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惊喜若狂
那少年侧过头来,和柴珏说着什么。柴琛看到那个侧颜,瞬间愣住了。 ——他的“女鬼”,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顿觉跳漏了一拍子。 是“她”吗? 是。 一定是。 那般的轮廓,那般的眉眼,那墨玉般的眸子,他在心里默默画了何止一千一万次。 不会错的,正是“她”。 真的是“她”吗? 不, 不是。 “她”不曾如此开怀大笑。 “她”总是冷冷的,是淡淡、浅浅的水墨,不是眼前这般浓墨重彩的写意画。 不是“她”。 眼前人到底是谁? 世间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吗? 柴琛左顾右盼,正欲寻人来细问。偏生此时的集英殿里,除却在授课的庞籍与众学生,便再没旁人了。 他看着二人言笑晏晏的背影,纵使知道不是“她”,也十分不是滋味。 许久,才等到从集英殿经过,捧着御膳往文德殿去的刑安一行几人。 “二殿下安好。” 邢安向他问好。 柴琛问:“邢阁老可否知道,和三弟站于一起的是何人?” 邢安眯着眼往那边看了一会儿,回道:“二殿下,是安国侯。” “安国侯?” “嗯,”邢安慈爱地望着乐琳的背影,不禁想起好友乐信,笑道:“是个温柔的好少年呢。” 柴琛皱着眉。 安国侯?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眉目:“安国侯府可是在沁泉寺附近?” 邢安道:“都是在城南,不过隔了二三十里。” 二三十里,那片竹林,那片桃花林,还有那湖,足有三十里了。 难道…… 柴琛连忙又问:“三年前,安国侯府可曾死去了一位女眷?” 话刚落音,自己也觉得荒唐——这般芝麻绿豆的小事,邢安又怎会晓得? 却不曾想,邢安回道:“女眷的话,小的不太瞭解,但约莫三年前,前安国侯因走水遇难。” 又叹息:“唉,留下遗孀和一双儿女,孤苦伶仃的,连个能照应的兄弟也没有,好不可怜。” “一双儿女?” 柴琛敏锐地捕捉到重要的线索。 “啊,正是安国侯和他孪生的姊姊,” 邢安一边回忆,一边细细碎碎地念道:“十几年前,小的到安国侯府上做客之时,就曾见过他们,一般模样的两个小人儿,女娃儿唤乐琳,男娃儿唤乐琅,粉雕玉砌的,爱煞人了。” “一般模样?” “是啊,一般模样,”邢安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真真是趣致得紧,我还用白糖糕去逗他们,‘你们谁想要吃白糖糕糕啊,想吃的就叫一声阿翁好’,那女娃儿马上就叫了我一声阿翁,乐死我了。” 他望着乐琳的背影,噗嗤一笑,接着道:“但那男娃儿却说:‘你没有胡子,不是阿翁,你是阿婶。’可真是气煞人,崩口人忌崩口碗,他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可气不可气?” 又叹了口气,感慨说:“一眨眼就十数载了,上回安国侯见着我,也不认得我了。那个牙尖嘴利的小童,都长成翩翩少年郎了。” 转头正要和柴琛闲聊,却发现—— “二殿下?” 对方早已不见影踪了。 …… “她”不是女鬼! “她”是切切实实的血rou之躯。 心之所至,柴琛快步往宣德门奔去。 一边跑着,又一边笑了起来。 笑得那样癫狂,那样肆意,像是听闻了最有趣的笑话。 沿途的宫人,便这样看着素来冷静沉着的二殿下,此刻,似个疯子一般笑着狂奔,实在渗人。 “二殿下!” 侍卫甘城追了上来,急问道:“可要备马车?” 柴琛往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冒着炎炎烈日往城南的方向狂奔。 正午,暑气熏蒸,火云如烧。 他的心,跟着似火的骄阳一起燃烧,狂热地跳动,跳得那样快,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在狂欢,似要跑够一百万里才能平静一些。 他奔跑着,恣意地狂笑着。 沿途,经过朱雀大街。正午,是行人最多的时刻。 柴琛在这里狂奔着,络绎碰撞了许多途人。 路人亦觉诧异,这边跑边狂笑的人是谁? 没有人会想到,这汗流浃背、疯疯癫癫的人,竟是那传说中英姿飒爽的二殿下。 转角走出一个壮汉,迎面撞上,柴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你他娘的哪来的疯子,没长眼睛啊,敢撞大爷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柴琛,依旧笑得如傻子一般。 那壮汉被他笑得渗心,骂骂咧咧地走了。 晌午的红日,像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刺得人睁不开眼。 柴琛就那样躺在地上,也不笑了,他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内心的喜悦。 片刻后,他爬了起来,又往那竹林的方向奔去。 …… “哎!女鬼!” 好不容易跑到亭子那里,柴琛停了下来,大口喘气,手抓衣襟不停地扇风,汗水依旧如同雨水般滴落,衣衫湿润了一大片,发冠也是凌乱飘散。 乐琅转过头来,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皱眉。 柴琛却不管,俯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轻碰了一下乐琅的下巴。 ——“喀嚓” 这是什么声音? 待到柴琛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被乐琅折向了奇怪的方向。 一阵剧痛直透心间。 他脱臼了。 但他顾不得手上的痛,左手抓着乐琅,大声道:“你不是鬼!” 乐琅漠然地挑了挑眉。 “你不是鬼!你有下巴的,你不是鬼!” 柴琛乐呵呵地笑着。 他左手渐渐地靠近乐琅,不由自主地喃喃问道:“我能再碰一碰你吗?我还以为一辈子都碰不到你的……” 他一直守礼相待,不是因为自己是君子,而是以为会像那些鬼故事那般,手会穿过“她”而去。 他不忍感受那种失望。 他抬头,委屈地哀求:“我只要再碰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乐琅作势要折断他的左手,怒道:“你敢?!” 柴琛不敢惹眼前“佳人”生气。 知道“她”是人,已经够满足的了,欲速则不达,他不能太心急。 “你是安国侯的姊姊,你名唤乐琳,可是这样?” 乐琅不语,不置可否。 柴琛又问:“琳儿,我唤你琳儿可好?” ——“喀嚓” “哇啊啊啊啊啊!”柴琛喊得撕心裂肺。 接下来的一旬,他都无手可用了。 ……