤其是女眷最爱此栏目。——这恰好是绸缎庄的潜在顾客。 计光艺的话刚落音,关鹤轩应声而战,举手道:“三十贯!” 只见这半百的老人,他双眼半眯着地盯住计光艺,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着点。 “三十五贯!”第三个喊价的,是水月堂的掌柜杨乐志。水月堂是城中卖胭脂水粉的老字号。 杨乐志手光放下来,便感受到两道深寒的目光。计光艺与关鹤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四十!”关鹤轩再次举手。 四十贯,水月堂要卖多少盒胭脂才能赚回来? 杨乐志心里快速地算了笔账,划不过,划不过啊。他不是东家,倘若用这四十贯买了广告,盈利却未有增加,东家必定责怪。 于是,摇了摇头,表示放弃。 计光艺却不这般想,此广告招徕的顾客能抵得过这四十贯,这固然是好;万一抵不过,能抢去绫锦阁的客人,也是不亏。 “五十贯!”这次,他一次叫了十贯钱。 关鹤轩瞪大眼望着他,心道,他疯了不成?五十贯,得卖多少匹绸缎才能回本? 计光艺亦回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关鹤轩被他一激,也举手:“五十五贯!” 手刚落下,他就后悔了。 五十五贯,绫锦阁卖得最好的如意纹绸缎,也不过八十文钱一匹,这得卖接近七百匹才抵得过啊。 想着,心里仿似被人捏住了一般难受。 计光艺也被他吓着。五十贯已是他的极限,本以为胸有成竹,谁知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更是哗然。 五十五贯,无论是做哪般的生意,这都是切切实实的巨款啊。 有人敬佩关鹤轩的财力,更多的是质疑此举是否理智。 一旁观战的柴珏既惊,又喜。 五十五贯钱买一页广告,只要再卖出一页广告,这两个月的亏损填平之余,还有盈利! 骑虎难下的关鹤轩急得满头是汗,却不得不装作镇定自若。 乐琳眼看没有人继续叫价,便数道:“五十五贯,第一次!” “五十五贯,第二次!” 举起鎚子,再喊:“五十五贯,第三……” “六十贯!” 说时迟,那时快!计光艺在最后一瞬间叫价。 关鹤轩立马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乐琳又问:“六十贯可有人要抢?” 无人敢应。 “六十贯,第一次!” “六十贯,第二次!” “六十贯,第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这大宋史上,不,应该说是世界史上第一份广告,就这样被计光艺投得。 乐琳对他拱手道:“恭喜!” 旁边几个相熟的东家,也纷纷向计光艺道喜。 关鹤轩却嘲讽道:“恭喜计贤侄,六十贯钱买得第二十页的广告,老夫碰碰运气,去试试买第十页、或者第七页的广告了。” 计光艺闻言,脸色顿时发白。 他叫了这般高的价钱,倘若关鹤轩以比他低的价钱买到更前面的广告,那自己岂非成了大笑话了? “关老此言差矣,”关鹤轩的话正好被乐琳听到,她大声对众人说:“鄙刊的广告有一规矩:不会在同一刊里放不同商号的同类广告。亦即是,这三刊我接了计掌柜的广告,其余绸缎庄的广告一概不接。关老,下月的拍卖会请早来。” 关鹤轩脸色一黑,对计光艺拱了拱手,告辞道:“计贤侄后生可畏。”说罢,悻悻然离开会场。 乐琳唤邵忠来帮计光艺登记详细事项。 事毕,她又道:“接下来拍卖的是第七页的广告。” 第七页,是“家国天下事”栏目后面的广告位置。 “家国天下事”的读者,多为书生、秀才,又或是略有文化的中老年男子,侃侃而谈,以天下为己任。 汪星汉本就踌躇不定,自家的文具向来口碑极好,又何用广告?而今,更是被刚成交的六十贯钱给吓着了。
正在犹豫之际,乐琳已敲下鎚子:“底价三十贯,开始!” “四十!”叫价之人是荷香居的东家阙承平,他一开口便是四十贯,志在必得。 汪星汉心觉无望,本想放弃,却听得身后有人问道:“真真是太疯狂了,这般高的价钱,可真值得?” 旁人答道:“值不值得,见仁见智。不过……” “不过什么?” “你想想看,方才缬绣坊投得广告,纵使赚不回来,但借着《汴京小刊》的声誉,可广而告之。他家的绸缎本就不错,定能把绫锦阁在城西、城南的客人抢来不少。下月,就算关鹤轩再竞得广告,顾客亦已先入为主了。” “原来是这样,”那发问的人感叹:“这般下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绫锦阁拍马难追。“又感叹:”唉,就差五贯钱而已,京城第一绸缎庄恐怕要换成缬绣坊了。马掌柜,还是你看的通透啊。” 汪星汉心中一震。正是此理,能不能赚回成本倒是其次,不要让行家打响了招牌,这才是要事! “四十五!” 喊价的,是端方斋的掌柜贾睿才。端方斋所售的文房四宝,在城中亦是首屈一指。 “五十!”汪星汉咬咬牙,喊道。 但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又何止他一个? “五十五贯!” “六十贯!” …… 第七页的广告,最终以八十贯的成交价被阙承平投得。 其后,余下的广告位置均以不俗的价格拍出。 乐琳敲了几下鎚子,待众人静下来后,郑重道:“紧接下来,是本次拍卖的重头戏。” 她示意众人翻开第一页。 “头版广告!底价一百贯。” 一百贯! 宴客室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一百贯,光是以这个价钱买下来,就足够名动京城了。 财力尚可的几个东家,已经蠢蠢欲动。 只是,一百贯又不是一百文钱,任谁也要三思再三思。 “一千贯。” 最后一排有人举手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这三字落在众人耳中却掷地有声。 空气瞬间凝固,一时悄无声息。 下一秒,却似烧开的滚水般,全场沸腾。 乐琳望向那举手之人。 对方亦是不眨一瞬地凝视她。 乐琳一身白衣胜雪,儒雅不羁。那人着墨色的锦袍,气度俨然。 二人似是那棋局里的黑子与白子,势均力敌。 又似即将对决的两个剑客,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